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现下圣君在世,民间也时有路见不平,挥拳相助的,但,扬州百姓的正义感还是出乎景川侯府下人意料之外。他们不过是按侯爷的吩咐,给这盐商小子个好看,没想到,还没挨到盐商小子的衣角,就给扬州的大小婆娘揍了个不轻,更有几个带头的,脸被挠破了相、毁了容,这有媳妇的还好说,倘是没媳妇的,以后终身大事怕也要受影响的。
而且,挨了打还不算,早有正义爆棚的姑娘们打发小厮去扬州衙门报了案。扬州大富之地,官员虽然也有,但与京城是没法子比的。故而,如秦家这等盐商之家,也是扬州城有名的人家,扬州衙门听说有人敢打凤凰公子,当下便派了人来,要知道,秦家人手面儿大方,一面不会让他们白跑腿的。
见衙门赵捕头来了,秦凤仪指着被打趴下的十几个人道,“一群疯子,我好端端的骑马经过,突然冲出来,拿着棍子就要打我。我连他们是谁都不认得,不晓得是不是哪里的匪徒来绑票我的。”秦凤仪挺有相像力,主要是盐商豪富,盐商子弟被绑票的事,也不是没有。
赵捕头一听这话,当下便吩咐手下将人捆起来,押回衙门细审。那被揍的管事倒也不是没脑子,大叫,“误会误会,我们是景川侯府的人!”
赵捕头当下犹豫了,秦凤仪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莫要充我岳家名号!”与赵捕头道,“景川侯府乃我岳家,我岳家如何会着人来打我?”
“咦,秦公子,你亲事定了?”还,还是,什么侯府?
说到自己亲事,秦凤仪满面喜色,“是啊,正是景川侯府的大姑娘,我与她缘定三生,亲事已是定下了。”
赵捕头连忙恭喜了一回,秦凤仪笑道,“赵大哥,介时还得请你到我家吃杯喜酒。那什么,前几天刚请了方阁老家的公子给我做迎亲使,赵大哥,你这一表人材的,我正想去请你,不想凑巧咱兄弟就在街上遇着了,介时我迎亲使可得算你一个。”
赵捕头觉着那什么侯府就极威风的样子,何况,秦家是城中大富,赵捕头笑道,“兄弟看得起我,我如何能不应。”
秦凤仪又托了赵捕头一回,“我的亲事,因还未过定亲礼,尚未声张,这些匪徒,竟打听得一清二楚,可见是有备而来。赵大哥,你可得替我好生审一审。”
“你只管放心。”
秦凤仪自袖子里取了个荷包,不着痕迹的塞赵捕头手里,赵捕头初听得秦凤仪竟得了侯府的亲事,他亦是个机伶人,虽不知侯府底细,可听来就觉着极是威风的模样,便不欲再收秦凤仪的好处。秦凤仪硬塞给赵捕头,道,“要是咱们兄弟,怎么都好说。这么些人随赵大哥出来一趟,这是给这些兄弟们吃酒的,赵大哥可莫要与我客套。”
秦凤仪如此说,赵捕头自然收下,再三保证必要严审,此方带着这些“匪类”回了衙门。
秦凤仪抱拳对着街两畔的“正义之士”们行礼,笑道,“凡今天出拳助我的,这条街上的馆子,只管吃喝记我账上,秦凤仪在此谢过诸位大叔大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了!”
秦凤仪如此爽快,大家更觉他风仪不同凡俗,齐声叫好,都说路见不平,自当相助。
还有些倾心秦凤仪的女娘,听闻他刚说定了亲事,捧着一颗破碎真心来问,“秦公子,你当真定了亲事?”
秦凤仪哄女孩子向有一手,柔声道,“不论何时,我仍是姐姐的兄弟。”之后,灿然一笑。那女娘顿觉鼻头一酸,险喷出二斤鼻血,心下却是幸福的想落泪,想着凤凰公子这般美貌,这般人品,便是有了亲事,亦值得我辈继续倾心啊!
安抚过倾心自己的女孩子,秦凤仪继续骑上那匹威风漂亮的照夜玉狮子,往李家去了。
秦凤仪到李家时,时候就有些晚了,李家兄妹已经在用早饭,李镜见了秦凤仪还问呢,“你用过早饭没?”
“没哪。”秦凤仪大咧咧的就往李镜身边坐下,侍女知机的添上碗筷,秦凤仪向来存不住事,何况今晨这般刺激之事,他当下就与李镜和大舅兄说了,“哎,原本我早就出来了,结果,街上遇着绑匪,你们说多悬哪。”是的,秦凤仪不是谎称那起子来是来绑票他的绑匪的,他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李镜吓一跳,“扬州城还有绑匪?伤着没?”又担心秦凤仪为匪类所伤。
“没事,有许多好心人出手助我,把那些绑匪都打趴下了。”李镜夹了个翡翠烧麦放李镜盘里,道,“还有好笑的呢,那些绑匪竟然还冒充岳父的名义,就是景川侯府的人。切,骗谁哪,这一准儿是来绑票我好来我家讹银子的!亏得有人报了官,我让赵捕头把他们都捉走了,要严刑审问,看他们是哪个山头的!”
