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尽管李钊大婚的日子有一点小小的意外,但秦凤仪的到来仍然让景川侯府多了那么一份欢快。
尤其是,秦凤仪哪怕是个倒数二十六,也是正经秀才了呀。
他私下与李镜说话时,还要求李镜不要叫他“阿凤哥”了,秦凤仪道,“要叫‘阿凤秀才哥’。”
李镜啐道,“谁稀罕叫这么长的名儿,你再聒噪,我就叫你阿凤了。”
“叫声秀才哥。”
“世上秀才多了,我要是叫‘秀才哥’,要是别个秀才听到了,是应还是不应?”
秦凤仪道,“这里又没别个秀才,快,先叫一声。”
李镜不叫,秦凤仪叫她,“秀才嫂。”
李镜大笑,捶秦凤仪,“快给我闭嘴。”问秦凤仪,考秀才可还辛苦,“我听大哥说,考秀才的时间倒是不长,第一场只考一天,只是,得自己带桌椅,吃的不许带,只准买考场供应的那些吃食。”
秦凤仪道,“辛苦倒不辛苦,就是我们家也没出过读书人,我还是我们家第一个考功名的。我娘兴头的,给我置了三套考试的桌椅板凳。其实,哪里用自家做,我们扬州有旧货铺子支的摊子,专在城隍庙门口租赁考试用的桌椅的,要是有些离城隍庙远的,根本不用自己带,到了门口租一套,还有小子帮着搬进去。我娘非要自家做,我都说白花钱。看她兴头上,又不好泼冷水,只好让她做去了。还有考试时吃的烧饼,都是衙门里的兵丁挎着个篮子卖,一闻味儿就知难吃的很。不过,我没吃,我很早就把题目做完,交上题目,我就回家吃饭去了。”
李镜笑,“还真是自信。”
“这有什么不自信的,有一些就是默写书中段落,我都背过。再有题目也简单,写好就成了。”秦凤仪道,“就是我发愤的时间晚了些,不然,当能考得更好。”
李镜安慰他道,“秀才只是开始,后头还秋闱、春闱。”
“是啊,离秋闱还早,这回我要好生准备,争取能争一争解元。你看岳父,就因我没中案首,待我阴阳怪气。”
“你是因没中案首么?你可真行,就是看我家办喜事,也得弄明白是谁的喜事啊?不明就理,就跳出来对父亲喊了一嗓子。当着外人,父亲又要面子。也就大哥的好日子,父亲把火压下去了。”李镜道,“你也想想,大哥比我年长,就算我要出嫁,也得是在大哥之后呀。”
秦凤仪老实巴交的道,“我这么急着念书,就是怕岳父哪会儿突然改变主意,故而,也没多想,就急了。”
“漫说父亲并不是那样出尔反尔的人,难道我是会变心的人么?我的心,一直没变过。跟我说说,现在你出门,是不是还有许多扬州女娘们跟着?”
“现在都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也就是我出门有人爱多看两眼罢了。我现在,除了念书,就是想你。”
李镜心里甜滋滋的,看向秦凤仪腰间的半只鸳鸯佩,“鸳鸯佩,你一直带着呢。”
“我就没摘下来过。”往李镜身上一扫,秦凤仪大为不满,“你没带?”
李镜指指颈间,“在这里。”
秦凤仪坏主意顿生,“我瞧瞧。”
李镜未多疑,便自颈间将半只鸳鸯佩取了出来,那红绳是没在衣裳里面的,李镜将鸳鸯佩取出来时,秦凤仪两只贼眼恨不能贴过去瞧,李镜又不瞎,一只手就把他脑袋给推一边去了。秦凤仪坏笑,“看到了。”
“真个登徒子。”李镜道,“你再这样,我可揍你了。”
秦凤仪哼哼两声,不满道,“你敢打你相公,当心我到京兆府去告你。”
“你告我什么,在家挨揍了?”
秦凤仪小小声,“胭脂虎行凶。”
结果,鸳鸯佩没看成,被李镜按在榻上打了好几下。秦凤仪为了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也不好喊“救命”,尤其,媳妇揍他屁股,就是喊进人来,也丢人的很。
这已是入夏,夏天穿的薄,秦凤仪还怪疼的,跳起来道,“唉哟,还真打。”
“叫你不老实。”
秦凤仪到底是个厚脸皮,他一会儿又凑过去挨着李镜坐了,说道,“你一准儿把我屁股打肿了,你说,要是丫环看到,我可怎么说?”
李镜瞪他,“你还给丫环看?不嫌丢人?”
“不嫌。”
“那你就去给人看好了。”李镜真恼了。
秦凤仪哄她道,“看你,我就说着玩儿的。你还不知道我,别看我屋里丫环多,我洗澡都是自己洗,从来不叫丫环给我洗,哪里会给人看到啊。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哪。”
李镜道,“这样才对。虽则你家里不缺服侍的,可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不穿衣吃饭都叫人服侍?”又问秦凤仪,“真打疼你了?”
