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老爷这愿望一时半会儿的还实现不了了,因为,眼瞅就是皇帝陛下的万寿的,京城权贵宗室皇亲外地藩王纷纷送礼的送礼、上表的上表,满朝上下,都在忙着景安帝万寿之事。六皇子也不例外啊,得给他爹贺寿哪,没空出来。
秦凤仪虽则官小,但他们庶吉士也有礼送。
骆掌院也觉着,庶吉士合送一份寿礼不错,既体现了庶吉士们的心意,也并不违制。倒是景安帝见着这份寿礼很高兴,主要是才子们送的东西,既雅又喜,很合景安帝心意。景安帝道,“难为他们的一片心。”命赏了两席寿宴到翰林,给庶吉士们享用。
方阁老将八十的高龄,也受邀参加景安帝万寿,满脸是笑,君臣相得,亦是一段佳话。
另则,在京的诸宗室、皇亲、公主、郡主、皇子们,还有各部大员,远在外地驻军的大将、督抚等,皆是献上寿礼,陛下四十整寿,可想而知有多么热闹了。光庆贺,就庆贺了三天。当然,这三天,与秦凤仪他们这些微末小官儿是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他们还在翰林念书哪。
不过,万寿节后的重阳节,衙门发节礼,秦凤仪分到了一篓螃蟹和一匣子重阳糕。而且,重阳节各衙门放假一天,秦凤仪带着衙门发的东西回家,秦老爷还说呐,“比起上回陛下赏给咱家的螃蟹差远了。”
秦太太道,“这自是不一样的。那是陛下吃的螃蟹,能一样么?”
秦凤仪发现,自从吃过陛下赏的螃蟹,他爹他娘的口味明显变高了。秦凤仪道,“这也不错了,螃蟹也不小,蒸一蒸今天就吃螃蟹。”
秦太太想着儿子一向喜食蟹,而且,螃蟹这东西就是给祖宗上供,味道比较大,她道,“把糕拿去供祖宗。”
衙门发的重阳糕,家里人一口没吃上,全供祖宗了。
秦凤仪还说呢,“这重阳节,正是吃螃蟹的日子,多买几篓,亲戚朋友的都送些才好。”
秦太太笑道,“这用你说,我跟你媳妇早办好了,咱们亲家,还有阁老大人那里、程大人、骆掌院,再有几家常来往的朋友那里,都送了。”
李镜道,“家里螃蟹可是不必买了,厨下还有养着的呢。母亲说做些醉蟹、酱蟹,以后留着吃。”
秦凤仪连连点头,“好好好,酱蟹、醉蟹都好,多酱一些,能吃到明年春哪。”
过了重阳,秦凤仪听说了大皇子纳侧的消息。这事儿是李镜与他说的,李镜说的并不是大皇子纳侧的事,而是恭侯府的事。李镜因为与永寿公主关系好,而永寿公主与驸马关系很差,李镜自然不可能喜欢驸马的娘家恭侯府。李镜道,“真是再没有这样的荒唐事了。堂堂侯府,竟要让自家女孩儿去给皇子做小。”
秦凤仪道,“原来大皇子的侧室选的是恭侯家的姑娘啊。”
李镜长叹,“这要是选上了,皇子侧妃,也是正四品的诰命,恭侯府这样的人家,也不算委屈他家的女孩儿。正因没选上,这才丢脸呐。”
秦凤仪目瞪口呆,“侯府的姑娘,大皇子都不乐意,他难道选了个公府的侧室。”
“可不就是公府的么。”李镜道,“裴公府旁支,在朝任礼部郎中的,裴郎中家的闺女。”
秦凤仪道,“又不是裴国公的闺女,不过是旁支么。你家旁支也成百上千的,裴家国公府,旁支更得成千上万啊。”
李镜不爱听这话,问他,“我家是哪家?”
秦凤仪笑嘻嘻的凑过去,啾的亲一下,“岳父家,你娘家,咱家。”
李镜推开他那张俊脸,笑道,“皇后娘娘的千秋就在十月,想来是要是皇后娘娘千秋前进门儿的。”
秦凤仪调戏了回媳妇,心下大好,捏着媳妇的小手道,“这有件事我就不明白了。裴贵妃不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么,如今,大皇子又纳了裴氏女做小老婆,这就是小老婆,辈份也不能乱吧,估计这个也得是太后的堂侄女什么的。这是要叫啥啊,裴家的闺女,怎么总往宫里嫁啊?”
“这就是裴家的事了。”
秦凤仪道,“他家是不是想着大皇子以后做了皇上,他家跟着沾光啊!”
