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魏年比较担心的是,陈萱如今工作学习比以往更加用功了。魏年主要是担心陈萱的身体,陈萱笑出一口小白牙,安慰魏年,“放心吧,我比阿年哥你还盼孩子,能让咱孩子不舒坦么。再说,西医的检查有按时间做,中医也会每个月把脉,都说我身体很好。我觉着,每天精神头儿特别足,孩子在肚子里可能也受我的影响。”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阿年哥,我用心做事学习,孩子在肚子可能就会学到一点,以后出生肯定也是个特别知道用心做事的人。”陈萱精神满满,把店里做的一些改变写了一封长信给天津的孙燕小李掌柜和上海的齐三白小姐寄了去,连同一道的还有店里印的关于如何教化妆的彩页。
孙燕小李掌柜以及齐三白小姐都对这小册子做了些改动,孙燕小李掌柜把小册子上印的地址加上了天津铺面儿的地址,白小姐直接是极大的改动,地址当然也加上自己店在上海的地址,还有连天津分店地址也有添加,白小姐就小册子的内容也加入了自己的心得,最后,那句广告词改成了:心灵美,容貌美,才是真正美。
把改过的小册子寄回北京,陈萱正听容扬说起白小姐,容扬笑,“白小姐真是个人才,齐硕也是实干之人,这两人,招的好。”
陈萱笑,“也是机缘凑巧,再想不到的。”
陈萱趁着见面的机会正式请教了一回容扬关于“思卿”品牌的含义,容扬优雅的递给陈萱一杯牛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用你的说法就很好。”
“嗯,那我整理好我们的品牌精神后,容先生您能不能帮我看一看。要是没问题,我以后就按这个跟咱们的员工讲咱们品牌的历史,也要印出几份,发给天津和上海的分店,还有阿柠,也要给她一份。”
容扬欣然应允。
陈萱连带自己做的员工培训计划给容扬送了去,容扬看过的都得说陈萱的员工培训计划书做得一流,他甚至令人复印了一份,待以后可以留给经理一级人员做参考。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陈萱的计划书就无懈可击,计划书并没有一定之规,起码在容扬看来,陈萱的计划书相当完整,大问题没有,至于小问题,陈萱以后慢慢的生意过程中,自己就能纠正。不过,容扬还是给了一些自己的意见。
容扬这次来京并未久待,只是略做停留便要搭乘军用机去了关外。
临行前,容扬再一次见了陈萱和魏年,容扬给了陈萱一份签好字的授权协议,容扬道,“这段时间我会有些忙,化妆品厂的事可能顾不过来。如果有急事,或者是开发新的生产线的事,只要你们协商着可以做,魏太太全权代表我的意见。”
魏年的目光瞬间看向容扬,但是,想从容扬的脸上看到七情六欲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这位先生只是文质彬彬的将一份授权书递给陈萱,目光中充满信任。
陈萱有些诚惶诚恐的接过容扬的授权书,容扬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他做好的决定,确认过的事情,很少会改变。然后,容扬又说了一件工厂的事,“所有账上的钱,留下一些周转的换成美金,其他的,全部换成金条。这件事,悄悄的做,不要声张。”
魏年立刻警觉,局势看来不大好!
说过正事,容扬闲适的将双腿叠放,看向陈萱,换个话题,“魏太太几月的产期?”
陈萱有些意外,还是说,“七月。”
“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如果是男孩儿,要由我家老太爷取。如果是女孩儿,阿年哥说叫魏心,心肝宝贝的意思。”说到孩子,陈萱与魏年相视一笑,彼此间那种浓浓的甜密,令容扬都不禁眼神柔和,“有喜讯一定要通知我。”
送走容扬后,魏年陈萱立刻着手于店铺工厂现金流与账上资金的兑换问题。魏年甚至悄悄的同他爹商量着,把家里存在银行的大洋悉数换成金条。另外,魏年说服魏老太爷,带上家里一半的存款,魏年亲自到天津,全部买成了布。甚至,老宅和王府仓胡同的家里也秘密的囤够了足够三年吃的粮食。
这事儿,魏家虽干的机密,可绝对瞒不过长住娘家的魏金。魏金还说哪,“买这么多米面做什么?”
