上午接待过裴老夫人、裴太太之后,苏太医过来复诊换药,之后照旧做了一通按受各房打发人问候的好意,同时做出礼貌回复后就中午了。
白木香不堪其扰,令小财取来笔墨,白木香用她那一笔圆融刚劲的字体,这是白木香对自己字体的描述,不知道这两种相反的气质是怎么融合到一体去的。反正,白木香觉着自己的字很不错,她刷刷几笔写了幅条幅,令小财贴在院外。
上面八个字:养病反省,无事勿扰。
翻译过来就是:烦死了,都他妈的少来烦人。
然后,小财把条幅贴好,回身将院门一插,白木香终于清静了。
关关知道此事,见自家大爷终于沉沉睡去,心下一叹,也没说什么。浑人有浑人的好处,这样得罪人的事,也就大奶奶能做。
小院以外的世界可是翻了天,不少丫环婆子都吃了闭门羹,裴太太亲自带着闺女过来,倒是见到了儿子,看儿子睡的香,她也没打扰,到院里却是忍不住低声训白木香一句,“你也太大胆了,家人也是担心如玉。”
“要不我就让她们随便来打扰裴如玉休息,都觉自己轻手轻脚,可这么不断的来人,就是不进他屋,他能睡得好?”
裴太太也知白木香的话在理,问她,“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白木香一幅无赖相,无奈的耸下肩,“我这也都跟您学的呀。”
裴太太气的一拂袖子,走人。
小尾巴裴茜气愤且鄙视的对白木香冷哼一声,追了母亲过去。
忽啦啦人都走光,总算恢复清静。
裴如玉一觉睡到下晌午,午后阳光自雀登梅的花窗漏下,一束一束的光线照耀温暖着他,令他在疼痛中也不禁生出一种懒洋洋的舒适。
坐在床畔绣花的关关很快发现大爷醒了,立刻端了温水过来,裴如玉喝了一些,听到院里的欢笑声,不禁侧耳细听。关关笑道,“大奶奶和小财在院子里踢键子。”
裴如玉眼尾余光扫到关关仍有些红肿未消的眼睛,想到没心没肺的白木香,不禁感慨,“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关关道,“大爷中午睡的熟,婢子就没叫醒大爷用午饭。大爷饿了吧,我令厨下送饭菜过来。”
裴如玉伤势已有好转,倒不似昨日那般全无胃口,微微颌首。
关关出去令小丫环到厨下拿饭菜,白木香听到她们说话,伸手接住飞在半空往下坠落的鸡毛毽子,问,“裴如玉醒了?”
“是,大奶奶要不要看看大爷?”关关的话音还没落地,白木香已经从她身畔一闪而过到了屋内。绕过外间的博古架隔断,白木香红扑扑的脸庞映入裴如玉的眼帘。白木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欢快的笑意,声音清脆,“裴如玉,你醒了,感觉好些了没?”那样勃勃生机的一张面孔,令裴如玉不禁露出一个微笑,“好多了。”
白木香盯着他脸细看,点头,“的确见好了。”就是依旧很丑。
裴如玉客气一句,“有劳你想着。”
“哪里,咱们住一个院儿,出来进去的也得问一声啊。”
裴如玉刚刚的笑就烟消云散了去,这叫什么话!
白木香手里把玩着五彩斑斓的鸡毛毽子,裴如玉偶有听到白木香同小财嘀咕这毽子是用如何威武的大公鸡的尾羽做的如何如何。反正一幅很了不起的模样,也不知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听白木香道,“我看你好的差不离了,你看,你要不要去书房歇着,那里更清静些。”
裴如玉的脸顿时冷成一个冰冻猪头,他还说这女人如何这般好心来问候他,原来是要他搬书房去!这,这本来就是他的屋子好不好!
没见过鸠占鹊巢占的这样理直气壮的!
