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此次受伤,来看望他的人当真不少,他岳父他大舅兄还有俩小舅子都过来了。秦凤仪原想着歇一天就去念书的,可见这许多人来看他,闹得他都想多躺两日,好享受一下亲朋好友们的关怀啦。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秦凤仪第三天是亲自到平家道谢的,平岚差使忙,并未在家。平郡王妃亲自见的秦凤仪,问了几句他的伤势,很是赞了他几句,还要留他吃饭。秦凤仪婉拒了,道,“我们翰林的散馆考试就要到了,我岳父说了,要我考前三名才成。昨儿在家歇了一天已是误了不少功课,既然阿岚不在,我就先回翰林了。什么时候他有空,我再来寻他。”
平郡王妃点头,让秦凤仪去了。虽则秦凤仪与大皇子是不大和睦,但就秦凤仪这种见义勇为的性格,就是平郡王妃也很欣赏,与儿媳妇世子妃道,“这秦探花,是个直脾气的性子。”
平郡王世子妃笑,“是啊,要说好,也是好的,就是有些忒直了些。”这位自然是偏向皇子女婿的。
平郡王妃则不这样看,平郡王妃道,“人无完人,谁还没个缺点。只要人品好,这便是好的。”要平郡王妃说,秦凤仪这也算得上天之骄子了,尽管出身寻常,但人孩子本身出众,一路顺遂的来了京城,今又是御前红人,大皇子毕竟还只是皇子,你爹看中的人,你多尊敬着些也没什么。当然,秦凤仪的脾气也大了些,今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然叫人待见,但发作起来不给皇长子留面子,也怪不得人恼。要平郡王妃说,俩人都是娇惯的性子,不合脾气也是足为奇。
秦凤仪回翰林念书后又感受了一回同窗们的关怀,他虽是个臭美的,但这为官小一年了,也颇学了些跟书呆子们交往时谦逊的道理,秦凤仪很是谦虚了一回,其实,他本也认为,这只要是会武功的见了,都不能袖手的。
让秦凤仪惊讶的是,一向与他不大对付的范正还把自己这两日的笔记给了秦凤仪,范正性子耿直,道,“原本觉着你人品不大好,现下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什么叫人品不大好啊?我怎么啦就人品不好?”
范正道,“你在屋里剪个纸人用烛火照着仿佛深更半夜还念书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哪。”
秦凤仪坏笑,“谁让你见天的让你家小厮去偷看我何时休息,说吧,你是不是倾慕于我?我跟你说啊,你倾慕我也是白倾慕,我已经有媳妇啦。”
看他这满嘴胡扯的劲儿,范正恨不能再把笔记要回来。他倒是想要,奈何秦凤仪不给,秦凤仪笑嘻嘻地把笔记压自己的书本下头,道,“现在才知道我是好人,你这眼神儿也忒差了些。”
范正都不想答理他了,秦凤仪一捂胳膊,“唉哟,我这胳膊又疼了。”
范正才是真正的直性子啊,忙问他,“可是伤着了?”想着刚刚不应该夺笔记的,秦凤仪就是这么个二百五,别人不晓得,他是晓得的啊。
秦凤仪道,“我这还口干了,想喝水。”
范正只好给他倒杯水,秦凤仪喝过水,这才道,“如今这才好了。”
范正气得,想着再理这姓秦的,他就不叫范正,改叫犯贱算了!
秦凤仪这人吧,你不理他,他又凑过去给你说话。
秦凤仪其实挺喜欢范正的,用秦凤仪的话说,这样耿直的人可是不多见了啊。
秦凤仪回到翰林念书,因他伤的是左臂,并不影响写字,再者,还有同窗们照顾他,他上课念书十分用功。没想到,下午皇帝陛下还宣召他了。
秦凤仪对着过来召他进宫的内侍道,“我今儿不想进宫。”
因秦凤仪时常被宣召,内侍与他亦是熟的,笑道,“秦探花,陛下记挂着你哪,您就赶紧进宫吧。”
秦凤仪道,“我这受伤了,走不动。”
内侍笑,“那我背您老人家走,成不?”
