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很欠捶的在他岳父这里晃了一圈才去宗人府,可想而知秦凤仪的喜悦啊。当天,秦凤仪以同样欠捶的方式分别撩到了二皇子、愉亲王、皇帝陛下、以及下班回家顺路去的方家。
要不是秦凤仪经常出贱招大家都习惯了,遇着个性子火爆的,的确是要把他臭扁一顿的。
不过,皇帝陛下看他这么臭得瑟,便给秦凤仪与二皇子派了个差,让他俩辅助愉亲王,准备着宗室子弟大考的事。
是的,皇帝陛下就是这么雷厉风行,他说时久不见宗室子弟,听说他们都很出众,正好朝中有了空缺,皇帝陛下说了,谁考得好,介时就给个官儿做。不是那等宗室荫封的虚衔,实实在在的实职。
这下子,在京城的宗室都有些沸腾,不晓得皇帝陛下用意何在。
闽王还去景安帝那里打听,景安帝笑道,“孩子们都大了,他们多是随着父祖在封地,朕见得不多。可朕时常想着,咱们家的孩子,龙子凤孙,断不能差了的。今次母后千秋王伯、王兄、王弟们的都来了,子侄们朕也见过不少,朕瞧着,都是好孩子。咱们自家的好孩子,自然要重用。所以,朕想着,择些个英才,让他们先锻炼一二。”
闽王还真不晓得景安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闽王笑道,“只是,我等宗室,无旨不能擅离封地。”
景安帝笑道,“这说的是有爵的宗室,要朕说,如王伯这等王爵,需要镇藩地,守国土,无事不可轻动还罢了。年轻的孩子们,哪里这么些个规矩,朕还想他们到京城来,多让朕见见,咱们宗室,一样有人才啊。”
闽王听闻此事如何不欢喜,笑道,“陛下圣明,老臣都听陛下的。”
景安帝笑道,“这样的宗室大事,要不是伯王过来,还有愉王叔,您二位帮朕参祥着,朕还真拿不定主意。”
景安帝就说了,“有一回,愉王叔与朕说,有些个无官无爵的宗室,今已是平民了,碍于咱们皇室的姓氏,还有老祖宗的规矩,竟不能往他处生活,日子过得十分困苦。朕听了,心里很是不好受。”
“是啊,老臣在封地,时时令人多关照底层宗室的生活。哎,这能有什么法子,无非就是多给些银米叫他们过活罢了。”闽王说得十分动情,“可说来,到底是一个老祖宗。”
“可不是么。”景安帝道,“所以,这回见着宗室子弟,朕十分欢喜。朕呢,于宗室,倒是有一些想法,想问一问闽伯王的意思。”
“陛下请讲。”
“先时,宗室婚嫁,都要请示朝廷,以前倒是无妨,太|祖皇帝那会儿,宗室人少,婚丧嫁娶的,不必回禀,宫里也能知道。如今宗室人口十万,有官有爵的,还能知道,那些无官无爵的宗室子弟的婚嫁,还要往上禀。朕这里倒没什么,只是,这些事一桩桩经过县、府、当地藩王府,这样一层层的报上来,经的人多了,就耽搁时间。朕见到都是喜事,只有高兴的,只是记得今年竟看到蜀地报的婚嫁折子,有些个是前年就跟蜀王府报备的,朕如今才看到。辗转多年,岂不耽搁人家喜事。这便不美了。朕想着,往后宗室平民,便各自婚嫁吧,不必上报朝廷,也不必上报各地藩属,只要去官府结了婚书就行了。他们日子过得好,朕就高兴。”
景安帝觉着宗室人口多,故有此一说,闽王可不觉着自家人多,但其实,底层宗室的婚嫁权,这于闽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闽王笑道,“陛下此乃仁政,老臣听陛下的。只是,愉王弟是宗人府宗正,还是要问一问愉王弟的意思才好。”
