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好久不见!”
看见肖景深再次出现在健身房里,克夫很惊喜地跟他打招呼。
“克夫!”
依然很白的男人招招手,笑着从柜台上拿回自己的登记卡。
“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从你身上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恩,你这些天身体状况保持的很好。”
健壮的外教拍拍肖景深的肩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什么气味?”
“明星,大明星,超级大明星!广告、访谈,我每天回家路上都要看见几十次你这张帅脸!”
“广告并不代表什么,我坐地铁过来的时候也没遇到什么人要我签名合影啊。”
学着克夫的习惯的动作耸了一下肩,肖景深走到了更衣室。
脱掉简单的白色t恤换成了黑色的背心,男人线条分明的手臂在拍戏的时候似乎被戏服捂得更白了。
“天啊,你居然还坐地铁?如果我和你一样把脸贴满全城,我出门的时候一定会打扮成蜘蛛侠的样子。肖,你真是太疯狂了!”
肖景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对那些看见我的人来说,我只是个广告演员。”
“最帅的广告演员!身材最好的广告演员!”克夫忙不叠地给肖景深的身上扣定语。“sun居然同意你这么做?”
“呃……她出差了。”
“好吧,肖,你这种做法就像女朋友不在家你就去逛夜店一样。”
肖景深被克夫不是很恰当的类比囧了一下。
“你至少应该坐车过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没事儿,一个人打七八个人我也没怵过。”站在跑步机上,肖景深继续安慰自己热心的健身教练。
“对了,有件事情应该告诉你。”陪着肖景深一起热身,克夫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以前桑杉经常陪着一起来的小国王前几天来了俱乐部,他问了很多你的事情,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克夫自认是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
小国王?
theking?
肖景深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慢跑。
“于竹,帮我查一下肖景深过去的就诊纪录,从十一年前开始查。”
坐在候机大厅,桑杉对着电话里说道。
“这个会比较难。”于竹斟酌了一下,才这样回答自己的老板。
病历属于个人隐私,医院不会轻易就让人查询的。
瘦硬的手指敲打在座位扶手上,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那就从他的医保报销记录里面开始查,从最早的时间开始,一次报销超过五百以上的都记下来。”
“好的。”
“然后……算了,等我回京城再说。”
“老板,昨天晚上刘达打电话给我说肖先生今天没有要车。”
“他不是今天去健身房吗?”
“应该是坐地铁去的。”
“跟刘达说今天晚上不用打电话了,明天中午一点半把车停在我家楼下再打电话给肖景深。”
“好的老板。”
“老板,hd电视台在计划一个新的明星真人秀,制作人是钱小凡小姐,她上午打电话过来问您对这个节目是否感兴趣。”
hd电视台是国内比较早一批做真人秀节目的卫视台,节目常常推陈出新,收视率都还不错。
在项目设计阶段就联系艺人,基本上就是有意让这个艺人当常驻了,桑杉想了想,反问于竹:“肖景深今年的项目规划里面并没有提到有常驻综艺节目这一项?之前的两个邀请不是都推掉了么?”
“不是的。”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来于竹似乎是在笑,“钱小姐问的是您有没有兴趣,这是个明星情侣的旅游节目。”
桑杉沉默了一秒钟,说:“这个我回去之后会看看情况,跟钱小姐那边打个招呼,说我后天回京城,大后天可以约她面谈。”
“后天?老板您今天不回来了么?”
“我回秀城一趟,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
挂掉电话,桑杉捏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停机坪。
原以为他是走过荒野才一身疲惫,没想到却是经历了刀山和火海。本以为他只是在风雨中勉力支持,却从没想过他是否也曾经像是一道闪电,想要劈开漫天的阴霾。
重逢在十多年后,支持着桑杉去扶持肖景深的,一直是十九岁的他自己。离别之后那些年里肖景深的经历,她本不想去关注,每个人都有注定自己走完的泥泞,她把自己的痛苦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自然也会对别人如此“尊重”。
可是肖景深的过去十年像是一口冷宫里深井,当她搬开了上面的石块儿,才知道里面埋葬了多少骸骨,如果不将里面清理个明白,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尸骨中,竟然能够拼凑出那个她曾怀念的少年呢?