秦凤仪哈哈一笑,同小内侍进宫去了。景安帝还真挺记挂秦凤仪,觉着小探花除暴安良受了伤,虽则太医说伤的并不重,但秦凤仪是文官,哪里能与武官相比呢。
景安帝见了他,还夸奖了他一回,秦凤仪也不说话,景安帝还说呢,“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秦凤仪带了几分埋怨,道,“我想陛下好几天了,陛下才想起我,我生气了。”
景安帝笑,“这不是这几天忙嘛,朕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呢,知道你受伤,还打发许太医过去给你看伤,如今可是好些了没?”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我以前常跟人打架,只是动刀还是头一回,以后熟了就好了。”
景安帝连忙道,“诶,你是文官,这动刀动枪的,原是他们武官的行当。”
“我知道,就是有时忍无可忍,也不能干忍着就是。”秦凤仪笑嘻嘻地凑过去,道,“陛下,我好想你。我听说,您家小皇孙身上还有青龙胎记,陛下快跟我说说,青龙胎记啥样?我媳妇说,后丈母娘看过,说一看就能看出是条小龙来,是不是真的?”
景安帝对于孙子的胎记是很自豪的,笑道,“景川侯夫人说的没错。”
秦凤仪直咋舌,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我还以为是以前我娘跟我说的半身青色胎记,叫青龙胎的模样呢?”
景安帝道,“你母亲说的是民间寻常子弟,朕这皇孙这是传自太|祖皇帝的吉兆,岂是寻常人可比。”
“这倒也是。”秦凤仪还跟景安帝打听,“陛下,小皇孙出生前,你做没做胎梦?”
“什么胎梦?”
“就像我出生前,我娘就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赶着一群牛犊,那牛犊大的很,一个个的像小山一样,壮实极了。那白胡子老头儿挑了最壮的一头,交给了我娘。转天,我娘就生了我。这就是胎梦。”
景安帝道,“没有。”
“那您问问大殿下或者皇后娘娘、或者皇子妃,一般亲近的人都会有所感应的。”
景安帝深觉有理。
景安帝还让秦凤仪看他写的诗,景安帝写了三首诗,都是写他家小皇孙的,秦凤仪真心觉着景安帝是个好祖父,他一面欣赏景安帝的诗作,一面道,“陛下诗虽则写得不咋地,但这写诗的主意不错,待我家大宝出生了,我也得给他写几首诗。”
秦凤仪一面嘀咕着,景安帝脸色有些臭,“朕这诗就这么不好?”
秦凤仪见景安帝不高兴,道,“这可怎么啦,我诗也不好啊。一般都是那些爱发愁、不得志的人才能做出好诗,像我就不爱发愁,我喜欢听我们扬州的清曲,陛下,您听过扬州清曲不?”秦凤仪随口就哼了几句给景安帝听,还问景安帝,“陛下,小皇孙的小名儿取了没?”
景安帝十分得意,“取了,叫永哥儿。”
秦凤仪鼓掌,“这名字好,永,有永远长久之意,福泽绵长的意思。”
景安帝笑,“还成吧。”
“什么叫还成啊,很好的。”秦凤仪道,“我儿子小名儿叫大宝。”
景安帝道,“刚忘记说了,你媳妇有了?”唉哟,先时秦凤仪盼儿子盼的,都快魔怔了。
“没有啊,但我五年前就把我儿子名字取出来了啊。”
景安帝:……还是个魔怔的。
“大儿子叫大宝,二儿子小二宝,三儿子叫三宝,这样排下去,生多少都不怕。不过我算过了,我跟我媳妇,最好是生三儿一女就够了。”秦凤仪同景安帝道,“陛下,这个青龙胎记这样的吉祥,越发趁着这势头,叫几位成亲的殿下多给您生几个这样的小皇孙才好。”
景安帝道,“这样的吉兆,岂是轻易可得的。有这一个,就是祖宗保佑了。”
秦凤仪道,“原来这样的稀罕啊。”
“你以为哪?难道是人人可有的?”
