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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经纪人良心不会痛 正文 第159章 雨夜

    打开家门,只有几个电器的电源指示灯幽幽地亮着。

    男人摸黑换了鞋子,拎着黑色的书包往里走,原本摊平在猫抓板上睡觉的w先生擡起头,看见是他,懒懒地眯了眯眼睛,软软地叫了一声。

    “嘘?”

    黑暗中,猫的小白爪倒是还能看得清楚,男人摸了摸,示意它保持安静。

    这时,他抽了一下鼻子,确认了确实有淡淡的烟味在空气中飘摇。

    桑杉房间的门是开着的,肖景深抱着只是去看一眼的想法走过去,还没等看见什么,就先感受到了阵阵的夜风。

    窗是大开着的,气流在房间里涌荡,纤细的女人就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衣站在窗边,一点红色的星火在她的指间明灭。风撩着她的发,鼓动着她的丝袍,烟气从她的口中徐徐喷出,转瞬间就被风裹挟而去、搅散一空。

    “小偷先生,抱歉了,我还没睡,你可以抓紧时间去下一家了。”

    “没事儿,你什么时候睡了,我再偷东西也一样,踩点儿这么多天了,不差耽误这一会儿。”

    ……

    桑杉没有转身也没再说话,肖景深也安静着,仿佛唯有风在不安着。

    窗外一点光照进来,让男人看见了女人左肘上的绷带。

    一点点细碎的疼仿佛是一堆玻璃碴在男人的心里反复地研磨。

    “那几个孩子的事儿,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你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毕竟你们彼此之间都有充足的了解和信任。”

    擡手打开灯,他仿佛也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了解?信任?”

    桑杉凉凉一笑,转过身看着肖景深:

    “正是因为对人类的自私足够了解,对人类的狂妄足够信任,我才知道自己会面对的最糟糕的局面是什么……就是现在。”

    女人垂下眼眸,她手中的烟已经烧到了最后,她随手把烟蒂拧在了手边的烟灰缸里。

    站在肖景深的角度,他能看见烟灰缸里满满的烟灰和扭曲如枝杈的香烟残骸,在这个夜晚,有东西被燃烧殆尽,也许名为信任,有东西扭曲了原本的模样,也许,那就是了解。

    “和theking签约出问题的事情是于竹告诉你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应该开心才对,下半年在他们身上的投资预算是两千四百万,如果不能签下他们,这些钱够我把你直接砸进一部大制作电影了。”

    桑杉转过身去拿起放在窗框上的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她下意识地摇了两下,把烟盒捏扁,摊开手掌,任由它自由地落在了地上。

    “你拍完现在这部电影大概是十一月,正好明年有个c娱乐牵头的重点项目,导演是杜安,女主角是池迟……我可以认筹三千万,其中包括你的片酬,到时候整体收益结算出来给你划分百分之二十五,让你去当男主角,怎么样?”

    肖景深没说话,他觉得桑杉想要的也不是自己的回答。

    这一年多来,眼睁睁看着桑杉为了theking付出了多少努力,他觉得心疼,如果桑杉心疼,那自己比她更心疼,如果她不心疼,自己可以连着她的那份疼一起。

    可是,真的能做到么?

    不能的。

    所以只能静静地听着。

    “或者,我再挑几个年轻的演员,重新开始培养,现在的粉丝钱再好赚不过了,开一部全新人班底的网剧,你在里面客串一下,我再找几个有点水花的人串戏,然后再把他们打包扔到hd的综艺节目里刷脸,用不了一年,他们就能让我回本了……”

    背对着肖景深,女人垂下眼睛,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今天下午,我联系不上小木鱼他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电话给于竹,让她暂缓租房的签约,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止损。我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这个,一个月八万租金的合同,要是签了,我就得在一天内打给对方四十八万作为押金和预付租金。然后我就订了去沪市的机票,想要跟文子禹面谈,看看究竟如何解决这个事情,我是不是特别冷静?非常冷静地,就撞在了别人的车屁股上。”

    右手抚过左臂受伤的地方,又擡起来把自己的长发掠到脑后,桑杉自嘲地笑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冷静,我一直都在问自己,到底在哪一步出了问题,才让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又落入了现在的局面里。

