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没再说下去,因为新人已经走到那名牧师的面前,牧师念了一大段话,经鸿这儿听不清楚。
接着就是一对新人随着牧师宣读誓言。
他们转过身子,面对彼此,牵着双手,望着对方的眼睛。
这时经鸿才看清楚了那对新人的样子,男人很英俊,女人很美丽,是一对璧人。
可能因为到了关键的部分,观礼的人在栈桥上默默地向教堂的方向挪了挪,既靠近了他们,又不惊扰他们,经鸿周昶也跟在后面。
轻轻的誓言随着风飘荡过来。可能因为事先知道结婚誓言的内容,虽然只听见了零零星星几个单词,经鸿也能拼凑出来完完整整的一段内容。
他们说:“I……takeyou……formylawfulwife/husband,tohaveandtoholdfromthisdayforward,forbetterforworse,forricherforpoorer,insicknessandinhealth,untildeathdouspart.Iwillloveyouandhonoryouallthedaysofmylife.”
不论贫穷富裕,不论健康疾病,在我生命的每一天,爱你,尊重你。
他们说完,观礼的人都有一点儿受触动,因为他们正在见证那两个人这一辈子最美丽的一瞬间。
牧师又打开盒子、拿出戒指,举起来,说了一句什么话,而后便小心地将那枚戒指递给新郎,新郎接过来,再将那戒指套在新娘伸出来的修长手指上。新浪戴着白色长手套,上面花纹繁复精致。
戒指戴上,牧师宣布他们两人从此便是一对夫妻,声音再次隐隐飘散过来:“Nowthatyoubothhavecommittedyourselvestooneanother……throughthesacredvowsthatyouhavetakenandbythegivingandreceivingoftheserings……Inowpronounceyouhusbandandwife.”
他们已经说出口过神圣的誓言,他们从此便是一对夫妻。
牧师又对男人说“Youmaynowkissthebride”,新人开始拥吻。并不是仪式上面敷衍的吻,新郎垂着眼眸,新娘闭着眼睛,圈着丈夫,在蓝天下、碧海间,用心地感受着这饱含爱意的、温柔的、软软的吻。
一吻结束,亲友以及围观的人都鼓起了掌。
经鸿、周昶也不例外。
新郎新娘这时才对观礼的人挥挥手,一个挽着另一个,是最亲密的模样。
婚礼结束了,新人开始与家人们拍合影,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经鸿周昶走下木桥。正好午餐时间到了,周昶问经鸿:“一起吃点儿东西?大岛上面也有几家非常不错的餐厅。”
“行啊。”经鸿也没拒绝,反而是享受了这难得的与周昶并非竞争对手的时光,“哪家?”
周昶沉吟了下:“Deelani吧。海味。”
经鸿又说:“行啊。”
哪一家都无所谓。对于“吃”,经鸿其实并不执着,他太忙了。
二人结伴走进Deelani餐厅,寻了一家靠窗、靠海的位置。
桌上摆着新鲜的花,是一支玫瑰,毕竟这里绝大多数的客人都是夫妻。
“经总先去洗手间吧。”周昶一笑,“我占着座儿。”
经鸿也没客气。他站起身,推开椅子,目光淡淡扫了一眼,便向洗手间走过去了。
经鸿回来后周昶又去洗手,中途看了一眼公司邮箱,处理了点要紧工作。
个别事儿比较麻烦,于是周昶走出餐厅,到外面打了两个音频电话。
本来觉得挺抱歉的,将经鸿自己晾那儿了,结果周昶没想到,当自己再回到餐厅时,却赫然发现经鸿对面儿坐了一个女的!
