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是个热情的性子,知道二皇子他娘病了,连忙给带了滋补的药材去,还与二皇子道,“你宫里若是有什么不便宜的,也只管与我说。咱们能在一处就是缘分,可别见外。”
说得二皇子心里愈发过意不去了。
二皇子一上午都能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神,秦凤仪以为二皇子是惦记他娘,就与他道,“要实在记挂,你就先回宫看看关娘娘,就是陛下知道,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二皇子心中过意不去更甚,秦凤仪看他这蔫鹌鹑样儿,直接给他收拾东西了,一面道,“你就回去看关娘娘吧,我跟陛下说,让他多关照关娘娘一些。”
二皇子实在是过意不去了,闷声道,“我母妃已经好了。”
“那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儿做甚?”收拾好的东西又给放下了。
二皇子看秦凤仪一眼,闷闷地,“我觉着,对不住你。”
“你怎么我了?”秦凤仪还没明白过来呢。
二皇子是个实在人,老老实实的同秦凤仪说了,“我昨儿要去你家的,可母妃一早上叫我过去,就说身上不好,折腾半日,太医就给开了个太平方。她一径说不舒坦,我也没能去你家。你还这么关心我,秦探花,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哦。”秦凤仪此方恍然大悟,道,“原来关娘娘的病是装的啊,就为了不让你去我家吃酒?”
二皇子实在是既羞且愧,说不出话来。
秦凤仪摸摸头,“我还真没多想。”他拉把椅子坐二皇子身边,看他都这样儿了,也不好责怪他,秦凤仪已是想通这其中的门道,问二皇子,“你跟你娘在宫里没被皇后为难吧?”
二皇子摇摇头,秦凤仪道,“你心里是个有数的,哎,我有个朋友也是庶出,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日子就艰难。算了,你都跟我实说了,我不会怪你的。”
二皇子心下很不好过,再憋屈的人,也是人,不是木头。二皇子眼圈儿都有些红了,秦凤仪劝他道,“你这是有缘故的,又不是你故意不来。你心里明白就成。”还拿帕子给他擦眼泪。
二皇子抽了一鼻子,问,“那你以后还跟我好不?”
“好。”
“还像以前那样指点我不?”
“指点。”
二皇子难得感情大爆发,很是哭了一回,把心里话都跟秦凤仪说了。有些事,还真的出乎秦凤仪意料之外,在秦凤仪看来,二皇子过继愉亲王府是挺好一件事,可没想到,二皇子自己并不大乐意。二皇子道,“我要是过继给愉叔祖做孙子,以后就没办法孝敬我娘了。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要是我过继了,我娘以后连个孝敬的儿子都没有了。”
秦凤仪自己也是个孝敬的人,二皇子这样的孝心,秦凤仪道,“这也是啊。”又与二皇子道,“这事也不用急,眼下愉爷爷身子骨硬郎着哪,再活个三五十年没问题。这过继之事,又是不在眼前,你现在好生孝敬你娘就是。就是以后,真说到过继上头来,你怎么想的,与陛下直言就是了。你不愿意,谁也不会勉强你啊。”
“可我又怕父皇生气,说我不知好歹。”
“什么叫不知好歹啊,你不愿意换爹就是不知好歹?要是有这样的道理,我倒要问问陛下。”秦凤仪偏生还是个爱大包大揽的性子,尤其富有丰富的同情心,秦凤仪道,“你放心吧,到时我一定为你说话。”
二皇子点点头,秦凤仪与他道,“可凡事,你自己心里也得有数。小事不要紧,大事上莫失了分寸。”
二皇子道,“大事一般都跟我没关系啊。”
秦凤仪听这话直翻白眼,“行了,咱们先把小事做好再说。”
秦凤仪私下同景安帝提了二皇子这事,秦凤仪道,“这事,我只与陛下说,回家我媳妇我都不会说的。除了陛下,便是老马你听到了。如果有人说出去,就是咱们仨当中的一个。”便把二皇子母子俩的处境说了,秦凤仪道,“庶出本就不如嫡出,以前我也觉着二皇子不若其他皇子一般神采飞扬。他这人,话不多,人也不是那等八面玲珑型的。可有时想想,真叫人心疼。这也怪,您说,关二爷是何等威风,怎么关娘娘就这么软弱呢?都是姓关的,这差跑可真大。”
景安帝本身也不是很喜欢关美人,不然,也不能二皇子都这么大了,关美人还在美人的位份上。景安帝道,“她也是皇子之母,自己如此,有什么法子。”
“有什么法子?你家小老婆,你没法子?”秦凤仪见景安帝脸色要不好,忙给他奉上香茶,劝道,“也只得陛下多关照他们些了。还是我这法子好,我就一个媳妇,既没通房也没小妾,我媳妇待我也好。”
“可不是么,时不时便揍个鼻青脸肿。”景安帝讽刺道。
“谁说的谁说的?没有的事。”
“也不知道是谁,一路从城里哭到城外,脸都哭肿了,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秦凤仪坚决否认。
二皇子母子之事,不是件能往外说的事。要是说关美人不该装病吧,就关美人这软弱性子,说她一句,真得吓死她。也不好说平皇后,人家平皇后什么都没干啊,又不是平皇后让关美人装病的。
饶是景安帝九五之尊,如今也只好不去凤仪宫,改去裴贵妃那里了。
平皇后简直是摸不着头脑的就失了宠。
原本,大皇子给景安帝生了个不得了的皇孙,景安帝近些天一直宿在凤仪宫,与平皇后好的仿若初婚。这完全不知因何而起,景安帝就不往凤仪宫去了。就是初一十五这两日,也没往凤仪宫去。平皇后这下子可坐不住了,平皇后与母亲哭诉,“若是我哪里不好,也得有个缘故?无缘无故的就如此,叫我一肚子的委屈也不知往何处诉去。”
平郡王妃问,“是不是你哪里不合陛下的心意了?”
