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当初那招待南夷土人的差使,大家都觉着,那些土人无关紧要的,也就是鸿胪寺腾不出人手来,点了秦凤仪。结果,嘿,南夷人还没走呢,秦凤仪又得了第二件差使。
这阅兵之事,哪怕是无官无职的,能帮着跑跑腿,也比招待南夷土人体面百倍啊。
一时间,不少人对秦凤仪当真是又羡又妒啊。
关键是,这招待南夷人的事儿,秦凤仪现在自己没空了,他就举荐了自己的师侄方悦。秦凤仪的话,“现在南夷人对我朝文化敬仰的不得了,他们又是爱唧咕的,我要是不陪他们,他们难免话多。阿悦是状元,比我这天上第三的星星还厉害哪,让阿悦带他们几日,也叫他们见识一二。
景安帝一笑,便准了。
于是,秦凤仪非但自己得了个新差使,还把自己未做完的差使举荐给了自己人——师侄方悦。
秦凤仪去翰林院跟方悦说了一声,与他说了些南夷人的脾性,还有各族长的特点,以及阿金会说汉话,还有,鸿胪寺的李小官儿很是得用之类的事,就把方悦介绍给南夷族长们了,与南夷族长们说,他要去准备皇帝陛下阅兵之大事,待准备好了,介时他帮着要几张请帖,请他们一并见一见世面。又与这些族长们大大的吹嘘了一回方悦的学问,那是比自己还有学问的状元郎云云,总之是把方悦吹的了不得,幸而方悦不懂南夷土话,不过,见小师叔连连指着自己竖大拇指,方悦也下意识的挺起胸膛来。
秦凤仪拍拍方悦的肩,就是要这种自信的气势才行!
之后,把这些土人交给师侄,他就去在岳父身边打杂了。
秦凤仪这种钻营的功力,特别是,他真能钻营到陛下跟前。他跟在景川侯身边,平郡王是景川侯的岳父,自然是看秦凤仪顺眼的。至于严大将军,当初要不是景川侯府死活不放心,如今秦探花该是他严家的女婿才是。虽则严家一向与景川侯府关系平平,但秦凤仪与严大将军他闺女关系不错,严姑娘还因为秦凤仪叫着打了场架,得了太后的赏赐。所以,严大将军对于秦探花的感观是不错的。
至于兵部尚书,这位老尚书年纪已是不轻,估计他退了就是景川侯接手兵部之事。这把年纪,更是老油条一个,见着秦探花难免夸几句年轻才俊啥的。夸得秦凤仪眉开眼笑,直说,“唉,可惜我祖父去的早,要是我祖父活着,我觉着,就得是尚书大人这样。”好吧,这位也是马屁高手,一老一少高手相见,那简直是相见恨晚哪。
另则,主持此次阅兵式的大皇子,与秦凤仪关系也不错。心下想着,秦探花果然得父皇心意,借此机会,与秦探花交好才是。
秦凤仪到底没什么要紧职司,他就是在他岳父身边做跟班,有什么跑腿的活,都叫他去。
秦凤仪发现,这做事啊,倒不是事情难做,而是人际关系难搞。秦凤仪与媳妇道,“禁卫军那里,倒没人敢说什么,这是陛下的亲卫。东西大营,可是不得了了,为着谁排前谁排后,还在那儿吵吵哪。”
李镜道,“官场上素来如此,有时为了争个高低,彼此之间下绊子的事都不少。”
秦凤仪道,“我得想个法子,再叫他们这样磨唧下来,阅兵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哪。”
李镜道,“你上头多少大员,你出这个头,难免惹人眼。”
“你不知道,我见到给岳父跑腿,就为他们两处的事,我一天跑八回,腿都跑细了。”秦凤仪道,“我不怕得罪人,管他们哪,一个个的仗着身份。我与你说,都是老油条。尚书大人就会呵呵呵,郡王那里都是,问大皇子的意思。大皇子则是,郡王怎么说,严大将军怎么说,尚书大人怎么说,然后,看他们意见不一致,大皇子就一句,再议吧。便要重新商量。岳父更是滑头,就知道叫我见天的跑腿,那两家还没吵出个高个,他也是一字都不言。我快累死了。”
李镜给他捏捏腿,问,“腿酸哈?”
“嗯,这只也给捏捏。”秦凤仪大咧咧的把两条腿搁媳妇腿上,叫媳妇给捏,李镜给秦凤仪捏着腿,问,“这事不是大皇子主持么?大皇子怎么说?”
秦凤仪道,“大皇子就是个和稀泥的。我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陛下这明摆着是要威慑一下北蛮人与南夷人,还不麻溜儿的把事儿给办好了。他也不想想,这事可是他的头,他这样磨唧的不办事,到时陛下第一个问的就是他。”
一面叫媳妇捏着腿,秦凤仪一面把自己的主意说了,“让他们东西大营,两营各出三个勇士,打一场,谁赢了,谁就在前头,谁输了,谁就在后头,如何?”
李镜笑道,“你这是打出瘾来了?”
秦凤仪笑,“这样最简单。”
李镜道,“问问父亲,你再去办这事。”
秦凤仪第二日就同岳父讲了,景川侯呷着茶,慢悠悠道,“这事我不好插手,你去问一问大皇子。”
秦凤仪便去了,大皇子还说呢,“郡王的意思呢?”
