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媳妇孩子都安全了,秦凤仪也就不急着班师回凤凰城了。有了信州城的经验,桂城的一应收缫安抚之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桂地的地气虽不比凤凰城暖,但现下也不太冷,先得把战亡的兵卒火化,抑或挖深坑掩埋。另则,伤员的救治,还有就是山蛮里那些受毒伤了,现下虽成俘虏,秦凤仪当时急眼出了这招,如今家宅平安,他良心又回来了,想想很不应该,令太医开了解毒方子,统一喝解毒散。也就是秦凤仪了,换第二个人,有这善心都不一定有这财力。
秦凤仪向来注重后勤保障,他的军中,有单独训练出的一批军医,这些人,医术只是粗通,通的还都是外伤,什么拔箭裹伤之类的,再者便是煎药熬药一把好手,这种都是为了求速成训练出来的,战场上却很是实用。
而且,秦凤仪与安国的大药商们有直接的生意往来,他这里近几年时常有战事,大药商们拿镇南王当菩萨看,简直是大买家大财主有没有。其实,这年头对将士兵丁的伤后保障,全看自身命硬不硬了,便是有军中大夫,多是为了将领级别准备。寻常士卒受伤,全靠一个熬字。秦凤仪主要是财大气粗,他又不是那等有了钱自己奢侈享受的人,主要是少时早用他爹的银子奢侈过了,这会儿秦凤仪颇有些超凡的意味了。再者,他南夷人少,有这些兵不容易,秦凤仪珍惜的很,故而,想出一切法子再加强后勤保障。
为什么他打仗死的人少啊,一则是平时训练用心,二则便是强兵强甲,秦凤仪为了兵备都能去跟工部翻脸;三则,便是战后保障问题了。秦凤仪商贾堆里过了许多年,他很懂得开源节流的道理,故而极珍惜兵卒,很舍得在军医上面投资。这些治伤的药解毒的药,哪样不是银子钱啊!
要不然,先时秦凤仪不能为了银子把私盐都贩到江西道去。
秦凤仪这回的收获,除了活捉桂王以及桂地山蛮的若干王公首领外,还活捉了桂王的智囊团,其间一人,总算为秦凤仪解惑那凤凰纱之谜了。那人瞧着年岁相当不小,一头乱篷篷的花白头发,脸上似有暗青,细瞅该是久远的刺青,历经岁月,仿佛半面青斑。秦凤仪一问凤凰纱的事,这人都不用逼供,直接就说了,“当年裴贤娘送给平侧妃的,就是这九色凤凰纱啊,怎么,镇南王殿下不知道吗?那柳王妃死的可真是太冤了。”
秦凤仪心知这人有故意挑拨之意,仍是忍不住面色微沉,道,“不是大红的凤凰锦吗?”
“什么凤凰锦,明明是凤凰纱。”这人声音嘶哑,“九色凤凰纱,向来只供后位。当年先帝于陕甘罹难,宫中有内侍窃凤凰纱以献裴贤妃,裴贤妃将凤凰纱转赐平侧妃,以示待景恒得帝位,必以后位许平家,平家方愿为景恒争帝位。殿下的母亲,柳王妃,便由此失去的后位。”
“多谢你告诉我哟。”秦凤仪翻个白眼,摆摆手,“带下去吧。”
在这人正常的推断里,凭谁听到自己母亲这样巨大的不公,间接导致自己由元嫡皇子变为这种不尴不尬的皇子身份,还是皇子里第一个被封藩的,从此与皇位无缘,这得多恨啊!还不得恨得眼睛里滴血啊!
结果,秦凤仪竟是个怪咖,对他所说的那一套完全没有反应。那人顿时急了,怒喝,“你也配当人子!”
“我不配?!你配!”秦凤仪啐一口,拍案骂道,“你也是汉人,投靠了山蛮我还说你有情可原!可在这桂地汉人,生活形同奴隶,你也配当人!还来我这里使这些下作手段,我看,你也就是这种下作东西!以为我稀罕那狗屎皇位,我呸!”
那人做桂王谋主多年,自忖一身的机谋本领,此际却是叫秦凤仪骂的脸色铁青,怒吼,“汉人!汉人!满腹机谋、龌龊恶心,哪样不是汉人!”
“唉哟,你对自己认知还挺清楚啊!”秦凤仪无意与这样的疯子多说,挥挥手,命侍卫将人带下看管。
当然,秦凤仪也不是没感觉,他在心里把景安帝臭骂了两千遍,之后就去处理桂城这些个千头万绪的事了。
山蛮也分很多种,桂地山蛮相对于信州山蛮,就格外的更蛮横一些,尤其是上层山蛮,相当的不驯。好在,如今为俘虏,秦凤仪的刀枪所向,这些人倒也识趣,用秦凤仪的话说,“都俘虏了,再不识趣,那就是欠捶。”
秦凤仪原本对山蛮是一视同仁的,但桂地山蛮又有不同,没有哪一地的山蛮会觉着他们比汉人尊贵,桂地山蛮偏生如此,便是最底层的山蛮,他们都认为,他们是比汉人更尊贵的存在。秦凤仪又不能把他们都宰了,但对于山蛮如此认知,不得不说,秦凤仪心里不大舒坦。
秦凤仪问赵长史此事,赵长史道,“他们也不过自己这样想想罢了,井底之蛙,自欺欺人,殿下何需在意。”
秦凤仪道,“倘一直存有此念,以后怕是反叛之事会颇多。”
赵长史笑道,“最底层的山蛮,他们的生活难道就比奴隶更好么?再者,这里的人口既然不驯,驻一支强兵便是。一年不驯,便治理一年,两年不驯,便治理两年。何况,这些山蛮又不是真的不识道理,他们先时认为汉人孱弱,方轻视汉人。如今,殿下兵破桂城,他们还有什么可强横的?再不驯服,还可迁至海岛,那里无干大局,随他们去好了。不过,眼下还未到此地步。”
秦凤仪点头,“对,能驯化还是要以驯化为主的。”
秦凤仪这里处置桂城事务,李邕赵壶傅长史柏衡都过来道贺。正赶着秦凤仪这里刚分完脏,也不能说分脏,主要是战利品啦。当初一个信州城,大家便分了不少老,此次桂城,山蛮百年家底,除了桂王的库,还有所有山蛮贵族的私产,秦凤仪一并抄完了。然后,依旧按二八分,秦凤仪取两成,其他的,按功绩大小,也要算上京城留守军队,毕竟,他们也歼了一万山蛮军哪。另则,如壶城也有一份,粮草运送,皆赖壶城之力。
原本,没有李邕的,不过,他来都来了,秦凤仪自己给他个大红包。
李邕虽不知别人得了多少,但他大舅兄得了多少,他是知道的啊。李邕再三请求秦凤仪,“殿下,如果再有为殿下作战事宜,殿下一定要叫上我啊!我对殿下的忠心,天上的太阳都是知道的!”