    文子禹问我是不是故意吊着他,是啊,这一年多我是在故意吊着的他,这个圈子里的诱惑太大,盯上他们的人太多,我故意在态度上暧昧不明,就是想牵住他,让他不要跟着那些更有钱、更有背景的经纪人跑掉。我不仅吊着他,我为了让自己的身上少点麻烦,为了更好地在暗中搞垮华光天下,我还利用了你,过去的一年我利用你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对theking不再有企图,将来也想利用你去打消文子禹心里的那点儿执念,我还利用你去洗白自己,现在那些人提起我说的不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经纪人,而是肖景深相濡以沫的女朋友……

    这些做法我从来不认为是错的,即使是现在让我去重新选,我也找不到更有效的办法了。就像我要提升你的热度,用的就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只是前期炒作一下,再上一个综艺,你现在就能够跟康延、封烁这些人合作拍电影了。身为一个经纪人,我要的就是简单有效,我就是满心的功利算计,过去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用这种方法捧红了你,也捧红了theking,现在文子禹就因为他‘喜欢我’,就把这样的我全部都否定了……”

    转过身,桑杉看着肖景深,眉目依旧犀利冷淡,仿佛刚刚长长的倾诉说得分明是别人。

    “你能不能替他告诉我,他凭什么?”

    感情真是一件好武器,以喜欢为名,伤害便不是伤害,与喜欢为敌,功利就更得卑劣,可是什么是喜欢呢?

    被一个人喜欢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她感受到的永远是被别人理直气壮地伤害、放弃、和否定?

    “被人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十几年前的那个天台上,女孩儿这样问这个那个来找她的男孩儿。

    就在那天早上,她给自己怀孕的母亲端牛奶,得到的是一个耳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我肚子里这个会出来跟你抢钱抢房子,我告诉你,你妈我爱生几个孩子跟你没关系,把你那些独生女的臭毛病给我收起来!”

    “你妈妈还是喜欢你的,她只是现在控制不了她的脾气,你……体谅下。以后就在老房子那里好好学习,暂时别过来了。”

    “爸,我妈真的喜欢我么?”

    “当然喜欢你了,你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你也喜欢我么?”

    “喜欢、肯定喜欢!”

    “你们既然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要离婚呢?为什么现在因为有了另一个孩子,就不离婚了呢?”

    女孩儿擡着头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执拗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在她的目光里,那个文质彬彬、曾经手把手教她写字、曾经一遍遍教她人生道理的男人,只给了她一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桑杉在那一刻明白,她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了。

    活到十六岁,似乎没有解不开的谜题,却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看不透的人心,站在天台上看着翻滚的乌云,她感觉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你曾经告诉过我被人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看着三十三岁的肖景深,桑杉的唇角勾起了一点浅淡又纯粹的笑意。

    “谢谢你。这么多年走过来,才知道当初的你有多难得,告诉我一份正常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虽然以我的经历来看,那一年的美好才更像是个梦,但是它是美的。”

    你的十九岁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照亮了我灰暗的少年时光,拯救了岌岌可危的人生,也让我能够独自走过那之后的荆棘长路。

    女人低下头,像是一只鸟儿,在致意或者在小憩,更或者,已经无力支撑扬起的头。

    肖景深终于忍不住了,就像太久太久之前他忍不住走过去拉住桑杉的手臂一样,现在的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生怕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怀抱里变作支离。

    窗外的风终于带来了夏天的第一闪电,片刻之后,大雨倾盆而下,伴着滚滚雷声。

    “我没事了。”

    第三道闪电闪过之后,桑杉慢慢推开了肖景深,她擡起头,脸上已经是肖景深平时熟悉的样子,仿佛刚刚的那点儿脆弱根本是男人自己想多了。

    “今天全国的天气都不太好,你能坐飞机赶回来,真是不容易。”

    “还好,司机的技术不错。”

    “我的手臂上连轻伤都不算。”

    “不回来看看我不放心。”

    “哦。”

    桑杉转身走到窗前,肖景深以为她要关上窗子,可她只是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大雨飞溅的水花。

    “肖景深,你现在喜欢我么?”

