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镜就过去与大公主说了这事。
大公主自然欣喜,就是张嬷嬷,也是喜的直念佛。张嬷嬷笑道,“阿弥佗佛,再没想到的事。叫人怎么说呢,阿镜,多亏了你与你女婿啊。”
李镜笑道,“我们与公主和张大哥还不是亲家么,这都是应当的。何况,咱们认识这些年了,我小时候在宫里,都是婶婶你照料我与公主。”以前叫嬷嬷,自从公主与张羿成亲,李镜便改叫婶婶了。
张嬷嬷笑道,“那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这位老人家心地极好,不说以往照顾大公主的情分,就是现下,也是与大公主情同母女,并不会摆婆婆的架子。
大公主虽则高兴,到底在宫多年,亦知皇家规矩、朝廷礼数,道,“只是,我进宫合适吗?怕要惹得物议不安了。”
“这个无妨,相公说,陛下那里已是松了口的。你也知道,宫里的事,还是要陛下说了算的。我想着,明儿再求一求长公主,请长公主带我进宫,看能不能托贵妃娘娘在太后娘娘那里说些话,这事也就成了。”李镜道,“只是一样,你的尊号还是要等一等。”
大公主道,“这有何妨,我原也不在意那个。”
张嬷嬷笑道,“难得阿镜过来,你们好生说话,我叫厨下做些你们爱吃的小菜,中午咱们娘儿几个一道吃饭。”
李镜与大公主自然都说好的。
李镜在大公主这里呆了大半日,午后方回自家。待李镜告辞离去,张嬷嬷道,“阿镜这样的朋友,能有一个也是好的。”
“是。”大公主心情也很好,她倒不一定要那公主的尊位,只是,她自小在宫里长大,虽则那里有许多不想见的人,但也是她的家。
大公主笑,“得预备一两件祖母大寿时的礼服了。”
张嬷嬷笑,“我已叫人开了库,咱们挑几件好料子。”
大公主虽则身子笨重了些,到底高兴,便与婆婆一并挑起做大礼服的料子来。
如今秦凤仪虽则没了太后千秋宴跑腿的差使,这一对夫妻完全是拿出去岁捞大公主的势头来,一个跑宗室,一个跑宫里,就为了让大公主参加太后娘娘千秋宴的事。
裴太后这人吧,大公主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裴太后与裴贵妃道,“这个阿镜也是,我说她怎么又跟着长公主进宫了呢,原来是为着这个。与我说便是,还要求你来我这里递话不成?”
裴贵妃笑道,“她那孩子一向心细,要是跟您说,您若回绝了,岂不是没了余地?再者,孩子们面嫩,心里怕是没把握,就先到我那里撞撞钟。若这事成,自然是。若是不成,我也只说,看您老人家不乐意,就没跟您老人家提,省得那孩子心里惶恐。”
裴太后叹口气,与裴贵妃道,“大公主这也八个月了,我只担心她那身子,成不成?”
裴贵妃道,“这您放心,阿镜是要与大公主做亲家的,大公主生下来的,说不得就是秦家的儿媳妇或是女婿,阿镜能不上心么?要是大公主身子不好,断不放心她来的。我问过了,说大公主身子好着呢,每天都要到园子里走一走。产婆看过了,说胎位也正。说来,这好几个月没见,我还真惦记着大公主。”
裴太后叹道,“这孩子也是命苦,当初咱们走了眼,那事虽则是阿俐不好,可俗话说的好,物不平则鸣,何况是咱家的公主?我一想到那柳大郎的品性,只恨先时不晓得,不然,我早叫阿俐与他和离了。”
“谁说不是呢。”裴贵妃笑道,“好在,大公主这眼瞅着也苦尽甘来了,到了六月,给您老人家生处重外孙或是重外孙女的,您老人家还不得见天的稀罕不够哪。”说得裴太后都笑了。
裴贵妃为人细致,又打发人给大公主送了些时兴的衣料首饰,怕她参加太后的千秋宴没有合适的衣裳头面。这宫里,每年的贡品是有数的,大公主没了往年的例,也只能在绸缎庄里置办衣料子,或是用以前的料子。那样穿戴出来,岂不叫人小瞧。
皇家自来重体面,裴贵妃便替她想到了。待儿子休沐时,还让儿子去看大公主。
李镜这里进展顺利,秦凤仪那里却是遇到了麻烦。甭看愉老亲王平日里待秦凤仪不赖,可大公主这事儿,愉老亲王坚决不允,他与秦凤仪道,“你年轻,不知轻重。今次太后娘娘的千秋宴不同以往,介时,不少藩邦属国要过来的。要是让别国使臣知道大公主之事,岂不丢脸?”
“丢什么脸哪,您以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哪。说是使团什么的,其实,都是些未开化的。就拿南夷土人来说吧,他们根本不守节,看男人不好,直接踹了另找的,多的是。还有北蛮,更是个没规矩的地方,爹一死,儿子非但能继承爹的财产土地,还能继承爹的姬妾,那叫什么地方啊!更不必提海外诸国,我听说,他们那里,兄妹成亲都是寻常。他们笑话谁啊?”