秦凤仪正说得高兴,就见李钊李镜兄妹都瞪着眼睛看着他,那神色,有说不出的不可置信!秦凤仪摸摸脸,颇是自我感觉良好地表示,“你们不用担心,我真没事,反是那些绑匪,可是叫那些好心人们一通好揍!”说着,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李钊将筷子一放,急道,“傻子,你就别笑了,那可能真是我父亲派来的人!”
“啊?”秦凤仪张大嘴巴,露出个漂亮的蠢相,眨巴眨巴眼看看大舅兄,再瞧瞧媳妇,秦凤仪迷惑道,“可是,那些个人,拿着大棍子,对我喊打喊杀的?”
李钊顾不得与他多说,饭也不叫秦凤仪吃了,拉着他去衙门要人。
李镜拦了他们道,“大哥急糊涂了,要人何需你们亲去,只管坐下吃饭。”吩咐丫环,取了家里的帖子,打发管事往扬州衙门走一趟,瞧清楚了,要是自家的人,就带回来。要不是,就打点一下官衙,令官府好生审问,看谁敢对阿凤哥下黑手!
管事拿着帖子去了,李钊与秦凤仪是完全没了吃早饭的心,唯李镜还慢调斯理的用饭,说他二人,“这点事儿,还值得吃不下饭了?要是遇着大事,你们还不得上了吊。只管吃饭,不过几个下人,又不是阿凤哥先动的手,打也就打了。”
秦凤仪有些担心,“是不是岳父不大喜欢我啊?”
李镜道,“我爹又没见过你,如何会喜欢你。”
李钊道,“就是见着你,估计也不会喜欢你。”
李镜横大哥一眼,安慰秦凤仪,“先时我家的事也与你说过,别担心,我有法子应对。”
秦凤仪颇有男子气概,“阿镜你也不要担心,这是爷们儿该担的事,一切有我哪。”然后,夹了个三丁包子,嗷呜一口,咬下半个,巴唧巴唧吃了!
往时,秦凤仪喝两碗粥的饭量,今早不同,大概是为了应对难对付的老丈人,秦凤仪多吃了一碗粥,结果,吃撑了。
秦凤仪正顺肚子哪,李家管事就把人都带回来了,李钊瞧着这些人都是一幅猪头相,仔细瞅了半日,方认出这带头的是一位叫陈忠的管事,陈忠当年是他父亲的小厮,后来他父亲袭爵当家,这陈忠便做了府里的小管事,也算得他父亲信赖。
李钊道,“唉哟,这不是陈管事么,险没认出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当街打人,还闹到了衙门去。”先发制人。
陈忠刚要告状,一看,往自家大公子身边安坐的可不就是那凤凰么。陈忠当下一肚子苦水,硬是没往悉数往外倒。只是,有些话他也不能不说,毕竟,这亏吃得忒大了些。陈忠苦笑,“侯爷接了大公子的信,当下气得了不得,当天着属下带人来扬州,一则请大公子大姑娘即刻回京城;二则便是要教训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盐商子弟。”
秦凤仪张嘴便道,“我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你知道的话,赶紧告诉我,也叫我长长见识!”
说着,秦凤仪也生起气来,说这管事,“就没见过你们这号人!便是绑匪,也知道通报姓名,你们倒好,持枪带棒,二话不说就要打人!你以为扬州城是京城哪?就是在京城,我听说那里大官儿有的是,你们也敢这么打人的?你是不是傻啊!我就是盐商出身,也是在扬州城土生土长的,你们一外地来的几个狗腿子,就想来扬州城撒野,你出门没带脑子,还是你那脑袋就是个摆设啊!”
陈管事气得,想着当真是南蛮子的地界,竟是半点礼数都不懂。倘在京城,就秦家这等商贾人家,便是想巴结,也得看他陈爷心情好不好!陈管事这回了李家地盘,气焰也略恢复了些,气道,“我早就说了我是侯爷派来的,你硬诬我是绑匪!”
“这可真是屁话!你们侯爷是谁,那是我岳父!我岳父说,叫你教训我,你就真敢拿大棍子来打我!我说你是不是真傻呀!怎么连远近亲疏都分不清了,岳父跟我近,还是跟你近?自来疏不间亲,他老人家随口一句话,你把我打坏了,你可就美了!你出大名儿啦!下人打死姑爷,你也算京城里独一份儿啊!我跟你说吧,你今天没打着我,算你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有这运道!不然,你碰我一下试试!干嘛!你还歪脖子,你歪什么脖子,你是不是不服啊?!”
陈管事硬生生的给这无赖气哭,怒道,“我脖子不知叫哪个婆娘挠的!花了半边,我不歪怎么着哪!”
秦凤仪偷笑,“歪吧歪吧,随便歪。”
更让陈管事火冒三丈的是,自此之后,这姓秦的无赖竟给他取了个外号,还是四个字的,就叫他,陈歪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