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也是比较有心眼儿的人哪,他虽然想就建海港一事把唐总督拉到自己阵营来,但也知此事急不得。五皇子先命李九江去查海港周遭的地皮,除了他媳妇买,还有谁买了。
李九江向来效率一流,第二日就整理好拿给五皇子看了。
五皇子一瞧,别说,跟风的人真不少,除了谢莫如这下手早的,其他几家都是闽地大家大族,余家、齐家、魏家、徐家啥的,没少趁机买地皮。除了当地家族,还有消息灵通的各官员家眷,除了苏巡抚这样的,唐总督的侄子也买了好大一块好不好?
五皇子突然就不担心建海港的事了,他便不想建,这些人也会推着他建的。
五皇子细看,别说,这里头江行云也占地不少啊。唉哟,还有军方,柳扶风也买了一块地……李九江也升级为地主了……
五皇子瞧李九江一眼,李九江笑,“如今闽地的地皮可是火爆,微臣就凑了回热闹。”
五皇子瞧着,心里就有数了。其实,不见得是柳扶风几人真就稀罕这么块地皮,哪怕他们真相中了,也不是这样的买法,派底下人出面,既不显眼,还能闷声发大财。这么直接出面买地皮,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五皇子笑,“买的好,买的好。”属下也都是聪明人,知道给他壮声势。
将这份名单收在袖打拢,五皇子心里也有了主意,同李九江商量,“海港这事,还是得先把咱们闽地上上下下的官员团结起来才成。上次我上表章,户部也不知如何预算的,竟给咱们预算出七百万银子,一下子把朝廷给吓着了。王妃已让苏巡抚重作预算了,你同老唐多商量商量建海港后驻军的事儿。凡事早做准备,没不好。”
李九江应了,五皇子又道,“听说老唐还有个老儿子。”老儿子,对小儿子的称呼。
李九江心里就有数了,五皇子这是打算曲线救国,先把唐总督的儿子拉过来,李九江道,“小唐今年十九,已中秀才。张长史时不时要去帝都,臣这里事务忙碌,正想禀明王爷,请王爷给臣找两个得用的人呢。”
五皇子还是问,“小唐能不能任事?”莫是个废物,唐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子弟。
“臣见过几面,瞧着是个清明的。王爷只管让他过来,臣自有事务安排给他们。”
五皇子拍拍李九江的肩头,主臣二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
五皇子又与李九江商量了回军中的事,方令李九江下去了。
五皇子叫上谢莫如,俩人换了常服,带着侍卫们去闽安城逛了逛。五皇子还带着妻子去闽安城最有名的饭庄吃了餐便饭。闽安城虽说是州府,委实算不上特别繁华,尤其守着吴地,更显着既穷又瘪。不过,五皇子住了一年多,也觉着习惯了。闽安城到底是州府,总督巡抚按察使啥的,衙门都在这儿,故而有名的饭庄子也有几家。
正是鱼虾丰盈时,五皇子带谢莫如来的是清波楼,此楼临水,景致不错,据五皇子说饭菜味道也不差。只是,以往进来就有包厢的饭庄,今日还略等片刻,店家方恭恭敬敬的请五皇子一行进去了。五皇子天生庄严,道,“你这里生意不错啊?”