方壶亦道,“是啊,我们既归顺殿下,便愿意为殿下效力。”这位殿下委实是个大方人哩。
这郎舅二人,原本秦凤仪来打桂王之事,他们亦是双手双脚都赞同的。但是,两人都没有出兵的打算,李邕那里是兵比较少,他那里青壮也才五千,平日还要种田,留下守城守家的,最多抽调三千人。方壶那里倒有万把兵丁,但,方壶为人精明,方壶想的是,他便是助拳,兵将必有折损,怕朝廷也赏赐不了多少。故而,傅长史虽有劝,方壶却是含糊着过了。方壶不知道的是,原来秦凤仪大方若斯,直接分了桂王的库啊!
他这只是帮着转运粮草的都有一份,何况那些上阵杀敌的了!
每虑及此,方壶心中的悔意,也只有曾留守凤凰城的阿泉族长能明白一二了!
方壶私下还同傅长史赔了一回礼,“哎,哎,我当早听傅公的,出兵以助殿下。”
傅长史揶揄,“吃一堑,长一智。”
方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亦是个大方性子,所得这笔赏赐,此次出力者亦是人人有份,如傅长史柏衡都有的。
可以说,每次战后,这是最让人欢欣的时刻了。
方壶李邕此番前来,除了恭贺秦凤仪征得桂地擒获桂王外,他们也各有亲朋在桂地,此番也是想看看亲朋好友的情况,若是还不错,便罢了。倘情形不大好,能说情的,他俩还要帮着说一说情。再者,这俩人毕竟也是山蛮,有他俩在,倒有助于安抚桂地山蛮的情绪。
最终,秦凤仪决定让傅长史与冯将军率兵留守桂州,秦凤仪便准备班师回凤凰城了。
这个决议,并无人不满,除了方壶。方壶与傅长史相处的很是融洽,而且,当初桂王知晓他归顺了朝廷时,很是不满。方壶很是战战兢兢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便是傅长史与秦凤仪联系,让秦凤仪先储粮至壶城,一则以后可供征桂地的军粮,二则可安方壶之心。
再加上傅浩才学过人,方壶很是敬仰他的才学,故而,很舍不得傅长史。
秦凤仪笑道,“你那里样样安稳,今桂地还需傅长史坐镇一段时日,放心,我另给你派的也是个再稳妥不过的。”秦凤仪把谭典仪派给了方壶,辅助他治理壶城。谭典仪是秦凤仪亲自挑出来的,留在身边使唤了小两年,样样合意的人。秦凤仪亲自与谭典仪细细的交待了一番,谭典仪又去傅长史那里,听傅长史指导过壶城政务,便到壶城上任去了。方壶最终最没有取壶城知府之位,虽则秦凤仪当初说只要他愿意,知府之位也可予他,方壶到底是个聪明人。何况,他先时不放心,是不放心秦凤仪的人品,怕秦凤仪虚言糊弄于他。如今看秦凤仪大方若斯,待他们与汉人同,而且,以后还有许多要向汉人学习的地方,方壶便主动将知府之位让了出来。因是主动归顺,他得了朝廷赏了三品将军之位。
至于邕州,现在说是州当真勉强,不过,秦凤仪把小秀儿的相公老阮坑了来。要秦凤仪说,老阮做官很不咋地,这都中进士多少年了,因性情忒耿直,不懂官场打点,现下还在个穷县当县令呢。秦凤仪一看,唉哟,南夷就缺这样儿的,立刻把人鼓捣来,接手了邕州这一摊。
待秦凤仪忙完桂地之事,率大军回凤凰城时已近腊月,这一番出来,前前后后足有五个月的时间。但想到封地尽收己手,哪怕现在还是块比较穷的封地,秦凤仪那满怀的激情壮志,犹如要迸发出来一般。于是,回城一路,秦凤仪诗情如海,他足做了两百首诗,平均每天便有十首出产。更要命的是,秦凤仪做了小酸诗后,还特喜欢叫了近臣来品评,把大家品评的,一路食欲不振。
李钊为此还定下规矩:吃饭不评诗,评诗不吃饭。
秦凤仪一路风光大胜回凤凰城,他靖平桂地的消息,已随着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快船送至京城,更是响彻整个西南大地。连带着一向对朝廷极冷淡的云贵土司,这回趁着新年将至,非但恭恭敬敬、殷勤百倍的上了新年贺表,还敲锣打鼓打发使者给景安帝送了一对祥瑞。
这祥瑞来历颇是不凡,据闻,是一对五彩凤凰鸟!
秦凤仪听闻此事,险没一口茶喷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