裴如玉气的不想说话。
因裴如玉的脸一直是青紫猪头相,现在想察颜观色都不能,白木香又问一遍,“行不行啊?你要是自己走不了,我可以扶着你。”
正当此时,关关提了食盒进来,裴如玉心下一动,瞥白木香一眼,又看看食盒。
白木香聪明的读懂裴如玉的意思,对关关道,“你服侍你家大爷吃饭吧。”就要擡屁股走人。
裴如玉给白木香机伶的颇是无语,吩咐关关,“你退下,有大奶奶在。”我让关关服侍,我还用看你吗?你昨天骂我骂的多机伶智慧啊!今天怎么跟个半瞎一样了!
白木香不可思议的看向裴如玉,“你让我服侍你吃饭啊?”
关关手足无措的站在一畔,裴如玉看向白木香,很坦然的说,“是啊。”你不是有求于我吗?你不是让我搬书房去吗?
关关福一礼退下,白木香为了要回自己的屋子,只得把小几搬过来,将五六样清粥小菜一样样的摆到小几上,将勺子碗递给裴如玉,“吃吧。”
“你就这样服侍人?”
“你手又没断,也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我端着碗喂你?”
“起码给我盛碗汤啊,我都是先喝汤的。”
“我说让关关服侍你,你还不愿意。谁知道你这些毛病啊。”
“原来先喝汤是毛病。”
白木香看这五六样清粥小菜多是萝卜豆腐银芽枸杞之类,倒还有一样鲜笋,白木香立刻拿起筷子尝了尝,然后,她也有些饿了,自己盛碗白粥,就着菌菇黄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品评,“除了这豆腐汤实在没滋味,几样小菜倒不错。”
“比炖肉好?”
“不一样。清淡的菜偶尔吃吃还好,长时间不成,又不是和尚。”
有白木香这个贪吃不客气的,裴如玉竟也用了不少。
俩人把几样小菜汤粥用的一干二净,倒把关关吓一跳,有大奶奶这个抢食的,真不知大爷有没有吃饱。白木香令关关把盘子碗的收拾下去,拿帕子擦擦嘴角,催促裴如玉,“趁着天还亮,你这就搬吧。”
裴如玉努力的想躺平,奈何身后受伤颇重,仍只能勉强侧躺,裴如玉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遗憾神色,客客气气的对白木香说,“你看,我还是不能动弹,要不,你再等两天吧。”
白木香目瞪口呆,“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裴如玉认真回想,疑惑,“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那你干嘛让我服侍你吃饭?”
“我以为你心地善良,以为我们是朋友。”
白木香气的,谁愿意跟你这种猪头做朋友啊!
裴如玉听着白木香气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竟觉无比悦耳,感觉比任何音乐都要动听百倍。直待白木香忍无可忍,蹭的起身,对着裴如玉的屁股就拍了一下,裴如玉一声闷哼,痛的额角两行冷汗滚下。白木香吓一跳,连声问他,“真这么疼啊!”
裴如玉怒,“要不要我打你一顿,再拍你一下。”
白木香立刻不内疚了,瞧,裴家人总有办法消除她的内疚心,“也没用多大力气。”
裴如玉却是已经疼的整个脊背弓起来,脸色惨白,说不出话。白木香也吓坏了,她连声道,“我看看我看看,真伤着了啊。”呼的一把掀开被子,裴如玉只觉身后一凉,这女人——
这是女人么!
裴如玉的屁股大腿是有些惨,不过,目测已经开始消肿。白木香仔细看了看,终于放下心来,“真的没流血,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裴如玉冷汗淋淋的趴回床间,激痛过去,就能慢慢忍耐了。白木香拿帕子给他擦擦脸上的汗,不好意思的说,“你也知道我性子急,我不是故意的,不晓得你这么娇弱,以后我会小心的。你别生气了啊。”
裴如玉到底是大男人,实际也不能真对白木香怎样,叹了口气,同白木香道,“我现在真的不能下地,等好些,我就搬回书房,你暂且忍耐几天。”
两人发现对方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货,彼此表示理解后,竟然比任何时候都和睦起来。
白木香叮嘱一句,“你可别把我看你屁股的事说出去啊。”她可打算和离后另嫁的。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啊。”裴如玉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