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便要再去京城献俘了。
去岁头一次献俘,秦凤仪还比较好奇啦。今岁再献俘,其实,秦凤仪都觉着不大新鲜了。不过,这是他的战功,他还是要去京里显摆一回,顺带给某些人添些堵的。
出正月后,给大阳过完生辰,章颜回到南夷,秦凤仪就决定起程,早去早回。
这一次的献俘与去岁没什么差别,不同的便是,去岁时大阳还不过三岁,如今虽则才四岁,但好像就比去岁又淘气了许多,最让秦凤仪心烦的就是,大阳竟还没忘了景安帝,非但如此,因大阳年小天真,简直是给景安帝糊弄的不成,知道要去京城,念叨祖父就念叨了好多回。每一次秦凤仪听到就很想直接叫大阳闭嘴,皆因他十分宝贝儿子,不舍的对儿子说重话,只当自己聋罢了。
尤其肥儿子十分孝顺,大阳的生辰是在南夷过的,十分排场热闹。秦凤仪的生辰就是在船上过的,大阳心里都记着他爹的生辰呢,还提前给他爹准备了生辰礼。大美年纪小,还不会准备礼物,所以,大礼那份儿,都是大阳帮着妹妹准备的。还有寿哥儿和大胜那里,大阳都跟他们说了,“阿寿哥,大胜,我爹过生辰,你们可都得送礼啊。”
寿哥儿道,“你准备的啥?”
大阳还神秘兮兮地,“现在不能说。”
待秦凤仪生辰时,大阳才把礼物拿出来,大阳甭看年纪小,很有巧思,他写了一幅字送给他爹。确切的说,是两幅,大美那幅,也是大阳代为写的。大阳还不会用毛笔,他用小手指醮着墨汁写的,一幅是,祝爹长命千岁。另一幅是,祝爹吉祥如意。把秦凤仪感动的,险没飙出小泪花来,一个劲儿的赞儿子,“我儿真有才。”还对大舅兄道,“看我家大阳,没人教,就自己认得字啦~以前都听人说,无师自通,原以为是假的,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李钊听的直翻白眼,心说,还不都是我教的!
但,今日看秦凤仪那喜悦劲儿,怕是智商回不来了!
寿哥儿送了秦凤仪一幅画,把秦凤仪吓一跳,直道,“寿哥儿这么小就会画画了?”
寿哥儿道,“姑丈,我还不会拿笔了,这是用我娘画眉毛的螺子黛画出样子来,再填的颜色。”
秦凤仪看这画一人十分威武,三头六臂会喷火,秦凤仪心下一动,以为寿哥儿画的哪吒呢,还夸寿哥儿,“嗯,这哪吒画的不错。”
寿哥儿连忙纠正,“这不是哪吒,是姑丈啊。”带指给秦凤仪看,“这帽子上我还写了姑丈的名儿呢。”
秦凤仪细瞅,果然歪歪扭扭俩字,姑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帽子上的花纹呢,秦凤仪笑着摸摸寿哥儿的头,“不错,寿哥儿画的好。”
寿哥儿不愧是跟大阳一道长大的,他也画了两幅,另一幅也是个三头六臂的小人儿,只是穿的衣裳不大一样,另一幅算是他弟大胜的。秦凤仪很是赞美了寿哥儿的画作,夸寿哥儿道,“古有吴道子爱画神仙,我看,以后寿哥儿也得是一代大家啊。”
寿哥儿一幅大人样的摆摆小手道,“画画不过小技,姑丈,我以后是要像姑丈这样,三头六臂喷大火,这才威风!”
秦凤仪大乐,夸寿哥儿这志向好。
总之,秦凤仪这生辰,虽则只是自家人,但也过得温馨。于是,秦凤仪诗兴大发,一连做了两首小酸诗。秦凤仪还邀大舅兄一起做诗,李钊道,“我诗才不如你,听你做就好了。”
“无人唱和,多没意思。”
于是,就变成了郎舅二人一起做小酸诗了。
秦凤仪还令人收起来,以后收到他的诗集里去。秦凤仪同大舅兄道,“过年的时候,我还特意把我的诗集给岳父送了一本,如今这过完年了,不晓得岳父看完没有。”
说到出诗集之事,李钊真是服了秦凤仪的脸皮,就那种诗,还好意思出版。好在,秦凤仪财大气粗,他非要出,内府就操持着给他出了,秦凤仪印的不多,就印了两百本,近臣一人一本,还没的多咧。诸多如西边儿的山蛮、南夷城的土人,这些没文化的见着亲王殿下的诗集,那叫一个敬仰哟。纷纷觉着亲王殿下简直是文武皆修,很不得了。
秦凤仪只往京里送了四本,一本是给岳父大人的,一本是给方阁老的,另外两本,一本程尚书,一本骆掌院。
如今听秦凤仪感慨自己的诗集,李钊道,“你那诗集够厚的,我估计父亲得慢慢欣赏。”
“也是哦。”秦凤仪端望着棋盘,笑眯眯的落下一子,“叫吃。”
李钊陡然从吐槽秦凤仪小酸诗的情绪中回神,一看竟着了秦凤仪的道,那叫一个郁闷,道,“以后,下棋不说话,说话不下棋。”
秦凤仪哈哈大笑。
去岁征桂结束,郎舅二人难得有些清闲,听到舱外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话,细听来是大阳在跟大家说他去年回京的事,一路上的风景啊啥的,还有都吃过什么好吃的,孩子们童声稚语,十分可爱。间或有李镜崔氏为孩子们请述沿岸都经哪些州县的事,李钊对秦凤仪提了一句,“大阳纵是没到启蒙的年纪,你也该得空教他识些字,认两句诗了。”
秦凤仪道,“大舅兄,你教大阳时顺便教大阳两句,我教孩子们玩儿就行了。”
李钊道,“我有空自然会教的,你有空也别闲着。大阳以后是要承继你基业的,可得用心教导。”
“知道知道。”秦凤仪再落一子,道,“我想着,在凤凰城办一所官学,咱们南夷的官宦子弟家的孩子,七品以上的,都能一道念书。介时,也叫大阳寿哥儿他们一道念去。”
李钊有些犹豫,“大阳毕竟是世子,这样好吗?”