女生靓丽而又热情,说着一口流利英语,但长相不像有欧美血统,倒像是中东那边的,黑发、黑眼,但高鼻深目,风情万种,但大概是很小就移民北美,或者本身就是二三代。年纪很轻,应该是与父母一起来度假的。
此刻两人交谈甚欢,女孩正给经鸿展示手机里的什么东西,经鸿听得非常认真,还时不时搭两句话。周昶站了会儿,经鸿竟完全不曾发现他其实已经回来了。
周昶静静看了会儿,走过去,在经鸿他们旁边的一张桌边坐下了。
他拿起酒单翻了翻,要了一杯威士忌。
也是巧,他才刚坐下,正前方靠着窗的一个女孩突然回头看了看,长得有点儿像某个明星年轻时,二人目光正好碰上,周昶忽然微微一笑。
他知道自己的魅力,而后果然,那个女孩犹豫片刻,端起酒杯走过来。
经鸿这回看见了,向周昶飘去一眼,二人目光碰了一瞬。
可周昶蓦地觉得无聊。
对方已经走到眼前,周昶站起来,说:“抱歉,我的同伴在那边儿,刚刚好像聊完了,我必须要过去了。”
女孩儿停下步子,一脸的“Excuseme?”“你究竟有什么毛病?”“你是不是欠抽。”“我要跟姐妹们吐槽。”
旁边,对着陌生人,经鸿也说:“不好意思,我的同伴回来了。”
“啊……”那个女孩看看周昶,又问经鸿,“那,今天晚上能一起在这附近逛一逛吗?”
“不了。”经鸿说,“祝假期愉快。”
经鸿不傻。对方兴趣非常明显,又恰好有个哥哥在P大念着博士,给经鸿看了照片,又给经鸿看了别的。
对方走后,周昶在经鸿的对面位置坐了下来。
在落座的过程中,周昶一直看着经鸿的眼睛,经鸿也是,二人视线带着钩子,相互捕捉、相互猜测。
周昶觉得经鸿好像已经看透了自己,又好像没有。
坐下后,二人目光又交缠几秒,经鸿低下头,对着菜单将看不看的,问周昶:“吃什么?这家餐厅名气挺大的。”
周昶也翻开菜单,说:“名气大又说明什么。我上一次在PostRanch还吃着了发霉的东西。”
经鸿笑:“什么东西发霉了?”PostRanch,加州一号公路旁最著名的奢侈酒店,颇受好莱坞明星和硅谷富豪们的青睐,里面餐厅也挂着米其林的星级。
周昶说:“蓝莓。端上来时浑身白毛儿,跟毛线团儿似的。”
经鸿这回笑出了声,问:“你吃了?”
“当然没。”周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又不瞎。”
“了不起。”经鸿揶揄,“真没想到周总还能认出来长毛的东西呢。”
周昶问:“……我为什么认不出来?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经鸿挑着眼睛看他:“传说中周总家的英式管家用乒乓球儿练端盘子,讲究得很,我还以为小周总这一辈子还没见过发霉的东西呢。”
周昶从菜单上掀起眼皮,幽幽地看了经鸿一眼,说:“英式管家过来时我都已经上本科了。”
一顿饭竟然十分愉悦。
窗外海浪不断地拍。
印度洋上阳光强烈,明亮到了甚至虚假。白茫茫的,汹涌着、动荡着,仿佛要把整座岛屿都淹没。
经鸿从落地窗望出去,望向太阳,只觉太阳耀眼炫目。千万个金箭头、银箭头,乱箭齐发,在天地间横冲直撞,好像把整个空间都穿透了,一直射进餐厅里来。
有些眩晕,有些恍惚。
…………
午后二人分别叫了两艘小艇回私人岛,没再联系。
而当天晚上,经鸿再次没忍住。这一回,他泡在浴缸的泡沫里,仰着头,枕着浴缸后的大理石,因为温度也因为别的,全身皮肤粉红一片。最后的时候,他的眼前竟再次浮现周昶那天的身体。
次日一早,经鸿起来后又优先处理了几样批复,而后到大岛上的网球场跟其他人打了几盘。好不容易过个假期,当然最好是能锻炼锻炼。
没想再次遇到了周昶。
周昶从健身房出来后需要路过网球场,无意中看见经鸿后便在场地边站了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等经鸿出了球场,周昶说:“经总这有专业水平了。”这番话并非恭维,周昶自己也会打打网球,但经鸿显然打得更好,周昶对自己和别人一向都有正确的评价。
经鸿纠正他:“叫经鸿就好。”
周昶说:“抱歉,叫习惯了。”
经鸿接着一开始的话茬:“其实网球是我唯一一项能拿出手的,都练了二十几年了。”
“大学时候打过半职业么?”
