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女之事,景安帝心中其实是有数的,他做二十年皇帝了,其实,这事主要是生气,伤脸,要说难办也没有多难办。
不过,景安帝还是借此看一看几个皇子的意见。
大皇子早得平皇后嘱咐,平皇后的话,“阿镜与秦探花颇为大公主劳碌,如今看你父皇的意思,毕竟还是父女情深。”
大皇子身为嫡长子,不论政治立场,就单论自身,他对大公主这事当真是厌恶的紧。在大皇子看来,大公主简直是不配公主之位。哪儿有这样的,堂堂公主,千金贵女,竟然做出偷人的事,还怀了孽种!要是大皇子来处置,必要打掉公主腹中孩子,再叫公主出家,方是干净的。这并不是清流的看法,这就是大皇子自己的看法,因为,在大皇子看来,大公主此举,委实是令整个皇室蒙羞,以后二公主三公主还怎么嫁?叫外臣如何议论皇家!
不过,大皇子终归要考虑到他爹的意思,毕竟,现在还轮不到他当家,也轮不到他处置大公主。景安帝问几个儿子,自然是大皇子先答,大皇子道,“大妹妹这事,已然如此,她再有不是,终归是咱们家的人。只是,清流那里不停上本,这事若没个妥当解决方式,清流怕是不能罢休的,于物议,亦是有碍。”
景安帝问,“依你说,什么是妥当的解决方式?”
大皇子道,“若是大妹妹肯悔过,把那姓张的斩首,大妹妹请罪也就罢了。若是大妹妹仍是记挂那姓张的,他一奴婢之子有何要紧,主要是大妹妹性子执拗,贸然杀了,怕大妹妹受不住。要不,就先流到外地去,流言也好平息。”
景安帝问二皇子,二皇子素来是跟着大皇子走的,景安帝听他基本上是把大皇子的话重复了一遍,实觉听说他说话是浪费时间。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便问三皇子。
三皇子一向与大皇子不对付,故而,当头第一句便是,“也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过。是,这事儿是大姐姐的不是,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和离就是。”
大皇子忍不住道,“这,这还不严重?”
三皇子道,“就是有些脸面上不大好看,又没杀人放火。”
大皇子很有嫡长子的责任心,道,“总不能对物议置之不理。”
三皇子无所谓,“还是先说大姐姐吧,物议搁搁后。”
听这俩儿子拌了几句嘴,景安帝摆摆手,“行了,你俩的意思朕都明白了,闭嘴吧。”问老四老五,这俩的意见,基本就是大哥和三哥意见的总结,景安帝没准备问六皇子,不过,看六皇子那跃跃欲试的小眼神,景安帝问,“六郎,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六皇子很干脆,“没!”
没法子,你那么跃跃欲试个啥!
六皇子是晚上悄悄跟父亲说的,六皇子道,“父皇,愉叔祖是宗正,你把事推给愉叔祖,愉叔祖早叫秦探花收买通啦。这样,愉叔祖肯定向着大姐姐的。”
景安帝道,“唉哟,你消息还挺灵通啊。”
“三哥跟我说的,秦探花给愉叔祖送了两大车桔子,愉叔祖特别爱吃桔子。”六皇子别看人小,很有些精明伶俐的模样。
景安帝忍不住一乐,这些天因心烦大公主之事,没再宣召秦凤仪,但朝中这些臣子,还就是秦凤仪有良心,不必说就知道帮着君上分忧,没算没白疼他一场。
景安帝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秦凤仪还将为他解决一场大麻烦,这场麻烦,也直接导致了舆论的大扭转。
大公主年下暴出丑闻,甭看秦凤仪李镜夫妻是成天不得闲的为大公主奔走,皇家也因着大公主之事没过个好年。外头更是风言风语无数,但说起来,也不过是几日间的是非。
景安帝嫌御史聒噪,干脆罢了几日早朝,但上元节的大朝会是必然要去的。
景安帝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先前还与大公主真正谈了一回。
大公主也不是一味死犟的人,只父女二人时,大公主也说了不少心里话。说起这些年过得日子,大公主真是伤感,“父皇觉着是降恩于柳家,他们说不得以为就是娶了旧时奴婢之女。我何尝没有想过要与驸马好生过日子,我嫁过去还未满一年,先是婢女生下庶长子。不说公主下嫁,就是寻常公门侯府,谁家会这样?您哪里知道驸马那不成器的样儿,他是有文才,还是有武功?别人什么都没有,还会学个安生,他呢!恭侯夫人,一有事就过来与我说当初母妃承了他家天大恩情如何如何!难不成,他家的爵位是白得的!我这也是一辈子,父皇为我想一想,我为什么要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啊!”大公主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景安帝听得既心疼又生气,道,“那你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你这事一出,都是你没理了。”
“驸马什么样,父皇难道看不到?烂泥扶不上墙,他但凡有一样好处,我也能凑合着过。父皇你说,他有什么好处?”