“这是自然。”当天中午,景安帝赐宴,把愉亲王、二皇子、秦凤仪,还有大皇子都叫了来。
秦凤仪自然是排在最后。
好在,这宴人少,即便是最后,他也不过是居二皇子之下罢了。闽王看到秦凤仪,还特意赞了一句,“本王自来了京城,常听人说起神仙公子。本王就想,何等人物方堪配神仙之名,原不信有这等人物。今见了秦探花,方则信了,怪道陛下都要点他为探花呢。”
景安帝笑道,“去岁朕刚好四十岁,殿试时一眼见到凤仪,就觉着他有探花相。今伯王也这般说,看来,朕的眼光不错。”
闽王笑道,“岂止不错,非常不错。”
秦凤仪笑道,“王爷过奖了,相貌不过是爹妈给的,我主要是学问好,陛下眼光也好。”
闽王这辈子便是见过不少在他跟前展露才学之人,但那些才子们就是自夸人家也是引经据典,再没有秦凤仪这般大咧咧的说自己好的。闽王一笑,这孩子可真实在,把本王的话当真了。
闽王笑道,“秦探花非但才学过人,年纪轻轻就能在二殿下身边服侍,可见陛下对你的信重啊。”
“是啊,陛下一直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欢陛下。我也很喜欢王爷,听说王爷的封地在闽地,那离泉州港很近吧,听说泉州港那里很多海外藩人。”
闽王笑道,“是啊。不过本王见得不多,泉州也不比扬州,听说秦探花是扬州人,扬州可是好地方,李太白都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听说,扬州琼花极美。”
“哪里用听说啊,我老家院子里就有一株极大的琼花树。”秦凤仪道,“我们扬州,非但琼花美,人物也美啊。”
闽王哈哈一笑,“看得出来。”
大家都乐了,秦凤仪道,“我不是夸自己个儿,我自己个儿还用夸吗,长眼的都能看出我这相貌如何来。我是说,我们扬州,不论男子还是女子,多是秀美的。”
景安帝笑道,“行了,你这一通自夸。伯王的闽地,也不比你们扬州差。”
“那是啊!闽地最好的就是泉州了,泉州港百万繁华,可惜我小时候父母不放心,我也没去过。待后来我大了,又要科举,没来得及去。”秦凤仪认真道,“王爷,您这封地可真正好。”
闽王笑道,“都说闽地是个苦地方,我父亲在世时,没人去的地界儿,我去了。刚一去,唉哟,真不习惯,夏天刮海风,屋顶都能刮飞喽。”
“但有泉州港就富了啊,海外的珍珠、珊瑚、宝石、玳瑁、香料,皆是我们这里的贵重物。就像我们扬州,靠盐吃盐。闽地就是靠港吃港呗,有一个来钱的就行啦。”秦凤仪自己呱啦呱啦的说了一通,看闽王脸上的笑都淡了,不禁看看陛下,他这完全是奉承闽王的啊,怎么就不高兴了。
景安帝笑道,“伯王莫怪,凤仪家原来是经商的,故而,他对经济很是在行。”
“我说嘛。”闽王道,“只是如今秦探花都居于御前了,可不能这样张口银子闭口钱的了。”
“为啥呀?”秦凤仪不解,不过他颇有眼力,瞧出闽王有些不高兴了,便笑道,“不过,我不是朝中张口银子闭口钱的那个,程尚书才是。”
愉亲王一笑道,“你这般打趣程尚书,小心他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秦凤仪笑嘻嘻地。
景安帝说秦凤仪,“简直是天生的话痨。”
秦凤仪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说话。也就是陛下这样的心胸,如大海一般的宽广,能包容我了。”
“来,咱们先吃一盏酒,这是宫里窖藏的美酒,伯王尝尝,可还成?”
