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景安帝,还是景川侯,抑或是方阁老,对于新城的修建现在仍持观望态度。虽则秦凤仪在信里是把自己的南夷吹的不得了,不过,大家都知道,秦凤仪就是这幅性子,不要说他的藩地了,他家啥都是极好的。
不过,自南夷州很痛快的送来了与往年无二的粮税,还有五十盆的荔枝,虽则南夷州来人很在郊外码头做了回荔枝生意,很赚了一笔,景安帝只当不知道了。谭经历也不是全做的买卖,起码还是按亲王殿下的交待,李方两家各送了两盆挂果将熟的荔枝树。剩下的,谭经历都卖掉了。然后,京城的差使结束后,看李布政使直接就在京致仕了,谭经历便带着大家伙坐船回了南夷。其间不是没人同谭经历打听南夷的事儿,谭经历都是“先时大家伙儿日子苦,待殿下到了,就不苦了。”,进行统一答复,其他再多的,一律没有。
这很是个嘴紧的人。
办完差使,他便走了。
景安帝则在斟酌江宁织造送上的密折,上面说方悦奉镇南王殿下之命过去他那里,又要织工又要匠人师傅,打算在南夷开办南夷织造局的事。这位织造大人不愧景安帝心腹中的心腹,连带三成干股的事也一并说了。景安帝只是不解,南夷那样荒蛮的地方,就是景凤仪去了略好些,可景凤仪现下修路、建城,纵是秦淮在扬州干了多年盐课,身边顶多两三百万,再加上朝廷拨的五十万两,那小子先把银子用来修路,这一点,其实景安帝还是有些个感触的,他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个短见的性子。许多藩王因皇位无望,便多耽于享乐,哪个管藩地死活。景凤仪不一样,他出京时估计也没多想南夷的事,但,半路就开始动脑子了,先是收拢饥民充盈人口,再忽悠了许多商贾一同前往,直接带了好几万人过去。难得的是,这么多人一下子涌入南夷城,可南夷硬是没出什么大乱子,这就很见本事了。当然,景凤仪大年初一带着老婆孩子坐着花车带着一万亲卫军巡游的事,景安帝也是知晓的,景凤仪这震慑手段,景安帝见着消息亦是要翘唇角的,既出风头又用兵力震慑了南夷城,很符合景凤仪的性情。
只是,景凤仪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些?
景安帝其实有些个犹豫,要不要让江宁织造局出人,他倒不是在乎那三成干股,是有些担心景凤仪摊子铺得太大,最后收拾不住,直接瘫了。
不过,景安帝最终还是在江宁织造的折子上批了个允字。景凤仪的性情,景安帝十分了解,倒不是别个,景凤仪是属于那种认准了事,必要做成的人。你不答应,他无非是另想法子,但他绝对不会不做,与其如此,还不如允了。就是最后栽个跟头,也全当买个教训。
与景安帝想法相似的,便是方阁老了。
方阁老原是让孙子过去,看秦凤仪这城能不能建起来的。结果,孙子叫秦凤仪使唤到了江宁去江宁织造那里借人。当然,方阁老之所以会知道此事,是因为,孙子写信回家时提了一句。
在方阁老看来,秦凤仪接下来的要务是建城啊,如何又要办南夷织造局啊。就南夷那穷山穷水的地界儿,倘是方阁老说,倒不必大张旗鼓的办织造局,那里纺织落伍,自湖杭之地寻几个有手艺的织工,过去教导当地百姓,学些先进的织锦技术,这样子,慢慢由小到大,何需直接大手笔的办织造局。织造局可不是好干的啊,先期投入便是极多。
只是,秦凤仪都开口给江宁织造三成干股了,想来,陛下便是为着缓和一下父子关系,也会允了此事。
但,在京城的方阁老,更加的为自己的弟子担心了。
远在南夷的秦凤仪却是收到了方悦的好消息,江宁织造那边已然妥当,接下来就是建南夷织造局的事了。
秦凤仪虽则心喜此事办事,心下却也有些不得劲,有些个别扭。不待他把这别扭劲儿过去,李镜与他道,“先时咱们说山蛮之事,你不如上折子给朝廷,让朝廷多派拨兵器。”
秦凤仪将织造局的事搁心里,道,“这折子不必上,上了也是白上,去岁咱们刚来,且不说有一万亲兵,刀枪都是齐全的。现在上折子,一准儿没戏。”
“就是没戏,才让你上。”李镜道,“织造局的事,瞒得过那些消息不灵通的人,但,这样的大的动静,瞒不过那些个有心人。你上一道要兵器的折子,朝廷必然驳回,那些个有心人,也便放心了。”
秦凤仪不由面露厌恶,“真是放个屁他们都要闻一闻。”
李镜道,“让赵长史写这折子便是。”
“知道了。”秦凤仪愈发不大欢乐,李镜看他脸臭的很,笑道,“行了,咱们事情多的很,不必想这些没意思的事。我与你说,咱们阿阳会说话了。”
“真的?”秦凤仪眼睛一亮,道,“赶紧,把大阳找回来,我得听听咱儿子叫爹。这怎么突开灵窍了。”
“这也快吃饭了。”李镜命嬷嬷去把儿子抱回来。
秦凤仪道,“大阳每天都在玩儿什么呀?”