魏老太太道,“听说要不太平,备些米面存着,以后起码饿不着?”
“难道要闹兵荒?”生逢战乱年代,如魏金这样的寻常妇女其实对战乱也没有太多恐惧。反正这些年一直打来打去,魏金还年少的时候,皇帝就叫人撵出皇宫撵出京城了。这北京城啊,是东家的一伙子人过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叫西边儿的人打跑了。反正,这些年消停的时间少。不过,打仗什么的,北京城里没有血流成河的打过。就是世道乱,每每闹兵荒,东西就涨价。纸钞说变纸就变纸,很不比大洋管用。魏金道,“那我回婆家,也跟我公婆说一声,让他们备些粮食。”
“这样也好。”
魏金颠颠儿的跑回婆家让婆家屯粮食,回头又要听她娘跟她商量陈萱的事。
魏老太太想着,陈萱这月份儿大了,还是搬回老宅吧,做月子照料起来也方便。
魏金道,“这也成。草莓这里的活,我都能接手。就是二弟二弟妹搬回来,屋子可得提前打扫,那屋儿一二年没住人了,让大妹好好的扫一扫再熏一熏。她现在身子笨,搬家还是我帮她张罗吧,别叫她操心了。要我说,这都六个月了,店里还是少去。我说她好几遭。成天只管笑眯眯的应着,也不听。”
“乡下丫头,泼辣是真的。”魏老太太倒是很满意陈萱的泼辣,与魏金道,“你以为都跟你们大小姐一样,一有身子就什么都不干了。”
“我大小姐,我现在成天卖给草莓园啦。”
“少得便宜还卖乖,这手艺你出去打听要听,除了咱家,谁家能传给闺女?”拉着闺女的小肥手,魏老太太语重心长,“也就是咱家了,你兄弟是真心想帮衬你这做大姐的,你这学会了,以后传给丰哥儿裕哥儿,孩子们也多个吃饭的营生。可也得多长个心眼儿,别叫你婆家套了你去。”
“妈,你真当我傻啊。我连你大女婿都没教,他那人耳根子软,我早同他说了,你不会,以后老太太问起来,无非是说你怕媳妇,你省得落埋怨。不然,你亲兄弟亲爹娘的,谁跟你打听你好不说哪。”
“这话是。”
母女俩说了些贴心窝子的话,待魏老太太跟二儿子说了搬回家好照顾陈萱月子的事,魏年其实不大愿意在老宅,他在自己家是说了算的,在老宅,什么都得听爹娘的。只是,这月子的事儿,魏年又不放心媳妇。魏年道,“我跟阿萱商量商量吧。”
魏老太太简直瞧不上魏年这怕媳妇的样儿,真是的,这么点子事都做不了主了?家庭地位也下降的太快了吧?又有些怀疑陈萱是不是因有了身孕就在家作威作福。不过,眼下就是怀疑陈萱不大柔顺,魏老太太也憋着啥都没说,这不陈萱月份大要生了吗?
小夫妻俩商量后,陈萱倒是不反对搬回老宅,因为她对于生产也是毫无经验,陈萱就是有些担心秦殊,秦殊不必陈萱担心,她打算搬去和魏银一起住。事实上,俩人好的,不是你住我这里,就是我住你这里。
再有魏金魏银秦殊的帮忙,陈萱帮家的过程极其顺遂,的确没让她操劳什么,家就搬好了。陈萱特意把和阿年哥的照片以及俩人的理想镜框搬过来挂在墙上。
陈萱是进入怀孕的第九个月时,才没有再去店里帮忙。她眼下肚子大,也干不了什么,就在家做做给孩子准备的针线,还有,就是看书了。时不时还要念几句魏老太太听不懂的外国话,魏老太太眼下也不出门看戏了,一则天儿热,二则她得瞧着陈萱什么时候生产。一般第一胎都会提前,魏老太太在家守着。
魏金每天也会过来,一则料理草莓园,二则也看看陈萱什么时候生。
魏老太太就悄悄同大闺女嘀咕,“现在你二弟妹不得了了,她那屋里挂的,一级教授的大镜框。我听她说,她以后想念书,要去大学做一级教授!”