“别胡说,陛下正当盛年,后继之君的事还早着哪。”
“谁早晚都得有这一遭。”秦凤仪道,“不过,皇帝老爷待我好,要是皇帝老爷百年之后,我也就不做官儿了,咱们就回老家过日子吧。”
李镜都不明白他这脑回路是怎么一回事,秦凤仪却是自己感慨了一回。
秦凤仪正想着,什么时候请六皇子家来,与他家老头儿、老太太一道吃顿饭,也叫老两口体面一回。结果,重阳刚过,陛下就搬到郊外温汤行宫去过冬了。秦凤仪听闻这事,很是扼腕,回家时还说呢,“爹,咱家也在郊外买个有温汤的园子吧。我听说,泡温汤可舒服了。”
秦老爷笑道,“咱家倒是有银子,只是,不要说行宫附近了,就是离行宫二里地的,有温汤的园子,也早被人买完了。”
李镜道,“我娘家在行宫附近有庄园,里头也有温汤,什么时候父亲母亲相公有空,咱们过去住上几日,只当消谴了。”
秦凤仪一惯是个不懂客气的,欢喜道,“那正好了,省得咱家再费银子买了。”
皇帝老爷去了行宫,骆掌院是天子近臣,自然也过去行宫了,秦凤仪他们这些庶吉士啥的,依旧是在京城翰林院冷嗖嗖的念书。秦凤仪觉着,骆掌院一走,没人时时监督提问他啥的,他还怪寂寞的。他还把这事与方阁老说了,秦凤仪道,“师傅,你说也怪,骆先生在的时候,我走路都不敢大声。他这一不在翰林院了,好几天不见,我还怪想他的。”
方阁老道,“是不是想他突然出现,教训你一二。”
秦凤仪道,“不是,就是忽然见不到骆先生了,怪不习惯的。”
方阁老笑,“你就习惯每天有人拎着板子,心里提溜着过日子。”
“谁说的,谁说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这是念情分,有情义。”秦凤仪坚决不承认自己贱皮子的。
方阁老与他道,“那个你们庶吉士一道献寿礼的法子,很不错。”
秦凤仪并不居功,道,“大家一起弄出来的,要搁我自己,我可弄不出来。老陆的字画真是一绝,也多亏了阿悦,能带着他们一起把这事办下来。老陆那人,字画是好,性子不成,一不高兴,就要甩手不干。还有几个同科,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我与老陆都没阿悦那耐心的性子。”
秦凤仪问,“师傅,阿悦亲事什么时候定啊。”
方阁老道,“定亲就在十月,成亲在腊月了。”
秦凤仪看方悦不在家,问,“他是出城看媳妇去了吧?”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媳妇迷。”方阁老道,“陛下宣他去了行宫,不知是做什么?”
“陛下没什么消谴,无非就是读书下棋的事。”
方阁老点点头,师徒俩说了会儿话,秦凤仪闲来无事,还留方家陪师傅吃了顿饭,这才回家去了。
秦凤仪觉着,兴许景安帝是给庶吉士们送的寿礼感动了,近来时常宣召庶吉士,尤以三鼎甲最为频繁。秦凤仪还私下传授了方悦些与皇帝陛下相处时的诀窍,让他不要太拘谨,方悦心说,我都不打算走宠臣路线的,我还是拘谨着些吧。
不过,方悦也提醒秦凤仪了,方悦道,“自从陛下去了行宫,大朝会便取消了。不过,我听说,近来有人提了立储之事。你要是在御前,可小心着些,不要什么话都说。”
秦凤仪道,“立储?立太子啊!”
“是啊。”
“哦,那不就是立大皇子么。”
方悦看他那模样,就知秦凤仪不解这其中的事,可这事儿吧,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方悦道,“总之,你不要提半句立储之事,就是有人与你提,你也不要多嘴,就说不知道便是了。”
“哦。”秦凤仪应了,不过,他心下想着,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论嫡论长,都是大皇子呗。
方悦还提醒了秦凤仪,结果,秦凤仪就蹚雷上了。
景安帝是一国之主,即便在郊外行宫,他想见谁,那必是要见谁的。秦凤仪在京城翰林院,也得跟着传口谕的侍卫骑马去行宫啊。
结果,秦凤仪到的时候,景安帝啪的一本折子就扔门外去了。秦凤仪当时就想回去,看来陛下心情不大好。可他到都到了,那马公公也可恨,眼睛尖的很,一眼就瞧见门外的秦凤仪的,当下道,“陛下,秦探花来了。”
这下子,秦凤仪走都不好走了。
景安帝近日心烦,找秦凤仪来就是想着他惯会讨人开心,故而,宣他来开开心的。景安帝可能真是恼了,坐在御榻上喘气,也没与秦凤仪说话。秦凤仪也不好干在外头站着,外头怪冷的。他就悄不起的进去了,看景安帝不高兴,端茶递过去,不接。秦凤仪就绕了半圈,绕到了景安帝背后,给他揉了揉肩膀。看他还没反应,就过去给他顺气去了。
不得不说,秦凤仪真是生了张好脸,景安帝看他如此殷勤,又是揉肩又是顺气的,再看他这般俊俏相貌,大大的桃花眼里不掩关心,景安帝笑道,“罢了,朕不是生你的气。”
“这能臣能不知道呀,臣就从没办过叫陛下生气的事儿。”秦凤仪劝景安帝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凡事想开点儿就不会生气了。”
“你哪里知道。”景安帝摆摆手,道,“你兴许也听说了,现在朝中正闹着立太子哪。”
秦凤仪随口道,“那就立呗,不就是要立大皇子么。”
“唉哟,你还有人选啦?”景安帝不冷不热的一句话,马公公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想着,他本是想秦探花进来哄哄陛下开心,不想秦探花这一根筋的,怕是要不好!
秦凤仪一幅理所当然的口吻,道,“论嫡论长,都该是大皇子呀。”
他劝景安帝道,“在民间,家业也是要传给长子的。陛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呀。您现在正当盛年,嗯,有些许我不好说,可那天在家我就跟媳妇说了,我这辈子是要跟着陛下干的。要是有哪天,陛下不在帝位了,我就辞官,带着媳妇回老家去。说来,这也早着哪,您今年才四十,干到一百岁,还有六十年呐。”
景安帝原本见秦凤仪都要在储位上掺一脚,心下已是大不悦,可听他这话,偏又生不起气来。这么个实在人,说的都是实在话,怎么跟他生气啊。景安帝道,“你呀,以后有人比朕待你更好,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那不可能!”秦凤仪笃定道,“俗话说,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侍二夫。君臣,便如夫妻,我与陛下的缘法,在殿试时那一眼就注定了的。”
马公公这公公的身份,听秦凤仪这话都觉着浑身肉麻。景安帝却是龙心大慰,这下子,秦凤仪非但在宫里留饭,他,他还温汤沐浴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