“先试一试吧,若是不成,也只有在王府找伴读一起念了。”秦凤仪道,“我就担心以后孩子们大了,有了尊卑之心,个顶个的去奉承他,还不叫人奉承傻了啊。”京里不现成就有一个这样的嘛。秦凤仪现下就大阳一个儿子,自然要为儿子多思量。
李钊一笑,“大阳跟个小人精似的,我看天下人都傻了,他也傻不了。”
秦凤仪笑,“我都说他像个活宝。”
李钊险没把指间棋子抖落,笑道,“你别招我笑。”
李钊与秦凤仪道,“皇家的威严,一则是无上权威,二则便是这种高高在上。你是想叫大阳多接地气,免得他太单纯被人哄骗,但也要注意分寸,倘太过亲民,未免有失世子威仪。”
秦凤仪点点头。
上一次,秦凤仪献俘信王,是礼部卢尚书到码头相迎。
这一回,献俘桂王的意义更有不同。太|祖当年因南夷乃蛮夷之地,不想多动干戈,故而,这几十年,南夷只是名义归顺。而今,秦凤仪就藩南夷,两大功绩,第一件是招土人下山为顺民。第二件便是平叛山蛮,将南夷版底的归入景氏王朝的版图之内。
先时朝中一直有微辞,那就是,镇南王殿下虽则收复南夷有功,但,南夷这地方太穷了,而且,这几年的战事,虽则是打下了信州、桂州,可朝廷的花销一向不少。虽则南夷打仗是花钱最少的了,朝中仍有人为此诟病,认为只要南夷太太平平的,连这些花销也不必有啊。
当然,这些个没见识的,早叫景安帝叉出了朝堂。
但,真正令朝中上下一句屁话没有的,却是去岁押解至京的南夷的商税,那还只是半年的商税,虽则这些银子估计转手就大半变化了南夷军功赏下去,但,再挑剔的御史也叫银子堵了嘴,毕竟,战事只是一时的。只要南夷太太平平的,这还只是半年商税,想一想一年能给朝廷贡多少银子吧!
所以,这一次,便不只是卢尚书过来迎接秦凤仪了,是郑老尚书带着百官亲迎,而且,郊迎地点改为了永宁门外。
当然,诸皇子也到了。
秦凤仪下船后便带着妻女换了王驾,后面的一应事宜自有心腹之人接手操持。待到永宁门外,秦凤仪下车后,郑老尚书便带着百官行礼,恭迎亲王殿下回京献俘。
秦凤仪又不傻,他虽功高,却不好受这样的大礼,一推车门就跳了过去,连忙扶起郑老尚书,道,“可千万莫如此,这如何敢当呢。”
郑老尚书笑,“殿下平定南夷,功在社稷,臣等理当亲迎殿下。”给秦凤仪使个眼色,秦凤仪知晓郑老尚书的意思,便笑嘻嘻的对大皇子等几位皇子道,“实在是折煞我了。”
大皇子看秦凤仪那一脸贱笑,别提多扎心了,只是,这几年,因着秦凤仪在南夷折腾出的无数阵仗,大皇子的面儿上功夫倒是深了不少,大皇子笑道,“你难得回来,又是献俘大事,我们都盼着你哪。”
二皇子一向话少,但看向秦凤仪的眼睛里也都是喜悦,三皇子道,“年前就盼着王兄,可算是回来了。”
一向没啥存在感的四皇子五皇子对秦凤仪竟也十分热情,王兄长王兄短的,很说了几句亲热话。六皇子笑眯眯地,“父皇在宫等着王兄哪。”
如今二月底,天气也不怎么暖和,大家寒暄几句,便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了。见诸皇子都是骑马来的,秦凤仪也便骑着小玉,与诸皇子同行。然后,看了一路大皇子的僵硬微笑,甭提多舒坦了。
车中,李镜却不禁皱眉思量,此次郊迎大礼,委实是太过隆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