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看闽王这折子本意是笑话一回景安帝和秦凤仪的,但,人家在折子说的相当委婉,还提了他打发人去南夷城给秦凤仪送年礼,长史所见场景,说南夷城十分贫苦,现下秦凤仪王府都没一座,还是暂居巡抚衙门,至于巡抚衙门,也简陋的很,很是配不上秦凤仪的身份云云。同时提了秦凤仪跟他借钱的事儿,闽王说的很是动情,言说自己听闻镇南王过得如此清苦,心下大痛,很想借钱给镇南王度日,但闽王自己儿孙一大堆,说自己一个重孙女前些天出嫁,嫁妆钱都是王妃卖了些陪嫁凑的。闽王还趁机跟景安帝哭了一回穷,虽没说让景安帝过年多赏赐他一些,但,你皇帝侄子忍心看你的藩王伯伯过这种苦嗖嗖的日子不?
闽王这折子一上,景安帝当年给藩王的年下赏赐,闽王那一份儿果然加了三成。景安帝也十分动情的给闽王写了封信,上面说闽王日子如此艰辛,不如来京城过日子,他做皇帝侄子的,再不能看闽伯王过这种苦日子,来京城吧,他好就近孝顺一下闽伯王。把个闽伯王吓出一身的冷汗,连忙给景安帝又上了一封奏章,说闽地虽苦,却是先帝的先帝、自己的亲爹亲自封给他的,他身无长物,为人亦无才干,也只有好好镇守闽地,为朝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啦。至于京城,自然是好的,是舒服的,皇帝陛下也十分孝顺的,但,我老头子虽则老了,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云云。总之是说的忠心耿耿,同时,闽王还请陛下少赏赐些自己,多赏赐些给镇南王,镇南王在南夷不容易啊~
闽王与景安帝这里交手一个回合,不分胜负,倒是大皇子也见了闽王上给朝廷的奏章,还问父亲,“既南夷如此艰难,父皇还是再拨些银两给凤弟过日子吧。正好趁着年下,就当年下赏赐了。”
“过日子的银子已是给了他,难不成,以后藩王叫苦就个顶个的再多加赏赐,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景安帝不轻不重的训斥大皇子一句,道,“这要换了你当家,今儿这个哭穷,你给,明儿那个哭穷,你给不给?”
大皇子被训,而后,景安帝道,“不论是江山,还是自己的小家,说来一个道理,就好比这人家过日子,怎么有的人就能把日子越过越好,有些人,便是越过越差呢?你要多思量。”
大皇子连忙应了。
景安帝完全表现出了对秦凤仪的冷漠,就是年下赏赐,也不过与顺王等人持平,远不及给闽王的丰厚。朝中对此却是颇有些私下猜测,就是平皇后也埋怨了大皇子一回,“何苦为镇南王说话,倒叫你父皇训你。”
大皇子道,“我当时在父皇身边,见着闽王这折了了,母后不晓得,闽王折子上说的,秦,镇南王日子过得很是不好。到现在了,还住巡抚衙门哪。据说,南夷热的很,四季不明,地方又穷。闽王想着,镇南王第一年就藩,而且,他们两地的封地紧挨着,便打发了长史官去给镇南王送年礼。结果,镇南王竟对着长史官说跟闽王借银子的事儿。镇南王可不是不要面子的人哪,这要不是穷极了,哪里会跟闽王借钱。他这还不如跟父皇借呢,多丢脸啊,非但镇南王丢脸,咱们皇家也没什么脸啊,好像亏待他似的。我在父皇身边,能不说两句么。”
平皇后道,“陛下何曾少给他银子了,五十万两呐,这岂是小数目。难不成,四个月都不到就把银子花完了?他花哪儿去了?”
“这谁晓得,听说他要建新城呢。”
“这怪得谁去,那五十万是给他建王府的钱,又不是给他建新城的钱!要是建新城,不要说五十万,五百万都不够!”平皇后道,“以后你不要烂好心。”
大皇子道,“父皇总是愿意看到我们兄友弟恭的。”
平皇后道,“可你也得明白,你父皇八位皇子,除一人继位外,剩下的,以后都是藩王。我与你说,闽王当年就藩,朝廷拨银不过二十万两。”
大皇子受了爹娘一番教导,倒也认真的考虑了一回藩王就藩之事。便是一直认为南夷清苦,应该让秦凤仪回京过日子的平郡王,现下也不提让秦凤仪回京的事了。
朝中消息灵通的都觉着,秦凤仪都张嘴跟闽王借钱,怕是秦凤仪那什么建新城的事怕是成不了了。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京城权贵心中穷鬼的镇南王殿下,现在正张罗着新年的事呢。
是的,秦凤仪自京城到南夷,足足走了快三个月才到了南夷城。
眼下,刚安顿下来,眼瞅着便是年了。
秦凤仪素来爱热闹,章颜赵长史都想着,这毕竟是秦凤仪就藩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好生庆祝的。赵长史的意思,自然是要有宴会的,若是秦凤仪喜欢,宴会的规模略大些也没什么的。
章颜则是忙着城中治安的管理,因着南夷城现在人多,再加上快过年了,哪怕许多外地商贾,虽则是在南夷,年下也要有各自庆祝的。故而,一向冷清到年下连个庙会都没有的南夷城,因着新年的到来,集市上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秦凤仪与章颜道,“京城都有庙会,咱们南夷城,没个庙会不像话!办个庙会吧!有没有舞龙舞狮的!”