“可不是么。”
李镜道,“那一会儿我给你拿些药,你回去自己敷一敷吧。”
“你不给我敷?”
“我看你是又欠捶。”
“那我就不疼了。”又没人给敷药,还疼个啥啊。
李镜给他气倒,秦凤仪又道,“刚刚你那么压着我,我一点儿都动弹不得,那是什么功夫。”
“不算什么功夫,就是看我哥练武时,偶尔学的三招两式。”李镜握着他一只胳膊比划一下,“这叫小擒拿手。”
秦凤仪道,“你也教教我呗。”
“你学这个做什么,我也只会简单的几下。”
“方爷爷说我现在每天念书,得注意锻练身体,只有身体结实了,以后考秋闱才支撑的住。秋闱可是得在贡院考间里住九天的。方爷爷说,要是身子略差些的,都坚持不住。我跟他学会的练五禽戏,现在每天都练,不过,那个一点不威风,我想学些威风的。”
李镜心下一动,道,“我这点子功粗浅的很,你跟父亲学吧,父亲功夫好。而且,父亲每天早上起床打拳。”
秦凤仪大惊,“这不是叫我去送死么?”他刚得罪过岳父!
李镜好笑,“胡说什么,父亲其实可喜欢你了,就是不擅表达。大哥说,你在平郡王跟前失仪,父亲都替你圆场。”
“平郡王,哪个平郡王?”
“就是你来的第一天,父亲出去迎接平郡王,你突然跳出来。你没见平郡王?”
“没啊,我就见着平岚了。”
李镜便是未在现场,也猜出当日情形,道,“平岚定是陪着平郡王一道来的!”
秦凤仪想了半日,方拍着脑门儿道,“莫不是平岚身边的那个老头?”他道,“唉哟,我都没注意。”
“也不知道你都注意什么了?”
“我注意岳父呗,我最怕岳父发脾气了。”
李镜笑,“你不用怕父亲,他真的很喜欢你。”努力向未来的丈夫灌输父亲很和善的认知。
秦凤仪这软耳根,给媳妇这么三说两说的,他道,“那你早上也一起来,要是岳父欺负我,你可得替我说话。”
“你就放心吧。”
秦凤仪此人吧,有着非同寻常的思维路数。
他自己说怕景川侯趁机揍他对他下黑手啥的,结果,早上他一身劲装的去了练功的小校场,人家景川侯府的男人们都有晨练的习惯,枉秦凤仪先时也在人家住一个多月,竟然不晓得。当然,那一个多月,他都是忙着一大早去老夫人房里见媳妇的事,根本没留神人家景川侯府男人们的生活习惯。
李镜也早早过去了校场,其实,秦凤仪想像中被景川侯寻机教训的事,根本没发生。因为,景川侯随便指了个侍卫,让侍卫教秦凤仪去了。
秦凤仪这人呢,先时还说怕被打击报复,可景川侯让侍卫教他,他又有些不乐意,觉着受了冷落。不得不说,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小人属性,圣人曾总结了一句话,很适用,叫:近则不逊远则怒。
秦凤仪看岳父竟然不亲自教他,要别个女婿,哪怕真是人家女婿,便是不满,也只有憋着的。何况,你还不是人家女婿,女婿的名分尚未拿到。秦凤仪却不肯憋,他走过去,拽拽景川侯的袖子,朝远处使个眼色,意思是,到边儿上去说话。景川侯甩开他的手,“有话就说。”
秦凤仪道,“阿镜昨天说,岳父你武功最好。岳父,这俗话说的好,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可不能只偏心自己儿子啊。你就教我呗。”
景川侯一脸面无表情,“真的要我教?”
其实,事后回想,秦凤仪这个时候虽然没看出这是不是岳父一套儿,但他做为单细胞生物的代表,已经有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但,秦凤仪这人比较要面子,他坚持道,“嗯,我想岳父教我。”
“好,过来吧。”
然后,秦凤仪一个早上就瘸了,景川侯当然不会让女婿伤到筋骨,便秦凤仪屁股上跌出两大块乌青,揽月都唏嘘庆幸的表示,“这幸亏摔得是屁股不是脸。”
秦凤仪屁股摔得都只敢歪着身子坐,可算是看清景川侯的险恶面目的,与李镜道,“我说岳父会趁机报复我吧?你还说不会。”
李镜劝他道,“这兴许就是意外,哪个学武功不挨摔打的。算了算了,你就跟侍卫学吧。咱天那个曹叔叔是父亲的贴身侍卫,功夫也极好的。”
“我就不!我都挨两摔了,要是跟侍卫学,岂不是白挨这两下子!”不知是不是出身商贾之家的缘故,秦凤仪时常会有独特的得失观。反正只是些皮外伤,他小时候还常跟纨绔子弟们打架,也不是没受过伤的娇贵人。秦凤仪还就得跟景川侯学了,他甚至幻想着什么时候一拳把景川侯打倒,然后自己做为战胜方,叉腰抖腰仰天长笑三大声!
李镜忍笑,“那你就学吧。”家里三个兄弟,也只大哥的武功,是父亲亲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