愉老亲王摇头,“那也不成,年初刚削了尊位,这才三个月,就进宫给太后贺寿,叫人瞧着不像。”
“有什么不像的啊,亲祖母过寿,又不是要复大公主之爵,我问王爷一句,大公主不是公主,那还是陛下的长女,太后的长孙女吧?”
愉老亲王摆摆手,“你不必再说,这事我再不能允的。叫朝中百官知道,皇家岂不是朝令夕改么。”
“改什么了呀,又没有复大公主之爵。难不成,亲孙女给亲祖母贺寿就犯法了?”
凭秦凤仪把天说下来,愉老亲王就是不点头,秦凤仪气的,“您老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哪。”
愉老亲王道,“我要是允了,那才叫不通情理。”
秦凤仪连去了三天,都没把愉老亲王劝动,秦凤仪一恼,对愉老亲王道,“既是不答应,咱们以后也不用来往了。我反正不跟老刻板做朋友的!”
愉老亲王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叫自己老刻板,当下也恼了,一拂袖子,“爱来不来!我还请你来不成!走吧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
“叫我走可以,把我桔子还我?”
“什么桔子?”
“今年正月我送你的两车桔子,还回来吧,我不送了!”
愉老亲王目瞪口呆,他这辈子得过不少孝敬,还头一回见识到有人往回要的,气道,“这送人东西,还有往回要的!”
“我是送给长辈的,现下都不来往的,当然要要回来了!”
“那你还吃我家狮子头哪,吃好几回!”愉老亲王也跟小孩儿似的了。
秦凤仪道,“我现在就能赔你明月楼的狮子头,你把桔子还我,你有桔子还吗?”
愉老亲王一寻思,可不是么,这刚入夏,去岁的桔子存不到现下,今年的桔子还没下来。愉亲王气的,“我家的狮子头,岂是明月楼能比的?”
“那我不还了!”秦凤仪道,“我早吃了,能怎么着!”
愉老亲王,“我也不还了!”
秦凤仪闲闲道,“那可不成。我脸皮厚,您老跟我能比吗?您老脸皮薄,讲规矩,讲礼法,讲理!”
愉老亲王气的,直接叫侍卫把秦凤仪撵出去了。
秦凤仪也不去理愉老亲王了,他改走亲王妃的路线,愉亲王妃还是愉老亲王的原配,年纪已是不轻了,比裴太后还要略大一岁的,都这把年纪了,做秦凤仪的奶奶都足够的年纪。
愉亲王妃自己没孩子,愉亲王府也没有别个姬妾有个一子半女的,故而,愉亲王妃是有名的喜欢孩子。其实,景安帝的意思,倒是想二皇子过继到愉亲王府,这样,叔叔以后也有个后人延续香火。平日间,二皇子有空也过来。可就二皇子那大皇子应声虫的样儿,真是不及秦凤仪一成的机伶。秦凤仪生得又好,还会说笑,他如今在翰林念书,便只是晚上过来,陪老王妃说笑吃饭。
愉老亲王也怪,他与秦凤仪谁都不理谁,但愉老亲王是每天定时定点的回府用饭。而且,现下也不去心爱的姬妾那里了,就来王妃这里。
愉亲王妃不理他,每天只叫人做秦凤仪爱吃的菜,秦凤仪吃过饭,都是陪亲王妃说笑到天黑,这才回翰林念书的。
都不必秦凤仪说,愉亲王妃就劝丈夫了,“这么点子小事,还拧着做甚?我去宫里,看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是想着千秋时一家子团聚的。”
愉老亲王道,“你不晓得这其间利害。”
“有什么可利害的,大公主一个女孩子,干系到什么军国大事不成?无非是个御史会唧咕几句,不理就是。又不是给大公主复爵,怎么,回娘家都不许?这是哪国的天理?”
愉老亲王想到秦凤仪就来气,“你不晓得,那小子还跟我要桔子哪?”
“什么桔子?”
“正月里送给咱们的桔子,嫌我不应他的事,要把桔子要回去。”
愉亲王妃扑哧就乐了,服侍着丈夫吃茶,笑道,“你这还不出桔子,就该应了人家的事才是。”
愉老亲王哼一声,“见天到咱家吃狮子头,还有脸跟我要桔子!”
愉亲王妃道,“你就允了吧。”
愉老亲王道,“你这就是妇人心肠,那小子奉承你几日,你就向着他说。我与你说,我是看透了那小子,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你把事给他办了,他就再不来了。”
愉亲王妃算是明白了,合着丈夫还嫌人家来得少了。
愉亲王妃也很喜欢秦凤仪,感慨道,“说来,咱们虽是天家富贵,也不一定事事就尽如人意。倒是秦家,听说他家只是盐商出身,也不知如何养下这样出众的孩子来。”愉亲王妃又道,“凤仪这等相貌,想来他父母亦是不凡。”
“这我倒没见过,想来亦是出众的。不然,你看凤仪虽说还是孩子脾气,但这潇洒谈吐,大户人家的出众子弟也不过如此了。”愉老亲王一辈子没羡慕过人,就是在这子嗣上,如今竟然开始羡慕一对土财主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