经鸿点头:“进过Stanford的校队,拿过全美冠军,但队友水平实在太强,我几乎没当过正选。唯一一次参加比赛是大三的那一年,和别的人组了双打,跟着队伍混的冠军。”
“当然。”周昶也略懂,“Stanford的网球一直很强——正选球员毕业之后应该都打职业了吧?”
“也不是。”经鸿说,“能人太多。有一些人知道自己的能力,当程序员去了。事实上,我们当初的一号种子……这些年ATP的最高排名是141。”顿了顿,经鸿又说,“我刚知道时还有点儿感慨。我当初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那些对手,其实连世界的前一百都打不进去,人外有人。”
“……嗯。”周昶明白经鸿想说的事是什么。
能人太多,网球如此,IT亦如此。他们确实在高位上,可这并不说明他们的能力就真的无人能及了,他们需要认识到他们现在的一切有运气成分。
难得的清醒。
“清醒”其实并不容易。在这一行,成功的人总喜欢将他的成功归因于自身,大谈成功学,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掉或许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再次想到了一处。
经鸿又问周昶:“我不太懂游泳的事。但你的蝶泳,好像也有专业水准?”
周昶说:“200蝶偶尔能进2分05,极偶尔。这种东西想提高一秒钟都要付出巨大代价,没时间。算了。”
经鸿点头:“正常的。我明白。”这些年,网球也渐渐变成单纯的兴趣爱好了,多巴胺都在别处释放。
经鸿走后,周昶看着经鸿背影。
他委实是没想到,经鸿网球能打成这样。
平时总是西装笔挺,刚才却穿着T恤短裤,一拍一拍的,动作舒展。虽然,从那一拍一拍中,周昶依然能看出来很多经鸿本身的性格——充满耐心,打拉锯战,但一旦抓到机会,就又凶又猛,直接咬得对方翻身不得。
…………
打完网球,告别周昶,经鸿回了自己的套房。而后他也没再出去,就坐在书房的圆桌前,一边看看窗外海景,一边翻翻手里的书。这其实是一本闲书,一个导演的自传,经鸿已经读半年了,他实在没有闲暇时间。
不过看样子今天下午便能读完,他整个心情都变得极好。
经鸿没赶什么行程,马尔代夫最常见的浮潜、深潜、冲浪、海钓等等活动他一样也没参加,他就只想放松放松,即使绝大多数海上活动经鸿都能玩儿一下,或多或少。
他这几天就散了散步。可大岛已经逛完了,连那两个红酒博物馆和珠宝博物馆都看过了。
事实证明,只要有点时间,一本闲书很快便能翻到最后一个段落。
导演感谢他的妻子,说,如果不是他的妻子,一身戾气的他现在恐怕在监狱里,而不是在片场上,他的妻子拯救了他。
读完后,经鸿放下手里的书,回味了会儿,又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拉开落地窗,任凭海风吹拂过来。
接下来的这个晚上如何打发呢?
这时候房间的电话适时地响了几声。
经鸿以为是酒店的服务团队,接起来,才发现对面是周昶。
“经鸿,”周昶按照约定叫他的名字,“大岛今晚有个篝火舞会,你知道吧?”
经鸿反问:“篝火舞会?”显然经鸿并不知道。
“嗯,”周昶回答,“酒店组织的,算一个event。几个著名的音乐人会来这儿当舞会伴奏,弹弹吉他之类的吧,今天晚上酒店也会开几瓶儿博物馆的上好红酒。”大岛上有个红酒博物馆,里面全是珍藏好酒。
经鸿来了一点兴致,问:“几点钟?”
