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那叫一个奋发哟,把南夷一干人乐的,心下暗想,咱们殿下甭看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憋着一股子劲儿的。
结果,这股子劲儿一到秋天,搁秋风一吹,不知道怎么吹歪了。亲王殿下这奋发的道路猛的一拐弯,他,他刚把世子的亲卫军建起来,就开始折腾着办马球队了。
是的,马上蹴鞠。
以前南夷马少,就两千来匹军马,秦凤仪也舍不得打马球这么折腾。现下不同了,自从开启了与大理的商路,大理的马匹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冯将军早在听说要与大理通商时就亲自到凤凰城给秦凤仪请安,主要就是说军马的事。秦凤仪这人性子挑剔,他其实一直不大喜欢大理的矮脚马,不过,自从到了南夷这地界儿,秦凤仪性子也转变许多,什么东西能凑合着用就凑合着用呗。见冯将军眼热这些大理的矮脚马,便道,“由你先挑便是。”
冯将军喜的,恨不能给秦凤仪磕一个。他回头就在桂州准备起自己的骑兵来,潘琛动作也不慢,虽则这些马不比他们从京城带出的马,但也是马啊,谁也不嫌自家骑兵多。秦凤仪道,“别都去练骑兵,我正准备造些军船,你们多练练水上功夫吧。”
潘琛毕竟是京城出来的将领,人极其敏锐。潘琛道,“殿下,咱们这是要练水兵么?”
“咱们南夷水脉丰足,总不能你们一个个旱鸭子吧。”秦凤仪道,“何况,以后出海什么的,也要有人在船上护送啊。”
潘琛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他这两年跟着秦凤仪吃香的喝辣的,实惠没少得。前几年秦凤仪买茶园,他也跟着弄了一个,当然,规格自然不敢跟殿下的茶园相比。但这几年,因着这茶山,往海外倒腾,赚的那些个银子,只要以后不是脑子发抽,孙子辈的生计也有了。何况,秦凤仪军功一向大方,潘琛在南夷小日子过的,比在京城时滋润一百倍啊。他是知道除了风季,亲王殿下常年海上走私的。就是现下,负责海上那一块儿守卫的都是潘琛的人。不过,走私毕竟是走私,潘琛听亲王殿下这话,似乎是要派海船出海。潘琛连忙打听,秦凤仪道,“咱们南夷也不比泉州差什么,先时闽王不是一直诬陷咱们这里有海贸走私么。何苦叫人误会了去,不就是个海港,他泉州能建,咱们南夷就不能建了?”
潘琛仍是惊了一跳,道,“殿下,咱们要建港?”
“怎么,不行?”
“行!行!”潘琛激动的搓搓手,道,“臣盼着咱南夷建港多少年了!”
秦凤仪笑,“所以,你们先在水上练练,起码不能晕船。”
“诶!诶!”潘琛连声应了,回去挑选健卒预备以后练水兵。
说来,不论是练水兵还是建海港,都是烧银子的事。
秦凤仪手头上不见得有能撑起这两桩事的银钱,但他对于银钱的运作向来是极有一手的。何况,如今外城刚刚开建,房舍店铺都卖的差不多了。说到这建外城之事,还有一桩事。原本,几家银号以为,有了前番建凤凰城的经验,这回亲王殿下若是建外城,自己提前卖房舍卖店铺的,怕也用不着他们的银子周转了。结果,秦凤仪还是召了他们来,笑道,“本王岂是无情无义之人,当年,本王空手建凤凰城,不少人要看本王的笑话,独你们愿意拿出真金白银来。客套话不用多说,今次建外城,也有人建议本王,有了先时凤凰城卖房样子的经验,提前收回银钱不难,也无需再借你们各家之力。可话虽这样说,事却不是这样办的,你们当年的好,本王心里都记着哪。若你们愿意,咱们一如凤凰城当年,如何?”