“前一天还好好儿的,问了我不少永哥儿的事,也不晓得如何就这般了?”平皇后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夫妻这些年,关键是,俩人感情一直不错,突然间,丈夫移情别恋了,不自政治利益上讲,就是夫妻情分,这叫谁能受得住呢。
平郡王妃悄声道,“有没有问一问陛下身边的近人。”
“他们也不晓得。”
“那马公公呢?”
“那老东西,凭谁也甭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平郡王妃一时也没法子了,安慰了女儿半日,道,“这你也别急,我回去寻你父亲拿个主意。”
平皇后点点头。
平郡王妃当天晚上与丈夫说了这事,平郡王浓眉微拧,“绝不会没有缘故,陛下何曾这样发作过皇后。”
便是只有夫妻二人,平郡王妃声音都压得极低道,“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陛下御前之事,不好私自窥视。”平郡王问,“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呢。”
平郡王闭目想了想,道,“陛下把秦探花派给了二皇子,近来,二皇子母子那里可有什么事没?”
平郡王妃道,“这个我倒是不晓得,要不,明儿我进宫问一问娘娘。”
“先不要进宫。”平郡王道,“明天让阿岚去找秦探花打听打听。”
平郡王妃道,“二皇子母子素不受宠,难不成,是因着他母子,陛下发作娘娘?”
“这话何其糊涂,就是不受宠,关美人不打紧,二皇子那也是陛下亲生骨肉。”平郡王道,“现在诸皇子都长大了,当差的当差,成亲的成亲,就是看着皇子的面子,待皇子生母也要和气些才是。”
平郡王妃道,“你放心吧,娘娘也不是刻薄人,何况,关娘娘是自小就跟着娘娘的,她们姐妹一般。”
平郡王道,“让阿岚打听一二再说吧。”
平岚与秦凤仪一向能说得上话,平岚亲自来打听,秦凤仪挺想跟平家人念叨一二的,可他在御前当差,想着平岚都来找他打听了,可见是宫里啥都没打听出来。
这事就不好说了。何况,他与大皇子一向有过节,平皇后又是平岚亲姑妈,疏不间亲,也不好跟人家侄儿说人家姑妈的不是。秦凤仪想了想,道,“不是我没义气,我师父说了,御前的事,半句不能往外说。就是我师父来问,我师父也叫我不能说的。”
平岚一听,就知道必是有什么事的,他也知宫中规矩,忙道,“凤仪,我并没有私窥御前的意思。只是想请你指点一二。”
秦凤仪思量半晌,道,“阿岚,你救过我的命,我也不好就叫你回去。这么说吧,合不合适的,你听一听。”
“凤仪请讲。”
秦凤仪琢磨了一番,方开口道,“像先时大公主与柳家的亲事,陛下自是好心,觉着,降公主于侯府,天大恩典,柳家必然对公主恭敬以待。但后来,柳家认为,当年德妃娘娘是柳家的侍女,公主固然尊贵,也不过是柳家侍婢之女。听说,前几年柳伯夫人还时不时就要与公主说一说当年对德妃娘娘如何的大恩大德。”
秦凤仪虽然个性奇特,但他能在御前盛宠不衰,就必然有自己的本事。他是个极会说话的人,他这话一说,平岚当下就愧的了不得。平岚欲辩,“平家可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知道。我也只是一说,阿岚你一听便罢了。”
平岚坐也坐不住,略说几句,心惊肉跳的辞了秦凤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