景安帝,嗯,景安帝也说不大出来。
景安帝道,“那你也不该瞒着有孕之事?”
“我要不瞒着,父皇你自是无碍,可说不得就得有人叫我顾及皇家面子舍去孩儿,我哪里舍得!”
景安帝气道,“那姓张的小子,如何般配得你!”找也是找个好的啊!这是什么眼神,竟找个奴婢之子!
大公主道,“这些侯府豪门,嫁了一回,我也看透了。我要嫁的,起码有个男人样!不然,再有出身,我也不愿意。”
景安帝很有些怀疑,问她,“你俩是不是早就有意了?”
“要说没有,父皇你定是不信。可你父皇你也问过我身边侍女了,我们就是那次喝醉了……”
“要是你与别人喝醉,也会如此?”
“我与张大哥也是自小相识的。”
景安帝想了又想,委实是为难,想着闺女虽可恨,却也有可怜之处,景安帝道,“我与你实说,和离这事容易,虽则当初是朕赐的婚,可你们实在过不到一处,也便罢了。但要给你与那张姓小子赐婚,千难万难。不是朕如何狠心,你们若是没孩子,叫他出去建些功业回来,顺理成章,也便罢了。可如今有孩子,满朝盯着这事,朕若赐婚,太违情理。对恭侯府,也太不公道了。”
大公主沉默无语,手习惯性的放在小腹上,道,“那孩子出生,怎么办?”
景安帝道,“两条路,你要是与他成亲,要孩子有个父亲,就放弃公主尊位。你若答应不嫁这姓张的,孩子的事你不必担忧,将来我赐他景姓,且自有他的爵位。待几年事情淡了,我必再为你挑一门上等亲事,人品亦佳。”
大公主显然早做好抉择,她道,“是不是公主,我都是父皇的女儿。”
大公主的选择,景安帝说不上失望,大公主敢把事做了,还必要将这孩子生下来,后果自然是考虑过的。但,大公主要以公主的尊位与那姓张的成亲,那是万万不能的!皇家也得讲些道理。
既然这个女儿愿意放弃公主尊位都要嫁给姓张的,景安帝也没没什么好说的了。
景安帝先与愉老亲王通了个气儿,愉老亲王道,“也不必削爵,降为郡主便可。”
景安帝道,“她必要嫁给那张小子的。”
愉老亲王噎了一下子,便不说话了。景安帝道,“以后再说吧。”
愉老亲王道,“是啊,眼前也只能如此了。”
景安帝又提前找内阁首辅兵部郑老尚书、礼部卢尚书、还有御史台耿御史谈了此事,郑老尚书是完全没有意见的,削公主之尊位,在郑老尚书看来,这个惩处,完全可以了。卢尚书、耿御此对此处置亦是认可的,觉着陛下没有偏颇。
如此,上元节的大朝会,各大佬心下已有默契。
但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
因为,有御史参劾大公主外家强占民田等不法之事。景安帝的脸色,当时就不大好看了。这就是要揪着大公主之事不放了,景安帝可不是泥捏的皇帝,更不是摆设!他当时就深深的看了这御史一眼。
不过,还有一人,比景安帝还要先跳了出来,为大公主张目,这人就是景安帝的忠实小狗腿——秦凤仪秦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