“跟寿哥儿、阿泰、大妞在一处玩儿。”
一时,秦太太带着大阳过来了,大阳十一个月就会走路了,这会儿已是走的很熟练,他也不要人抱,胖脸上带着笑,一看就很高兴,手里挥着个布虎头,见着他爹他娘更是雀跃,跑过去,抱住他爹的大腿。秦凤仪一把将胖儿子抱起来,往上抛了两下,大阳咯咯直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秦凤仪把儿子搁怀里抱着,给他擦擦口水,笑道,“儿子,叫爹!”
大阳转过头,对着他娘晃晃手里的布虎头,高兴的说了两个字,“姐,给!”
李镜道,“啊,是大妞给你的啊?”
大阳高兴的点头。
秦凤仪在一畔,“诶,臭小子,叫爹啊,我说你叫爹啊!”
大阳就一个字,“姐。”
把秦凤仪郁闷的,“这不会叫爹,还是听不懂人话啊。”
李镜笑,“娘都没叫过呢,先学会了叫姐姐。”
“唉哟,儿子,你这么喜欢大妞啊。”秦凤仪道,大阳还有模有样的点头,把秦凤仪逗的,没忍住亲了儿子几口。
秦凤仪都跟他娘说,“娘,你不是说我小时候口齿伶俐么,怎么大阳嘴这么笨哪。”
“这哪里是笨,看咱大阳,虽然话说的晚些,可口齿清楚,你小时候倒是伶俐,说话,一说就是一串,但神人听不懂,管姑叫猪。”秦太太笑,“咱大阳是心里明白,就是得慢慢说。”
一时,秦凤仪把他爹也叫了来,大家一道吃饭,吃过饭,秦老爷秦太太自去安歇,大阳就想去找大妞玩儿。李镜耐心的同儿子道,“你得午睡呀。”
大阳现在真是能听懂大人的话,他想了想,跟他娘说,“姐,睡。”
秦凤仪眉毛一竖,“还想跟人家小姑娘一起睡觉,你这小子,嘿!你可真是你爹的儿子呀~”说着,秦凤仪就是一脸欢喜,欣慰万分的与妻子道,“瞧咱儿子,自小就灵光,这以后找媳妇不愁啊。”
“你这也叫当爹的说的话。”李镜嗔丈夫一句,大阳已是自己撅着肥屁股爬下床,他人个子矮,却很是小心,先扒着床沿,待两只小脚丫先着地,这才慢慢的下去。李镜刚要说什么,秦凤仪摆摆手,就看大阳自己找到小鞋子,蹲下身子歪歪扭扭的穿上,然后,一双大眼睛瞅着爹娘,奶声奶气地,“姐。”
秦凤仪翻个白眼,“你叫爹,叫爹就带你去找大妞,一道睡午觉。”
大阳想了想,兴许是觉着这买卖划算,便响亮亮的喊了声,“爹!”
秦凤仪当下的感觉,在数十年后,秦凤仪都时时回忆,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如饮醇酒,薰薰然”。
秦凤仪完全给他儿子一声“爹”给叫醉了,当下便要带儿子去找大妞睡午觉,就听他媳妇轻咳一声,秦凤仪忙说儿子,“再叫声娘,看你娘吃醋啦。”
大阳又叫娘,他还拿自己的胖脸蹭蹭他娘。
于是,爹娘两个送他去大妞那里玩儿。
人家大妞也是刚吃完饭,囡囡看到秦凤仪夫妻带着大阳过来,忙起身相迎。秦凤仪笑,“坐,坐。”
李镜笑,“大阳吃完饭非要找大妞。”
大妞也正在屋里玩儿,先叫过“舅舅、舅妈”,说来,秦凤仪与方悦囡囡的辈份有些个乱,但,大妞就从没乱过,有他爹在,便叫“叔祖、叔祖母”,有她娘的时候,便喊“舅舅,舅妈”。说来,大妞这孩子,虽比大阳才大两个月,论起口齿,真是比大阳伶俐百倍,大妞还特爱说大人话,这时便说大阳,“都说了午饭后再玩儿了,你这会儿过来做甚?“
大阳把自己的布虎头送给大妞,很巴结人家地,道,“姐,睡觉。”
大妞问他,“那你尿床不?”
大阳想了想,摇头,“不。”
“那成吧。”大妞勉强同意,道,“你可得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大阳把个小脑袋点的跟个点头机似的。
秦凤仪心下那叫个鄙视,觉着儿子特没出息。结果,深受他爹鄙视的大阳小盆友,已是很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跟着大妞一道玩儿去了。
何以解忧,唯有儿砸。
鄙视了一回肥儿咂那没出息的样儿,秦凤仪又投入到了南夷州的建设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