“不是,这样的胎记自然是龙子凤孙才有,不过,难道只有一个?我觉着,是因为陛下圣明,才有这样带着吉兆的皇孙降世。可是,陛下您不是一般的圣明啊,肯定不只一个有吉兆的皇孙吧。”
秦凤仪这话要叫别个清流听,便有谄媚之嫌,但他说的真心话,顿时听得景安帝大乐,景安帝笑,“朕只盼遂了凤仪你这话才好。”
秦凤仪道,“陛下放心吧,一准儿是如此的。”
秦凤仪还央求了景安帝,“陛下,哪天小皇孙能抱出来了,您抱到您这儿来,叫我开开眼,也看看那青龙胎记是个啥样?这可忒神了。”
景安帝很爽快的应了,“成。”
秦凤仪得景安帝应了此事,心下很是高兴。
倒是秦凤仪给景安帝提了个醒儿,景安帝夜宿凤仪宫时,还与皇后说了起来,“咱们永哥儿生来不凡,这先时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胎梦?”
“胎梦?”
景安帝道,“你生咱们大郎时,不就梦到了一颗大明珠么。”
“这几天尽忙着永哥儿的事了,倒把这茬忘了。我倒是没梦到过什么,明儿我去问问大郎和他媳妇。”平皇后笑,“陛下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是秦探花说,咱们永哥儿来历不凡,问先时可有预兆?”
平皇后平日里最烦秦凤仪的,此时听这事竟是秦凤仪提醒的陛下,当下眉开眼笑,也不嫌秦凤仪了,道,“要不说是做探花的人,圣贤文章懂,这些民俗亦是通的,果然有学问。”
“是啊。”景安帝笑,“朕原还说,他与大郎拌过嘴,你不知道秦探花,他年纪小,还是小孩子脾气,有点子事儿记好久,朕这几天没宣召他,还说想朕了。可他这人吧,性子也直,很知道记挂人。知道咱们得了小皇孙,早想着恭喜朕,这胎梦的事,要不是他提个醒儿,朕也忙忘了。”
平皇后道,“他们俩,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则我总跟大郎说,待臣下得尊敬,他也爱做个老成样儿。可想想,他这不过二十二岁,秦探花,比他还小。皆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有不拌嘴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又好了的。”
景安帝点点头,与平皇后说了一回小皇孙便早早歇下了。
秦凤仪这么一问“胎梦”,况小皇孙生得如此不凡,就是没“胎梦”,现成也得做一个啊。于是,大皇子妃小郡主,皇孙他亲娘,就立做了个胎梦。当然,没说是现在说的,自然是说以前做的。小郡主在慈恩宫做出个苦想的模样,道,“以前倒是做过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胎梦?”
平皇后道,“快说,是个什么梦?”
小郡主道,“我梦到在一个有很多水的地方,我站在一艘极大极大的船上,天上有好几个太阳,突然有一个太阳掉了下来,我当时觉着胸口热的不得了,就醒了。”
裴太后笑,“这可不就是胎梦么。”
裴贵妃也说,“大大的吉兆啊。”又问小郡主,“你先时怎么不说啊?”
小郡主一脸无辜,“我不知道这是胎梦啊。我醒后嘴里发干,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
平皇后笑,“你这是头一遭有孕,自己个儿也是稀里糊涂的。”
裴太后笑道,“像哀家怀着皇帝的时候,也做过一个梦,是梦到天下一颗星辰坠地,落在哀家的宫里,唉哟,当时光芒大盛。我彼时也不晓得,生了皇帝好久,想起来跟母亲说,母亲还埋怨我没早说。可那时头一遭有孕,根本不晓得。”
于是,在大皇子得一有青龙胎记的吉祥皇孙后,大皇子的媳妇又做了个“吞日”的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