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夫人突然说,“明晚是市政厅的舞会,你与我一同参加。”
陈萱很有些惊讶,不明白闻夫人为什么突然提到舞会。她有些犹豫,“上次参加舞会,我就不会跳新式舞了。好久没去,新式舞也没来得及学。”
闻夫人与陈萱道,“你刚不说了,能让人尊重的第一种就是权利。市政厅的舞会,开场舞永远不会是最时兴的舞曲,因为参加舞会的主角不是那些年轻的少爷小姐,而是像我这样年纪的太太们,所以,这样的场合,前三场舞都是最常见的交谊舞。别担心跳舞的事,带着魏年一起过来。”又问陈萱,“有合适的衣裳吗?”
陈萱一向实诚,“我倒是新做了几件冬天穿的旗袍,只怕不够华丽。我去我们店里挑一身就行。”
闻夫人立刻让阿芒打电话叫了裁缝过来,现成给陈萱量的尺寸,至于衣料,闻夫人与那裁缝道,“用最好的,明天先送两件过来,中午就送过来。”
裁缝毕恭毕敬的应了。
陈萱拒绝都来不及。
待打发了裁缝,闻夫人细致的与陈萱介绍这次舞会,“这次市政厅的舞会,是南京政府为了安抚各界人士,除了北平市政府的头头脑脑,还有军方与商界、文化界的一些人。对了,要是容扬赶得及,他也会参加。到时,你带着魏年,你与我一起,让魏年和老闻一起。我介绍你认识些北平政界的一些还能交际的太太们,倒不是要你去攀关系,你认识她们,以后做事就方便。像上次报纸上的事,就不会轻易发生。”
见闻夫人提及报纸的事,陈萱笑笑,“其实都过去了,阿殊说已经找闻先生告过状了。”
“那虽只是小事,若不是有秦殊,怕是会闹大,等我知道就迟了。”闻夫人看向陈萱,“何不防范于未然,最好是有别让人敢轻易招惹你的实力。”
闻夫人都这样说了,明显是要带她出门交际。闻夫人的社交档次,怕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陈萱知道再推辞下去就不合适了。陈萱点头,“嗯,我听夫人的。”
闻夫人笑的欣慰,“这就对了。”与陈萱道,“我知道你以后是想往学术界发展的,可是,学术界、政界、商界,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区分界限。我想你应该感觉到了,像你们研发中心聘请的北京大学的高才生,他们原是上大学搞学术的,如今以技术入股,算是涉入商界了。而你们前些天捐款的事,未尝不与政界相关。只是,你们涉及的只是边缘,等以后,你感触会更深。我建议你以学术为主,但也不要把自己屏蔽在社交界之外。有许多社交是无用社交,可一样有许多社交,会让你认识更优秀的人。”
闻夫人真心指点,陈萱自然用心受教。
因为带着小丫头出门,闻夫人担心天晚后坐车会冷,趁着下午夕阳尚好,就让司机送母女二人回去了。陈萱抱着睡的呼呼的胖闺女,始终有些想不能为什么闻夫人忽然要带她参加舞会,如果是为报纸的事,其实也不用这样客气,她们并没有吃什么亏,那事儿就压下去了。要是与闻雅英一道参加舞会,多尴尬啊。陈萱想不通的事,就喜欢拉着魏年一起想。魏年听说闻夫人非但要带他媳妇参加市政厅的舞会,还要他一起去。
魏年一向有些怵闻夫人,盘腿儿坐炕头儿瞧着胖闺女,没啥兴致的说,“市政厅舞会有什么意思啊,上次咱们去了,也就那样。”
“夫人说这次是南京政府为了安抚各界人士举办的舞会,政界、军方、商界、文化界的人都有。”
魏年一惊,斜愣的身子坐直,“哎,这样正式的舞会,怎么会叫咱们一起去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说着说着话,夫人突然提起来的。”陈萱说,“还问我有没有合适的衣裳,我今年没做太华丽的衣裳,夫人还打电话叫裁缝来给我量了尺寸,明天就要送我两身参加舞会的衣裳。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这样的舞会,等闲人可是摸都摸不着边儿的。拒绝什么呀,这是好事!说来,我还是沾你的光。”魏年摸摸下巴,仔细把媳妇从头到脚打量个遍,问她,“你有没有觉着,闻夫人待你格外好。”
“是啊,要不我说夫人心地好哪。”陈萱说,“今天夫人还给了咱们小丫头一套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镯。”
“给我瞧瞧。”
陈萱拿出来给魏年看,跟他姐给的那薄薄的金锁片完全不一样,闻夫人给的这一套孩子戴的金项圈手脚镯,也并不沉,但却精致非常,凭魏年的眼力,单论这工艺肯定就比金价更贵。魏年翻来覆去的把小金饰看了一遍,“闻夫人给咱们小丫头的?”
陈萱点点头。
魏年更是想不通,皱眉思量,“真是奇怪啊,闻夫人咋对你这么好啊。”
“我也觉着夫人特别好,我跟夫人也很投缘儿。有许多话,我就特别愿意和夫人说,我跟她在一起,总是时间不知不觉的就溜走了。”陈萱把闻夫人给的金器收起来,和魏年说,“先给闺女存着,等以后闺女大些,就给闺女带。”又说,“阿年哥,明晚咱们得提前过去夫人那里吧?”
“当然得去了,人家一片好心,这样的宴会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魏年一直有些没理由的怵闻夫人,所以,陈萱过去闻夫人那里,他就没凑那热闹,如今魏年实在是坐不住了,就算俩人投缘,这也忒好了些吧!
魏年一肚子的疑惑,打算明天见到闻夫人探一探底。
此时,闻夫人也正在与丈夫说要带着陈萱夫妇参加市政厅舞会的事,闻先生虽有些讶异,却也只是一瞬,柔声道,“阿萱是很优秀的女孩子,她的丈夫我还没正式见过,正好明天见一见。只是,现在如何称呼?还有,你与阿萱的关系,要不要告诉那孩子?”
闻夫人长叹,“她一直当自己父母双亡,我也不知要如何同她讲。她现在过的还不错,生活都在正轨上,依她的学习进度,最多再有五年,应该就可以考国外的大学了。我们现在相处的很好,我想,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我担心她知道我是她的妈妈,反是因为恨我而有逆反心理。她不愿意理我倒没什么,反正父母与孩子总要有分开的一日。我就担心她为赌一口气,凡是我说的,必要与我对着来。倒不如就像现在这般,我能引导她走得更远一些,到她有所成就时,再告诉她不迟。”
闻先生上前,将妻子轻拥入怀,缓慢温柔的抚摸着她笔直的脊背,“孩子总能理解的。”
“你不知道,有时听那孩子说话,我都想哭出来,又担心她起疑……”闻夫人哽咽,“我真是,再自私不过的妈妈。”我曾抛弃自己的血脉,那个在我腹中呆足十个月,自我身体中分裂出来的小生命,我曾爱若珍宝,亲自哺乳养育的小肉团儿。那孩子,小时候一点儿不好带,整天总不能离人,还总要人抱,往炕上略放一放就要大声哭泣。晚上精神白天睡觉,那个淘气的,爱哭的孩子,她离开时,那个孩子叫她: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