她以为他只是离开,终会回来。
却没想过他可能已经筋疲力尽地死去,却无人知晓。
“不过是招魂。”
女人轻声呢喃着,在登机提示声里走向了通道。
……
肖景深本以为桑杉在他试戏之前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他就看见自己的经纪人穿着白色的亚麻家居服坐在家里阳台上。
坏了,我只买了一块牛肉!
拎着晚饭食材,男人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用做饭了,晚上一起出去吃,我顺便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哦。”
肖景深想了想,把牛肉放进了冰箱里,又拿出鸡肝和三文鱼开始给w先生做晚餐。
“w先生今天晚上晚上吃什么?”
“煮鸡肝和煎三文鱼。”
“听起来不错。”
肖景深觉得桑杉说话的声音有点近,停下切鱼肉的刀回头一看,发现桑杉也站在厨房里。
“你要喝果汁?”
“不是,我看你给做猫饭。
“做饭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动画片主角,一开锅还会biubiubiu发光。”
“如果你打开锅盖里面是发光的,那我只能报警,说有神经病把灯也放进锅里煮了。”
桑杉接梗接得一本正经,反而把肖景深给逗笑了。
“退后一点,一会儿起油锅小心溅到。”
年轻的女人退后了一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切的是鸡肝么?”
“是啊,生鸡肝,一切满手都是血,穿着白衣服呢你小心点儿。”
嘱咐着桑杉小心,肖景深的动作却是利落而笃定的,腰身笔直,宽宽的围裙带子松松地挂在上面,越发显得他腰细。
“切鸡肝是什么感觉?”
“就是切鸡肝的感觉啊。”肖景深觉得桑杉今天的问题都有一点儿奇怪。
“我也试试。”
“你等等我把围裙摘下来给你。”
“不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杉又站在了肖景深的身后,这次她比上次要近得多。
她的两只手穿过男人窄腰两侧。
“你帮我挡着就行了。”
男人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松开了刀柄,桑杉视线受阻,摸索了一下才握准了刀,另一只手摸到了凉凉的生鸡肝。
“原来鸡肝生的时候是这种手感啊,有点软,还有点滑。”
站在桑杉的怀抱里,肖景深一动也不敢动。
女人的声音仿佛紧贴着他的后背传来,沿着他的脊椎、骨髓、血管……传到了他的脑海。
他的后背也许突然间生出了千百亿个神经元,若有似无的柔软在召唤着它们,也在召唤着他的灵魂。
是什么,有点软,还有点滑?
“鸡肝需要切多大的块儿?”
细瘦的手拿着刀比划了一下,肖景深赶紧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刀背。
“切断连接的地方就行了,这样煮起来更嫩。”
小心翼翼地提着刀,眼睛盯着那只握着刀的手,肖景深帮着桑杉切了两刀鸡肝。
“这样就行了么?”
切完鸡肝,那双手并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料理台上还有什么东西引起了身后那个女人的好奇。
浅浅的呼吸就在男人的脖子下面,他的耳朵早就像打招呼似的红透了,现在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在跳舞。
“行了。”
“还有什么需要切的么?”
“没、没有了。”
那双手终于要收回去了,肖景深看着它们经过他的腰际,轻轻抹了一下他的围裙。
一条浅浅的痕迹出现在他左侧腰上。
“果然有血。”
桑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柔软的发丝划过男人的肩胛骨,他的身体又是一僵。
“还挺有趣的。”
听见女人离开的脚步声,肖景深足足五秒钟之后才开始继续自己的烹饪。
他要做什么来着?
回到自己套房,桑杉走进洗手间一点点地洗干净自己的双手。
镜子里的她依旧是表情冷淡的,冷淡到让人觉得她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九年前的三月,肖景深有刷校园医保卡就诊的纪录。
九年前的三月,景松文老人得知女婿犯罪之后孙子把自己前途卖了还钱,怒急之下中风,一度生命垂危,而肖景深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回到秀城呆了半个月,后来又匆匆离开,那时他已经被星华转手到了百玉。
宋玉冰说她曾见过肖景深豁出命去对抗那些要把他拖入深渊的人,说自己已经一无所又只剩贱命一条了。时间,应该也是在那个三月吧。
因为觉得世上再无所牵挂,所以终于做了想做的事情——和那些要让他堕落到底的东西以命相抗,终究惨胜。
从她把这个时间点的事情串起来那一刻起,她就特别想给肖景深一个拥抱,希望能穿越时空,给那个九年前不过二十三岁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