    女人的问题让男人不由愣了一下,他看着对方举到窗外的手臂,又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地回答说:

    “喜欢。”

    “又是喜欢。”

    真丝睡袍的袖子滑到肩膀处,桑杉用自己的整条手臂去感受着大雨所带来的湿凉,脸上的笑容也是冷的。

    “你知道么?你的这份喜欢,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一份自以为是的隐瞒而已。去年,我调查了星耀,今年,我调查了卢穗明……该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可不管我如何暗示你,你都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之前我想着可以跟你慢慢耗,等着你坦白,现在我不想等了。实话告诉你,你的这种喜欢对我而言真是毫无价值,还徒增麻烦。”

    看着自己手心凝聚的那点儿水,桑杉弹了弹手指,收回了右手。

    “你可以在雨夜横跨大半个中国回来看我这点儿微不足道的伤口,却不能对我坦白你的遭遇和你的敌人,这样的喜欢对我有什么用呢?”

    瞬间,肖景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心中本应惊惶于自己遮掩的东西被发现了,可是没有,他看着桑杉的脸,突然笑了。

    “所以我不是十九岁,不会把什么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也不是十六岁,不过多么困难事情都顶多让你难过一下而已。”

    桑杉也笑了:“有道理,我们都长大了。”

    那些感情都属于过去,那些纯粹如钻石的彼此,也都属于过去。

    “有烟么?”女人的目光落在肖景深放在她房门口的黑色书包上,“据说你的书包里是百宝囊,什么都有。”

    “你今天已经抽了很多了。”

    “十六岁的桑杉给自己解压的方式是做数学题,三十岁的桑杉给自己解压,只能靠抽烟。”

    说话间,桑杉已经走过去打开了肖景深的书包,她在里面没有找到烟,倒是看见了别的。

    “一个、两个、三个……你果然长大了,十九岁的肖景深,无论如何都不会背着这个到处走。”

    “我是怕训练的时候缺水……”

    看着桑杉手里捏着的安全套,肖景深的耳朵又泛起了热。

    女人挑了一下眉头,点点头说:

    “我信。”

    你那副表情完全是一点都不信好么?!

    肖景深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你要不要吃点儿什么东西再休息。”

    “好啊。”桑杉点点头,把手上的几个东西甩在了肖景深的脚边,“你。”

    想要擡腿离开的男人刹那间僵在了原地。

    站在门口的女人站起身,身上的睡袍滑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她里面和睡袍同色的吊带短裙。

    “长大的人除了抽烟之外还有别的解压方式,是吧?”

    “这个玩笑……”

    “你裆部的突起是在对我的玩笑起立致敬么?”

    肖景深明白,今天的桑杉状态并不正常,当然,他现在的样子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深吸一口气,他的双手张开又抓住,尽可能冷静地说:“我给你煮点面条怎么样?”

    “肖景深。”

    当男人要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桑杉垂下眼睛低低地说,

    “现在,你是长大的肖景深,我是长大的桑杉,你从这里走出去了,就再也没有今天的机会了。”

    男人闭上眼,擡手——迅速关上了的房间的门。

    顺便自己的书包堵住了w先生可以随意进出的猫门。

    接着,他转身把桑杉拉到自己怀里,直接抵在了门上。

    “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的,是么?”

    “也许……”

    女人没说完的话被男人用唇舌打断了。

    一只大手垫在女人的后背上,描摹着精致的蝴蝶骨,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控制在她的头顶,男人的亲吻激昂又热烈,带着难以再被隐藏的热情。

    “我喜欢你,喜欢到恨不能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都被我扔进垃圾桶,只剩一个十九岁的我,可以坦坦荡荡地面对你。”

    一连串细密的吻落在桑杉的眼睛上,男人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游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不希望你看到那些不好的东西,这就是喜欢,桑杉,喜欢就是我愿意为了你变得更好,哪怕是伪装的,我也想装得好一点。”

    “旧伤只会掩盖脓血。”

    “我可以自己治好的,你信我。”

    男人脱掉自己身上黑色的t恤,露出了西北的烈日下练出的健壮身材,把桑杉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他用有力的手臂捏着桑杉的肩膀,手指在肩带上若有似无地勾来勾去。

    “信你?信你什么?我的一贯作风是伤人者死。”

    “算了,这个时候别说什么死不死的,随便你了。”

    白色的睡裙落在地上,深蓝色的牛仔裤也落在了地上,麦色的腿脚离开了地面……

    外面的雨没有停歇,像是天然的伴奏,遮掩了房间里突然响起的惊呼、喘息和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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