“晚上八点。”
“好。我去看看。经鸿答应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明天就回北京了。你呢?”海浪、沙滩、篝火、红酒、吉他、舞蹈,很适合当这次度假最后一天的配菜。
周昶答:“我也会去看看。”
“那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八点,大岛沙滩果然与白天的时候完全不同。
海边柔软的沙滩上,几十个篝火炉子围出来了一大片的圆形空地,炉里填满了当地木柴,篝火正熊熊燃烧。金属制的篝火炉壁被镂空了一些图案,是月亮和群星。透过那些月亮群星,里面橙红的火焰正不断跃动不断起舞。而场地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更大的篝火炉。
空地上方,几十条黄色灯链从几十个篝火炉旁被拉到了空中汇聚,每两个篝火炉的中间都会被拉起来一条灯链。灯光好似一顶帐篷,温柔地、轻轻地罩下来,罩着中间的舞场。整个地方亮如白昼,而旁边就是黑沉沉的大海。
月光倒映在海面上,为海面开辟出了一条狭长的云汀,水波晃动,银鳞一般。月光明亮,偶尔几朵清云飘过,让月亮含羞带怯的。浪潮声声,海风吹拂。
场边摆着一个吧台。吧台是三面的,外面全都摆着椅子,最内侧则供服务生进进出出地服务客人。
吧台旁边,一个乐队在弹吉他和贝斯,还有乐手在弹钢琴和拉手风琴。
在吧台前,经鸿找到了周昶。周昶还是穿着一件休闲衬衫,左胸口处带着一片金色暗纹,好像是一只鹰。他正坐在吧台一侧,面对着场地,背对着吧台,手里捏着一杯酒,两条长腿支着地,懒懒散散的样子。
经鸿走过去,说:“嗨。”
周昶眼皮一抬:“来了?”
“嗯。”经鸿坐上周昶旁边的那张凳子,扯过酒单看了看,点了一杯。在这个度假小岛,他们两个认识的人总不至于还分开来。
周昶轻瞥一眼,一哂,说:“这酒可烈。说是鸡尾酒,里头都是龙舌兰。”
“无所谓。”当年陪着客户,白酒一杯又一杯,也没什么。
周昶笑笑,不说话了。
酒上来,是紫粉色的,清澈漂亮,辛辣当中透着香甜,味道还不错。
舞会很快正式开始。
乐队奏了一首舞曲,轻快活泼,吧台边上的人以及远处沙滩上的人纷纷过去、纷纷下场。
前行、后退、横移、旋转、抬腿、扬臂、扭胯、转身。他们揽着她们的腰,她们把着他们的肩。他们和她们的手紧紧握着,难舍难分。
一曲过后,人们动作定格,两三秒后慢慢放松,而后静静等待下一支曲。
很快下支舞曲便被奏响,人们再次舞了起来。
他们脸上带着微笑,两个人的心灵完全默契,两个人的步伐完全统一。
几杯酒下肚之后,经鸿脸上有些烫。
他不知道酒量这玩意儿居然是会退步的。这几年他不应酬了,不喝酒了,头竟隐隐发晕,神经麻木,思维好像也僵在某处了。
周昶喝得好像也不少,服务团队已经收走他好几个空酒杯。
经鸿用手里的玻璃杯冰了一下自己的脸,问周昶:“过去看看?”
周昶放下杯子,点头道:“好。”
于是他们走到场边,面对着大海,隔着一处篝火炉上欢快跃动的火焰看场地中的男男女女。
都跳得极好。
女士们穿着漂亮的礼服裙,露着光洁的手臂、健康的小腿,尽情展示自己的美。
其中几位非常擅长舞蹈,她们的身体热辣性感,像跃动着的精灵,在跳舞的时候远比平时要鲜活。
“红尘俗世,痴男怨女。”周昶突然说,“不过,也有像这样一块儿起舞的时候。”
他也喝了不少酒,与龙舌兰一样烈的威士忌。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有一些人下了舞场,喝酒、休息,过一会儿再回去,过一会儿再休息,一波一波的。
渐渐地,大家全都喝了些酒,气氛变得时而热烈、时而缠绵起来。
空气里渐渐带上了些荷尔蒙。
舞场外依然还是印度洋柔情的热浪。
绵绵密密,欲说还休。
某一支曲分外粘滞。
曲子很慢,在热带傍晚的风里好像凌乱的梦的片段。
空气也扯出了丝,枝枝蔓蔓,情侣们交握的手渐渐松开,女人们的两只手都搭在了男人们的肩上,男人们的两只手也轻落在了女伴们的腰际,一对一对随着音乐轻轻地摇、轻轻地晃。
柔歌慢调中,有些情侣开始一边跳舞一边亲吻,他们眼睛看着对方,满满的全是爱慕。整个世界都消失了,眼中就只剩下彼此。
他们晃动着,其中两对不管不顾的南美情侣在角落里更加大胆,男人的手落得更下,夫妻两人随着音乐轻轻地摇,目光单单注视对方,眼神浓稠黏滞,看对方时拖泥带水,时不时地亲吻彼此。
马尔代夫一向是蜜月圣地,新婚情侣多,空气里充斥着荷尔蒙的腥咸味道。