“妈,您听她说呐,那教授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啊?”那啥大镜框,魏金早在那院儿就见着了,只当两口子发梦,根本就放心上。
“不是,现在成天叽哩咕噜的说外国话,一句听不懂,我看,她这事儿兴许有门儿。”
“阿年也会叽哩咕噜的说外国话,叫您这么一说,阿年也能做教授了?”魏金从老太太的点心匣中挑了块莲蓉酥,咬一口,满嘴都是酥皮的香,莲蓉馅儿的甜,魏金吃两口点心,才说,“眼瞅就要生了,生孩子带孩子,以后孩子上学成亲娶媳妇抱孙子,一辈子就过去了,哪里有空做教授啊。”
魏老太太想着,这也有理。
陈萱就在自己叽哩咕噜的看书的日子里,在婆婆和大姑姐的絮叨声中,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孩子。那是在七月初的清晨,进入七月,暑热开始渐渐退去,清晨的风带着初秋的凉爽,陈萱早上就觉着不得劲儿,先是一阵一阵的疼,忍了一阵子,不见缓解,反是有些加剧。陈萱看过一些生产的书籍,就怀疑自己这是发动了,魏年连忙把他娘他姐他嫂子都叫了过来,魏老太太立刻让王大妹去把提前预定好的产婆子叫来。产婆经验丰富,一看就知是要生,却也不急。看陈萱还撑得住,先让陈萱下炕溜达溜达,魏老太太已经一叠声的让王大妹去煮鸡蛋了,吃饱才有力气生产。
魏银秦殊还跟在一畔想帮忙,魏金忙把这俩人轰回前院儿,不叫她俩乱掺和。
陈萱这一胎不算艰难,也一直到中午才把孩子生出来。魏年没心去铺子里,魏金劝他不去铺子里就往前院儿坐坐,魏年担心的跟魏金发脾气,“我这哪里还坐得下!”
魏金也不理他,转身回屋瞧着陈萱生产去了。
陈萱生孩子并不大声嘶喊什么的,但那种压抑痛苦的声音,魏年听得脸都白了。待孩子落地,听到婴儿的哭声,魏年一屁股就坐地上,念道,“阿弥陀佛,可算生了!”跳起来就往产房跑!
只要是在产房外听到妻子生孩子时那种痛苦声音的人,绝对没有心情再关心是生男还是生女了,起码,魏年是这样的。魏年跑屋里来,把产婆吓了一跳,产婆正在给小孩子清洗,魏年已是三两步到里间儿看媳妇。陈萱脸上泛白,嘴唇也无血色,魏年急的,给陈萱擦擦脸上的冷汗,不停的问她,“萱儿萱儿,你还好吧。”
陈萱问,“孩子呢?”
产婆已经洗好包好,给陈萱送过来,“恭喜少奶奶,母女平安,可是个俊丫头,正好六斤六两。”
陈萱一听是闺女,其实有些小小失望,第一胎她是想生儿子的。再一瞅放在枕边儿的闺女,陈萱险没哭出来,这也忒丑了。倒是魏老太太一脸高兴,心里仿佛装着一万吨的欣慰,擡高嗓门儿说,“咱这丫头生得好,像她大姑。”
魏金也凑上前看,高兴道,“是像我是像我!这眉眼,跟我一个模子脱出来似的!”
陈萱两眼一黑,险没晕过去。想着闺女你可真不会长啊,你有俩姑,怎么专捡着大姑随啊你!这也忒没个算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