秦凤仪平生最恨这等没主意的人,秦凤仪道,“殿下,阅兵的安排,可是陛下交给殿下的。臣不问殿下,难道去问郡王?”
大皇子笑道,“郡王老成持重,总不好不叫他知道?”
秦凤仪道,“就是问郡王,郡王也是得听您的。”
“那也得去问一问,显得敬重。”
秦凤仪跑一趟,平郡王笑眯眯地,“殿下的意思呢?”
秦凤仪道,“殿下让小臣来问郡王的意思。”
平郡王笑道,“殿下的主意,自然是好的。”
秦凤仪心说,你老头儿还算有些个眼力,回头与大皇子一眼,大皇子又问,“严大将军、兵部郑尚书、还有景川侯的意思呢?”
秦凤仪劝大皇子道,“殿下是陛下嫡长子,您定了这事儿,他们谁要是有二话,臣去与他们分说!”
大皇子笑道,“大善不要这么急,先去问问,有什么不好呢?”
秦凤仪再去这三处跑了三趟,话都是这样说的,“殿下与平郡王瞧着都好,不知您意下如何?”于是,这三人也都觉着是个好主意。
秦凤仪张罗的这事,自然得叫他去办,上头几位巨头都点了头的。没想到,西大营的范将军不同意,范将军一直吵到大皇子那里,言道,“臣乃正二品龙虎将军,东大营商将军乃是从二品定国将军,便是按品阶,西大营也是在东大营之上,臣不明白,为何要比试定胜负?”
东大营的商将军也不甘示弱道,“你虽然官职是比商某要高半品,可东西大营一样的建制,就是陛下,也没分过哪个大营高哪个大营低。”
大皇子道,“就是比一场,又如何?”
范将军极为强硬,道,“臣并不惧比试,但,臣认为,完全不必比试的事,焉何要比?”
秦凤仪给大皇子使眼色,叫大皇子拍板定下此事!大皇子却是道,“既如此,那就再议。”
“殿下!已经定好的事,焉何要再议!”秦凤仪跑腿跑得累死,这事眼看就要成,结果,姓卢的如此不识好歹,秦凤仪一下子就火了,他道,“这是两个大营的事!不是比你们两位将军谁高官谁官低的事!你们现在比高官高低,怎么不比尊老爱幼!范将军年长,商将军年轻些,年轻的不让年长的,年长的也不让年轻的?你们打算怎么着?殿下有了法子,你们又不同意。商将军,你同不同意比武论高下?”
商将军道,“此事甚好,便是比武输了,商某心服口服!”
秦凤仪问,“范将军,你到底同不同意?”
范将军道,“我同不同意,也与你这七品小官说不着!”
“你若不同意,便是自动弃权,我立刻进宫与陛下分说此事!”秦凤仪道。
范将军道,“难不成,当你进得宫,我进不得宫?陛下光听你一谄媚小人之人言,不听我这忠贞之言!”
秦凤仪冷笑,“你能做成二品大将,想来也不是傻的。陛下听谁不听谁的,陛下现在是绝不会让人误了他的大事的!”
范将军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一丝波动,秦凤仪却正是看个分明,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时给了大皇子一个眼色。大皇子连忙唤住秦凤仪,道,“秦探花等一等。”又与商范二位将军道,“大家都是为了把阅兵之事办好,哪里就动真怒了。我听说,东西二营有不少出众勇士,正想什么时候能开一开眼界。如何?要不,介时我把平郡王、郑尚书、景川侯他们都叫上,一道观赏,如何?”
范将军虽仍是有些不大愿意,但,大皇子都说到这份儿上,还说把平郡王等人都叫上要一起看,他也不是真要与秦凤仪往御前评理,像这该死的秦小子说的“陛下是绝不会让人误他大事的!”,范将军伴驾的时间比秦凤仪的年纪都要长些。大皇子亲自这样说,范将军躬身一礼,“一切都听殿下的。只是请殿下不要让秦修撰主持此事,臣实在是看够了他这嘴脸!”
秦凤仪道,“你就没眼光吧,谁见我不说俊啊。”
范将军简直给他气死!个死娘娘腔!谁不知道你全靠脸才娶上娶媳妇,再靠脸博得陛下青眼啊!
说来,又有一桩事让秦凤仪来气。
这主持两营比武之事,范将军明言说了不让秦凤仪主持,大皇子只好换人。结果,他这换人都没有与秦凤仪商量,好吧,秦凤仪原本七品小官儿,而且,阅兵之事景安帝就是叫他跑个腿。可是,这两营比武之事,都是秦凤仪张罗的好不好。这都要比了,不叫他主持也就罢了,起码应该问一问他的意思吧。大皇子也没问,就把差使给了平郡王的二儿子。
你说把秦凤仪气的,秦凤仪哪里能服气,就是他不成,换他岳父来也是一样的啊。秦凤仪就说了,“东西大营的比试,范商二位将军都是二品,先时就因官职一直僵持。主持他二营比试之事,起码也得是个从一品往上的官位啊,平将军虽然是朝中老人,可官居四品,依小臣说,不大合适。”
大皇子此方才瞧出秦凤仪竟然对此事有异议来,大皇子问,“那依秦探花说,何人方合适?”
秦凤仪想着,他要是直接说他岳父,就显得是私心了。秦凤仪一礼道,“小臣请殿下亲自主持此比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