含情的眼瞳、无言的嘴唇、性感的腰、背、腿和踏着音乐的穿着高跟鞋的脚。
经鸿本来就晕,夜间的海风一吹,好像更晕了。
脑子里是周昶那句:红尘俗世,痴男怨女。
当“经总”的日子多了,这些词儿好像很远。
眼前,粘稠的音乐声中,经鸿眼前距离极近的一对情侣终于也开始亲吻,他们一下一下汲取对方嘴唇的味道,动作轻柔,眼神缠绵。两个人旁若无人,天地之间好像只有他们二人单独存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鸿、周昶同一时间望向了对方。
经鸿可以看清楚周昶眼中倒映着的篝火火焰。
他们站得不算非常近,都在圈外,在圆形的弧线外,隔着几步距离。
一条灯链横在两人的中间,看起来碍事极了。
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周昶,经鸿就弯弯嘴唇,笑了一下。
不是礼貌的笑,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弯弯嘴唇。
为什么要笑呢?经鸿心里也问自己,他其实隐隐知道,自己这一笑,大约是要惹事的。
果然,看见这笑,周昶立即走过来,声音散在晚风里面,他主动问:“经总……经鸿,想不想也跳一支舞?”
经鸿点头。
周昶又道:“换个地方?”
这里全是异性舞伴。经鸿脑子转不动,也勉强知道他们两个有头有脸,是不应该被任何人认出来的。
于是经鸿又点点头。
舞场后面就有一条长长窄窄的沙路,周昶记得顺着走,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空场,里面还有秋千架。
周昶走在前头,经鸿走在后头,经鸿知道自己还能退出去,可他却没有,只是默默地跟在后头。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
到了空场,周昶问经鸿:“这儿,行么。”
一个圆形的小空场,脚下全是海边的沙,四周则全是高高大大的椰子树,某两棵树间有一个小秋千。这里距离海边很近,几层椰树另一边就是方才的篝火和舞场,他们依然可以听见音乐家们的悠扬音乐、吧台边的隐隐人声、还有夜间海浪不间断的冲刷。
经鸿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他望望两边,点点头,意思是“行”。
也许是应客人们的要求,刚才那段音乐又重复起来,曲声悠扬,像情人间的低语。
周昶想捏经鸿的手,可经鸿却一躲。他们两人都只会男步,可两人分外默契,都是一手扶着对方的腰,一手搭着对方的肩,姿势别扭,却又奇异地相融。
足底是清晰的沙沙声。
他们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而后,自觉或不自觉地,目光都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两人都喝了不少,经鸿喝的鸡尾酒里有果汁、糖浆,在今晚的月色之下,他的嘴唇红艳艳的,又带着润,上唇含着一颗唇珠,下唇形状十分饱满,是皎白的月光下最显眼的一个存在。
而周昶的唇紧紧闭着,薄薄两片,有完美的弧度,平时显得过分冷情,可此时却不是。因为喝了不少葡萄酒,在月光里也分外扎眼。
他们就摇着,看着,眼里只剩对方浓郁的眼和浓郁的唇。
而后,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大概是同时,他们就开始疯狂地接吻。
起初还带着试探,一次一次一触即分,可很快,吻就如雨点般密集,一下一下不间断地吻,每一下都带着吸-吮,发出一些“啧”的声音,再接着就演变成了深入的、疯狂的舌吻。
他们扫荡着对方口中残余的酒精,味道辛辣而又甜美,像这个人。
在理性之前,本能先行。
不知道是酒精的怂恿,还是海浪的诱惑,他们几乎同一时间感受到了对方内心的躁动,而后本能地呼应了彼此。
音乐声渐到尾声。他们俩在林中搂着,狂乱地吻,难分难舍,而且,似乎依稀感觉到这个吻要结束了,反而更用力、更粘稠,舌尖疯狂扫荡,想抓住这最后的放纵,空气温度不断升高,呼吸随着亲吻节奏也渐渐地狂热起来。
一直吻到音乐声停,他们舌尖发麻,呼吸困难,周昶才问经鸿:“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再喝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