感动人的话,其实不必多么的花言巧语。许多时候,实话已足够动人。
秦凤仪这般说,明摆着就是给他们赚银子的机会,几家焉能不愿,心下深觉亲王殿下仁义。以亲王之尊,还能记着与他们几家这些年的情分。只是,几家也不好再按凤凰城时的份子了。这一回,凤家商量着,以往是二八,亲王殿下的地皮,他们的银子。这回这样明显不地道,亲王殿下仁义,他们也不能让亲王殿下吃亏啊。于是,按四六,依旧是亲王殿下的地皮,他们的银子。其实,这回几家真的没出什么现银,因为,房铺开始认购时起,很快就卖光了。刨除成本,大家得的都是现成的利润。当然,亲王殿下的好处,不是白得的,对于工程的监督管理上,几家人派出的都是家族里一等一的实干子弟,不然,倘这外城质量出什么问题,真是没脸见亲王殿下了。而且,几家人看出来了,亲王殿下是个重情分的,只要跟着亲王殿下干,少动些小心思,好处多着哪。
原本,几家老东家其实各有所在,如晋商银号的何老东家,人家惯常是在晋中老家的。还有徽商银号的康老东家,多是在徽州。现下不同了,大家都在南夷长期驻扎了,实在是,别个地方,哪怕在京城开的分号,也没有南夷分号赚钱哪。
而且,这外城在建中,亲王殿下已经命人去测量到桂州、信州、邕州、壶城、以及上思榷场的官道了。
这明显,建完外城就要修建到这几地,以及几地互相连通的官道了。何况,这几年修路的事就没停过。南夷甭看是西南偏僻地界儿,那官道修的,虽没有京城的气派,但南夷的官道都是崭崭新的,四通八达,好走极了。
商人消息最快,这不,外城修建的如火如荼,又听闻亲王殿下要建海港,他们当下就想去给亲王殿下请安。只是,亲王殿下不是好见的。而且,哪里好空手去,好在,几家都是豪富,并不缺礼物。不过,这送礼也有讲究。听闻亲王殿下好打马球,于是,都想着搜罗几匹好马献上,以投其所好。
秦凤仪现下却是不晓得几家银号要来他这里打听建港口的消息,他建官学的事,竟然在朝中被御史参了,说他建书院独招收官员子弟,长此以往,会至官民分野愈重云云。还有秦凤仪为世子组建亲卫军一事,朝廷也要求为擅自招兵做出解释。
朝中有御史参奏,景安帝便令人将奏章送来给秦凤仪看。
秦凤仪吩咐赵长史写回折,秦凤仪道,“官学之事,主要是土人与山民向往汉学文教……”说一句正常话,秦凤仪与赵长史道,“诶,我说,这些御史是不是傻啊!脑子不会动啊!”
赵长史道,“御史么,可不就是要叽歪,这是他们的本分,他们哪里有殿下目光深远哪。”
“这些个狗屁御史看不透本王的长远大计也就罢了,我就不信朝中别个人也看不出。”秦凤仪很不满的“切”了一声。
赵长史道,“当初我就说,殿下先给朝廷上折子,再办这事,您就这急性子……”
“要等朝廷允了,黄花菜都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屁大点事都能吵吵一个月,还吵吵不出个所以然。”秦凤仪这话其实也在理,所以,当初秦凤仪直接把这事办了,赵长史也未狠拦。秦凤仪不耐烦道,“随便给朝廷回一封折子就成了。对了,把咱们建港口的事跟朝廷说一说。”
赵长史还不晓得秦凤仪要建港口哪,当下大惊,“建港口!”
“是啊!”秦凤仪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先时咱们没银子,再者,海上的生意,没做过之前,我也不大有准头儿。如今凤凰城也建起来了,桂信二州已平,也该操持着建港口的事了。”
赵长史心绪渐次平静,细想秦凤仪这话,倒也觉着有理。而且,他们南夷走私多年,生意也不错。只是,没有正经港口,到底是受了影响。赵长史道,“朝廷怕是没有银子拨下来。”
“要等朝廷的银子,这港口还不得建到猴年马月去。你只管写折子上说,咱们自筹银子建港口。”秦凤仪道,“对了,上思那里,我也要建个小港,你一并说了吧。”上思便是与交趾的榷场所在。
赵长史提着笔的手都有些抖,问秦凤仪,“殿下,银子上……”
“银子上不必担心,先叫朝廷应了此事,我自有法子。”秦凤仪那真是艺高人胆大,他先时啥都没有,还能建起凤凰城呢,两个港口,秦凤仪真没拿着当大事。
赵长史心说,怪道殿下前些天叫造船让兵士们练一练水战呢,合着早有这想法了。
待秦凤仪这折子一上,他办官学、私募兵马未提前得到朝廷许可的事,立刻都不算事了。朝廷上下简直给镇南王的大手笔给镇住了,原本镇南王海上走私的事,基本上朝中大员已是心知肚明。要不然,程尚书不能从秦凤仪那里每年敲出几十万银子来。但大家都没想到,镇南王殿下这就要建港口了,而且,不必朝廷出银子,人家自己解决银钱的事。