章颜道,“这里有节日,舞龙的多。”
秦凤仪道,“找几家舞龙舞得好的,准备起来,这庙会,我要年前开到年后,年后还要有上元节!”然后,就召了章颜商量,庙会摆在什么地方,一个摊位多少钱,按天收钱。
章颜还是头一回见着藩王大摆排场还能赚到钱的,因为,秦凤仪还说了,待得新年之日,他要坐在花车上,与民同乐。
是的,南夷气侯温暖,四季花开不败,秦凤仪又是个大臭美,主要是这种地方坐他的王驾很闷了,他比较喜欢宽敞的花车,介时也出来与南夷城的百姓们打个招呼啥的~因为秦凤仪要臭显摆,章颜、南夷将军、潘琛、张羿四人,一道商量着如何做好防卫措施,担心秦凤仪坐花车时的安全问题。
秦凤仪非但准备了过年时的花车庆祝活动,他头一年来,过年了,朝廷还要给百官发点年货呢。秦凤仪第一年就藩,给大小官员连带军中,每人多发一月俸银。章颜还说呢,“殿下要是不宽裕,以后赏咱们,是一样的。”
秦凤仪道,“再不宽裕,这点小钱还是有哒。”
秦凤仪没说的话是,再不宽裕,就藩的第一次赏赐是却是省不得的。尤其是军中,秦凤仪亲自瞅着,将各兵士的月银发到手中,秦凤仪早就给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开过会,秦凤仪说了,“武官与文官不同,武官拿是卖命的银钱,尤其普通兵士。你们跟着我,不会没有发财的时候,但,兵士的晌银,一分不能贪,他们不容易!”故而,就是在路上的时候,朝廷每个月的军中俸银到不了,秦凤仪拿出私房银子给将士们发了,也不欠着他们。而且,每次发月银,他都会亲自去瞧着。这禁卫军中以前有没有贪兵士银晌的事,秦凤仪不晓得,但潘琛自从跟了他之后,因有秦凤仪盯着,却是一次都没有的!
眼下过年,秦凤仪与潘琛说了,“军中不能一下子都放出去,轮番的休息吧,你拟出个休息时间来,大过年的,也让将士们歇一歇。”
潘琛连忙应了。
至于南夷官场的银子,秦凤仪把银子交给章颜,便由章颜分派了。之后,秦凤仪身边的这些人,除了银子,秦凤仪带采购了许多过年的年货。待范正过来告辞时,秦凤仪还送了他一车年货,叫他回去给县里的官吏们发一发,也是他的心意啦。余者过来请安的知县,每人都有一车。
范正是秦凤仪的同窗,再加上他在诸知县里学历最高,春闱第四,庶吉士第三,且他为人端正,做官勤勉,亦很受章颜重视。范正消息颇是灵通,听闻南夷城将有庙会,范正先从章颜这里要了个摊位,而且,硬是拿出与章大人的交情,来让章大人给打个折,章颜无奈,“你又不做生意,这出摊子也是各商家的事了。”
范正道,“我是想着,我们县里偏僻,要是一人两人的过来,哪里能叫这些南夷城的大商贾们看在眼里。我虽不做生意,我想着,县里不少土物,且看城里人颇是喜欢。就以县里的名义,先订下一个摊位,介时,叫他们也帮着一道卖乡里村里百姓们积存的货。一来东西多了,好卖价钱。二来,也可不使人小瞧。”
章颜笑道,“好你个范正直啊,你这算盘珠子拨拉的怪精的啊。”范正,字正直。好吧,范知县本身也是个正直人。
其实,范正这主意不错,尤其外地的商贾一来,就更显得南夷本地商贾们经商的手段很单一,竞争力也小。章颜身为一地巡抚,倒是瞧着范正的法子很好。尤其,南夷城本地的商贾都不大是外地商贾的对手,何况各县的小商家。与其单打独斗,便不如抱团儿作业。章颜便给范正打了个九折,范正继续道,“大人也知道,下官与殿下也是翰林同窗。看在下官曾与殿下同窗的面子上,打个八折呗。”
于是,范正硬是拿了个八折的庙会摊位,给了县里的两家商贾,还指点了他们一回,叫他们先回去收购货物,待得庙会时运过来,粮食之类的卖给粮铺,其他的土酒啊、土布啊、菌子啊、山珍啊之类的,摆摊售卖,利还能再大些。
给县里要了个八折摊位,范正此方辞了章巡抚,回了自己的县城。
秦凤仪回后院儿,见李镜正守着一堆瓷器发愁,秦凤仪道,“这怎么了?”
李镜道,“你头一年来南夷,年前得带着诸官员祭天地,我让烧些瓷器,好在祭祀时用。你看烧出来的这品相,也太粗了。”
秦凤仪就着李镜的手瞧了一回,是不比自己家里用的官窑瓷,秦凤仪道,“没事儿,有什么用什么。咱们这儿又没官窑,就用这个吧。听说太祖皇帝穷的时候,都得借钱去买粮做饭,哪里还讲究器物。咱们现在不大富裕,先用这个,要是祖宗保佑,以后有了银子,再给祖宗换好的。”
秦凤仪不是那等挑剔之人,很大方的替祖宗应了,还道,“来之前,还有人说咱们南夷连瓷器都没有,咱们这里明明连窑都有的。真个以讹传讹!”
秦凤仪正跟李镜说话,便听人回禀,说罗朋到了。秦凤仪顿时大喜,与媳妇说了一声,便出去见罗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