闽王举起杯,笑道,“本王早闻着酒香就馋了,结果,秦探花说个没完。”
秦凤仪也跟着举起盏,道,“我主要是一见王爷就高兴,便忍不住啰嗦了几句。我敬王爷,就当赔礼吧。您也知道,我是乡下地方来的,祖上十八代没一个官身,乍然入了高堂,就得长辈们多指点、多包涵了。王爷,借陛下的酒,祝您福寿安康、吉祥如意。”
秦凤仪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倘是寒门,当然,寒门一般都会以出身寒门为荣,但寒门出身的翰林,一般清贵高傲,哪有秦凤仪这样谄媚的。闽王到底居高位多年,秦凤仪都这样主动赔礼了,且这是御前小红人,闽王笑道,“也祝秦翰林青云直上,官运通达。”
秦凤仪朝景安帝眨眨眼,对闽王道,“您放心吧,我都跟陛下说好了的。”
大家喝一回酒,景安帝便说起宗室考试的事情来,与愉亲王道,“朕上午与伯王说话,伯王很是赞头,这如何考较,还得王叔、伯王帮朕想一想。”
愉亲王道,“陛下突然一说,我还没啥主意。大殿下的意思呢?”
大皇子道,“今年是秋闱的年头,要是仿科举,就得一轮一轮的来了。还有出题,考试时间、在哪里考。二弟一直在宗人府,二弟的意思呢?”
二皇子就坐大皇子下首,习惯性的,“我听——”后头仨字“大哥的”还没说出口,秦凤仪就咳了两声,二皇子连忙改口,“嗯,大哥,我要想一想。我觉着,大哥说得挺对,就是,科举是自秀才到举人到进士,这考起来就是三年的事,宗室要是这样考,不如就直接与学子们参加科举就是了。既是宗室单独的考试,总会有些个不同吧?秦探花,你说呢?”二皇子倒是改了凡事“大哥说”的习惯,如今他是习惯性的发表过意见后再加一句“秦探花,你说呢?”。
大皇子心下已是不悦,却依旧不动声色,笑的和煦,“是啊,秦探花一向多智,天下第三聪明之人,秦探花定有高见。”
秦凤仪在御前都能话痨一二,哪里有他不敢说的话,而且,他是个凡事都喜欢发表意见的,就是大皇子不问,他也想说呢,见大皇子问了,秦凤仪便道,“要依小臣说,也不必学科举那一套,若宗室里有人想念书考功名,自然也是好事。但这回,是陛下想考较宗室,以授实缺。小臣想着,人与人所擅长之事也不一样,倘是个擅文的,授了武官且不美。要是个擅武的,授了文官,更是乱了营。既要考一考,就是要择良才,既要择良才,必然要有个门槛儿的。要是细说,小臣说不了太细。小臣只是觉着,凡事先做了再说,宗室又不是外人,与陛下、两位殿下、两位王爷,您们都是一家子,哪里就要如春闱秋举一般,闹得偌大声势吓死个人呢。就是我们小户人家,家里长辈偶也要考校子弟的。要依小臣的意思,选个宽敞地界儿,习文的一般身子弱,先考他们,陛下出题,您是主考。两位王爷呢,就是副主考。两位殿下,你们原该一道考,可陛下是主考,这在官场上,得避嫌,你们就不必考了,两位王爷上了年纪,你们虽是皇子的身份,毕竟是晚辈,多孝敬着些,别叫两位老人家累着,也就是了。小臣我,跟着跑个腿儿,干些气力活。介时考过了,你们一道看考卷,也好知宗室子弟文章好坏。取良才而用之,这以后说起来,也是皇家宗室的一桩雅事。”
秦凤仪这一套话下来,愉亲王看他的眼神愈发欣慰,闽王也不禁看秦凤仪一眼,然后眼神不经意的扫过一脸高兴的二皇子、眼神微沉的大皇子、以及喜怒莫辩的皇帝陛下。
闽王多年王爵,自景安帝说考校宗室子弟以授实缺时,就知景安帝是有备而来,只是,闽王没想到的是,以景安帝的城府,竟用秦凤仪这样心机浅显到让人一望即知的小辈做事。这是什么样的审美安排,闽王有些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