店家并不认得五皇子,但也知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连忙战战兢兢道,“托咱们王爷的福,咱们闽地要建海港了,唉哟喂,来来往往的,不知多少大商贾过来呀。不瞒老爷,咱们这小店,自早到晚,就没空闲过。”店家笑眯眯的,又问点什么菜。
五皇子道,“你看着安排吧。”
五皇子坐的是临街的位子,望着闽安城的街道,的确是比先前热闹不少。一时,菜品齐备,五皇子就与妻子用午饭了。
俩人用了一餐饭,五皇子道,“吃惯了咱们府里的厨子,偶尔出来吃一顿也不错。”
谢莫如深以为然。
俩人除了吃了顿饭,就在闽安城逛了大半日,谢莫如给孩子们买了些便宜的小玩意儿,什么风车、竹蜻蜓、柳条编的小花篮之类,及至天晚,夫妻二人就回府了。
五皇子其实早憋了一肚子感慨,回府就同谢莫如唧咕上了,“不知不觉闽安城就不一样了,人来人往,车水马辆的。要不是今儿突然想起出去瞧瞧,还没留意呢。”
谢莫如笑,“是啊。一个地方,好不好,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看人气就知道了。”
五皇子低声道,“我觉着,咱们闽地要兴旺了。”
“我也这样觉着。”谢莫如自然也愿意看到闽地兴旺。
这对夫妻已是信心满满。
也不知是五皇子的确主政有方,还是怎地。反正,这人要是顺了,无事不顺。就是苏巡抚算着今年收的夏税也是满面笑容,年景不错,税收也格外顺利。
江行云这里更是成日间高朋满坐,八百年前是一家的宋太太过来给江行云送了些海鲜过来,宋太太笑,“将军命人快马送来的,一路用冰镇着,你这里每日有宴,正用得上。”
江行云叹,“多谢嫂子想着我。也不知他们哪里来有消息,都来我这里打听。我能说什么呢,朝中大事我也是不懂的。”
“妹妹总比我们有见识,有时没个主意,我也愿意听妹妹指点我呢。”宋太太奉承江行云一句,道,“现在都说咱们这里要建海港,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就不知真假了。”
“这个啊,这个我还真有消息。”江行云拈了粒鲜荔枝,宋太太不知不觉已坐直了身子,就听江行云说下言呢。江行云吃了颗荔枝,方道,“王爷原本是有这个意思,奏章也递上去了,朝廷没批。我想着,这事儿该是不成的。”
“不成啊……”宋太太愈发挠心挠肺了,悄声道,“妹妹,我可是听说王妃在沿海买了大批地皮呢。”她知道信儿就晚了,自家派人去买地皮,一则价钱翻倍不止,二则,上等地皮早名地有主了。无奈只得选了次一等地皮,这还是下手快的呢。有些比宋太太还慢一等的,过去只有吃灰的份儿,还地皮?
江行云笑,“这我就不晓得了。”
宋太太再三央求,“妹妹要有什么信儿,可得跟我说一声啊。”
江行云犹豫一二,方道,“只听说王爷又命苏巡抚重新做港口的预算,这事儿嫂子万不能说出去。”
宋太太精神一振,连声做保,“妹妹只管放心,你还不知道嫂子么,再没有比我这嘴更紧的了。”再三保证,绝不会出去乱说,又道,“这么说,王爷还是要建港的?”地皮不会打水漂了啊!
“这就不知道了。”江行云深得太极精髓,但宋太太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怎么看怎么觉着江行云这笑的别有深意!
宋太太自以为得了消息,心满意足的又奉承起江行云来。
她恨不能每天过来同江行云亲近,江行云这里却是忙碌的很,一时便有人求见。宋太太识趣告辞,江行云起身相送。
第二位访客就是晋商代表徐少东了,较之去岁冬末,徐少东有些黑瘦。江行云笑,“这么大热的天儿,什么要紧事劳少东你亲至。”
徐少东笑,“现在不怕热,只怕我晚来一步。”
江行云但笑不语,命侍女上了凉茶,道,“你尝尝,这是闽地的凉茶。”
徐少东呷一口,倒也不急着说生意,先说茶,“里头似加了金银花。”
“是啊,最消暑去湿,暑天喝最好不过。”
“要说吃茶,还是南面儿花样多,咱们晋地吃的茶也多是从南面儿运送过去的。”徐少东吃了大半盏,笑赞,“这茶暑天吃果然舒坦。”
徐少东道,“江姑娘你是个爽快人,有话我就直说了。”
江行云道,“少东请直言。”说来她还欠徐少东一个人情,徐少东毕竟帮她打听过段四海的事。
徐少东斟酌道,“我在晋地,也听说闽王爷要建海港之事,只是不知消息是否可靠?”