这要是不允,除非整个朝廷的官员都脑子出问题了。
何况,还有程尚书早对泉州市舶司商税不满的人,程尚书简直是双手双脚的支持南夷建港口。南夷建港还有一个好处,非但分薄了泉州港的海贸生意,好吧,早就分薄了的。但,南夷港的建设绝对可以给泉州港以威慑的。不论自经济不是自政治,在南夷建港都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何况,人家镇南王还不需要朝廷出银子。
简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镇南王还亲自写了封私人密信给景安帝,信中很是臭骂了一回参他的御史,用秦凤仪的话说,都是一群没脑子的东西,他这把整个南夷刚收服了,难道不要教化土人与山民的?什么样的教化最有用啊,自然是要教他们些礼义廉耻。还有,把他们的青壮整编成军队,放在身边,一日日的教他们忠诚于朝廷,他们才能安分,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成天瞎唧歪个头啊!他又不是招募了多少人,不过是招募了五千人,而且,其中多是土人山民中大族子弟。这些人不拢在手心,难不成叫他们满地乱蹿。
秦凤仪很不客气的骂了一回这些没脑子的御史,然后说了建港之事,秦凤仪信上也说了,要是朝廷出这笔银子,怕是难办。他自己筹钱,以后待港口建成,每年他都要截留些银钱还债。
反正,这样的大好事,除非景安帝突然老年痴呆,不然,不可能拒绝的。至于秦凤仪开办“官学”,还有招募山民土人为兵之事,景安帝都未曾放在心上,不过秦凤仪先时都未知会一声,这也有些过分,正赶上有御史参奏,所以,景安帝就给他走了一下政治程序。
如今秦凤仪港口修建之事,很奇特的,便是再多嘴的御史也没有多说一个字。甚至大皇子也是里里外外的支持此事,还说,“虽则镇南王不需朝廷出银子,哪里好一点儿都不出的。虽则朝廷也不宽裕,还是赏赐些吧。”
景安帝也是这样想的,问了问户部,程尚书管户部管的,那简直就是个吝啬鬼啊。当然,用程尚书的话说,每分银子都要用在刀刃上。至于南夷建港口,镇南王都说了自己筹款项了。何况,户部的银子都有去处了。景安帝硬是没要出银子来,连大皇子都看糊涂了,想着这姓程的不是一直与那姓秦的交情匪浅么,怎么连这点银子还舍不得了!
其实,这就是大皇子的短见了,程尚书身为户部尚书,内阁重臣,虽与秦家有些私交,但,怎么可能去为秦凤仪效力。程尚书能在户部尚书之位安安稳稳的坐着,自始至终都是景安帝的心腹之臣。倘程尚书效忠秦凤仪,焉能是他出面从秦凤仪那里要出茶、丝、酒、瓷四样的商税来!程尚书向来公私分明,此方极得景安帝信重。
景安帝没从户部要出银子,只好从内库拿出五十万赏赐了镇南王,支持他建港口。同时,景安帝还写了封情深义重的私人信件给秦凤仪,信上大致的意思就是,虽则朝廷没银子支持,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总而言之,除了那五十万,没有半点实惠。
大皇子却是在宫中暗道:终于是把闽王得罪完了啊!
还同他爹道,“闽王那里不知底理的,只怕会有些情绪,还需父皇安抚一二。”
景安帝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说的,镇南王自筹银子建港,朝廷难道能不允?我看泉州市舶司收入真是一处不如一年。”
话到这里,倒是给大皇子提了个醒,大皇子道,“镇南王做事一向俐落,依儿子看,他这港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南夷市舶司的人选,是不是得叫吏部斟酌着了。”
“是啊。”景安帝点点头。
大皇子顿时想着,塞几个人进去方好。
不知道大皇子是不是风水转运的缘故,今年于他而言,简直是顺风又顺水啊。自从开了窍,有些僵硬的父子关系重归融洽不说,大皇子于朝中也是连受好评。这不,秦凤仪自己出银子建港口,算是彻底与闽王翻脸了。结果,待到今冬,还有一桩喜事等着在皇子呢,秦凤仪又干一事,把徽州巡抚给得罪翻了,两人的官司一直从年前打到了年后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皇子:终于风水转运啦~
小凤凰剔牙:在哪儿烧的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