江行云对徐少东,并未绕弯子,“可靠。”
俩字一落,徐少东便知他称时那人情,人家江行云还了。
徐少东一颗心也搁肚里去了,徐少东道,“我听闻,闽王的折子被朝廷驳了回来。”
江行云笑,“你要问的应该是这海港建不建得成,而不是王爷的折子有没有被驳回来吧?”
“江姑娘说的对。”徐少东笑,“不知有没有我们晋商能为王爷效力的地方?”
“这我就不晓得了。”江行云道,“你们晋商自来财大气粗,西宁榷场的生意还不够你们做的?”
“你也知道我们的生意,无非是由南往北,再由北往南罢了。要是闽地开港口,北货南运,我们晋商便宜的很。”徐少东道。
江行云一叹,“想来,吴地的北货,也是你家的大头。”
徐少东脸色微变,很快恢复过来,笑,“江姑娘,商贾不就是如此么。非但晋商如此,徽商、帝都的商贾,哪个又少往吴地走动了。不说我们这些外来商户,就是你们闽的商家,难道还少与吴地来往了?商贾做的是生意,江姑娘你但有差谴,我可曾说过二话?”
“既无二话,还真有事委于少东你。”
徐少东笑,“你尽管说。”
“过些日子,我要去与段四海会面,希望少东你同往,给我们做个见证。”
徐少东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听此话,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江姑娘,你,你要去与段四海相见。”说话都结巴了,可见徐少东对此事的震惊。
“对。少东可愿与我同往?”
徐少东想不愿意,可人家一个女人都有此胆量,就为脸面也不能摇头啊。徐少东感叹,“江姑娘不愧将门出身,徐某佩服,佩服!”徐少东连说两声“佩服”,一拱手道,“江姑娘相邀,徐某怎能回绝,愿与江姑娘同往!”
只要徐少东点头,江行云根本不用要求他保密,徐少东自然会保密的。
徐少东应下此事,觉着与江行云关系近了不少,也就多打听了一些,“江姑娘去与段四海相见,可是为着海贸的事。”
“是啊。”江行云一哂,“闽地海军有限,但如今等闲海匪也休想上岸。海上若有段四海护航,并非坏事。靖江出得起保护费,难道闽地出不起?只是,我不喜藏头露尾那一套,段四海在海上这些年,也算一方霸主了。何不订立契约,做个长长久久的生意。此次,是请你们一道过去,做个见证。以后你们的货在海上出事,就是段四海的首尾了。”
徐少东真是服了这个女人,千万叮嘱,“江姑娘,此事必要保密才好。”
江行云似笑非笑的瞥徐少东一眼,“放心,你们既与我做个见证,就是一条藤的蚂蚱,谁要是活腻了,只管往外说去。”
徐少东尴尬笑笑,终于无话可说。
江行云与段四海会面之事,谢莫如自然也与五皇子说了,五皇子皱眉思量片刻,“你是说,用此稳住段四海。”结契约可不是小事。
谢莫如道,“非是稳住段四海,还要借段四海查出白浪到底是何方神圣!也是要牵制几家大商贾,不然,以后让人知道行云与海匪结契,难免生事。这几家大商贾,与朝中联系紧密。倘此间事发,他们先得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五皇子也是个有决断的人,踱了几遭,道,“你跟江姑娘说,让她安心,这事我是知道的。以后就是说出来,自有我担当。”
五皇子道,“一会儿我命人将我的印取来。”
谢莫如在五皇子耳畔低语几句,五皇子问,“这样也行。”
“这也是以防万一,殿下让妥当人去办。”
“放心。”
“此事暂不要与陛下说。”
“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