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出发前往那个粉色的湖泊。
路上遇到一个瀑布,水声隆隆,水花飞溅,落处还有一圈彩虹。
中间有段路不好走,需要从水里淌过去。河底石头布满青苔,庄子非怕对方摔倒,一定要背着凌思凡,凌思凡也没有办法。
他们走了两个小时,便到了一处岩壁相对较矮的地方。
“思凡,”庄子非说,“从这里爬上去,再走一个小时,就到那个湖了,当然还有花园。”
凌思凡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悬崖上方:“爬……爬上去?”
虽然这里比别处要容易攀登,但怎么看也有十几米高。
“嗯,你先在这等我。”
“……好。”
然后,他就看见庄子非伏在岩壁上,手脚并用的几下就爬上去了。
“……喂!”凌思凡说,“子非!”庄子非上去了,他要怎么办好?难道真的要学对方那样么?
“稍微等我一下!”庄子非一边喊,一边拿出一捆绳子,将绳子从一颗大树上面绕过,自己又提着绳子的两头,蹭蹭蹭地顺着原路返回。
凌思凡问:“你这是干什么?”
庄子非将绳子其中一头给凌思凡系在腰上,说:“保护措施。”
“……?”
“思凡,这里岩壁是倾斜的,而且中间裂了一条大缝,手和脚尖都可以卡进去,其实是非常好爬的。等下我再给你演示两遍,你注意看我手脚的位置。然后你就换上我给你的鞋子,戴上安全帽子,按照指示向上,肯定是可以爬到最顶上去的。我会在地上拽着绳子另一头,这样你就算踩空了也不要紧,我会立刻拉紧绳子,你就会被吊在原处不动了。你一边爬,我就一边收绳子,保证绳子几乎绷紧,你不需要太担心的。”方才那颗大树,就相当于滑轮,让他可以在关键的时刻将对方吊住。
“原来如此。”听庄子非这样说,凌思凡安心了些。
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攀得上去,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试试了……幸好庄子非不会嘲笑他。他多扑腾几次,总归上得去的。
然而,完全在凌思凡意料之外的是,那鞋竟然非常好用,只要蹬住就不会滑,他没费多少劲就上去了。
站在岩壁上面的他,忍不住想:我会攀岩?我能攀野外的岩石?我是不是该发微博,证明自己运动万能?
他不敢站在崖边向下看,向里边走了走,感觉没过几秒,庄子非就露出了他的头。
“子非,”凌思凡问,“攀岩你也很行?”
“练的。”庄子非说,“这个技能更常用些,毕竟经常要到山里……我们杂志社会攀岩的人比会跳伞的多。”
凌思凡叹了一口气:“你真厉害。”
庄子非说:“可以一直上你到八十岁。”
“……滚。”
“好吧,”庄子非不开玩笑了,“再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湖边。今天行程不赶,可以多休息下。”
“我现在还不累,继续走一点吧。”
“好。”
……
大约一小时十分钟之后,凌思凡便隐隐约约看见天边有一片粉。
天是蓝的,湖是粉的,湖的周围是嫩绿的草地、茂密的树林、成片成片姹紫嫣红的野花。大多数的花都是橙色或黄色,蓝、粉、绿、黄互相辉映,就好像是一大块上帝的画板。
“思凡……”庄子非小声说,“这湖是心形的……”
“嗯?”
“你沿着走就能发现,它不是绝对的椭圆,背后有一片凹陷的,正面又有一块凸起。”
“……”
“你喜欢么?”
“真的好美。”凌思凡感觉到,他的生活与之前越来越不同。父母过世之后,亲戚、朋友们最常用的安慰他的话,就是“一切都会好的”,而这恰恰是他最不喜欢听的,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变好,看起来一切都永远不会变好。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切身地感到,他的生活,的确是在变好着的。
“我问过我同事为何是这颜色。”庄子非又说道,“他告诉我,粉色的湖,一般都是因为高盐,高盐使得特殊藻类生长,它们可以释放胡萝卜素……塞内加尔的玫瑰湖就是一个例子。”
“……你不要跳进去。”凌思凡只听见了“胡萝卜”三字。
“我还没有讲完……但这个湖似乎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搞不清为什么,他也没有亲自到这个峡谷来看过。”
“嗯。”
“思凡,我们走进看一看吧。”
“好。”不答应他的话,简直惨无兔道。
两人沿着湖边地上白色的粉末慢慢走,凌思凡突然说:“子非。”
“嗯?”
“你……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呢?”他有什么值得庄子非这么好的人喜欢的呢。
“班芙公园时告诉过你呀,”庄子非回答道,“高中时就喜欢。你那时候那么努力地活着的样子,让我觉得着迷。而且,你真的是一个好人,从来只是自己挣扎,未曾怨恨过谁,总为别人开脱……再重逢后,你拼命创业的影子让我想起了当时的心情。”
“那……”凌思凡犹豫着又问,“假若,我现在已没有那些特点了呢?”今天的他,和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他越来越和平常人无异,虽然,他从前想要的,也无非就是和平常人无异。
“思凡,”庄子非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是黑猫淘气三千问吗?”
“……”
“我喜欢你,才会希望帮你变成现在的你。换句话说,因为我爱以前的你,所以更爱现在的你。”
“好拗口……”
“那你记住我永远爱你就行啦。”
“……好吧。”
“思凡,”庄子非又说道,“这边常有小动物过来的,也许我们可以看见一两只的……”
“嗯?”凌思凡想了想,“我们趴在花丛里拍摄它们吧?”
“咦?”
“我想看看你拍照的样子。”过去,他看见的只有照片,却从未见过工作中的庄子非。
“好。”庄子非说着便打开了镜头盖,“可惜,索尼新出的镜头没货了,要等三个月才能有新的,现在只能用旧的镜头拍,效果肯定是不如新的了。”
“你很喜欢索尼镜头?”上次那四十五万的,也是索尼公司产的。
“它收了蔡司嘛……”
凌思凡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索尼影像部门很赚钱吗?镜头可以卖到断货三月?”
“应该是赚的吧……”庄子非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索尼正在考虑拆分数码影像部门,成立新的公司。”
“哦?”凌思凡来了些兴趣,“以后,说不定霄凡可以做一个评估,看看能不能投资这个新公司。”
“霄凡投资它干嘛呀?”
“赚钱。”凌思凡说,“另外就是,让你随时都有镜头。”
“你……”庄子非被吓得呆了,“你……你……你要把索尼买下来给我?”
“这样说就太夸张了……只是稍微投资一点……”
“思凡……你别开玩笑了……”
“哦……”冲动过后理性想想,好像确实太随便了。
在等待小动物的过程中,凌思凡便趴在庄子非旁边,时不时用手拨弄下野花,摩挲它们极柔软的花瓣,鼻端嗅着花朵们扑鼻的郁香。
趴了大约十五分钟,凌思凡突然感到脑袋上一痛:“哎!”
“思凡?”
“子非……”凌思凡一下都不敢动地趴在,“我脑袋上……有个东西……”
“我看见了。”庄子非低笑道,“是一只傻松鼠……可能没见过人。看你一动不动,以为是什么呢。”
“……”凌思凡感受着头顶上的重量,也真心地笑了。
和庄子非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渐渐想起了如何真心地笑。
没有曲意逢迎,没有虚与委蛇,就单纯地,只是因为想笑而笑。
旁边庄子非轻轻转过相机拍了张照片,傻松鼠竟还呆呆地看着庄子非的相机。
凌思凡又是忍不住扩大了他的笑意。
“思凡……”庄子非呆呆地看着凌思凡的笑脸,“你、你很开心……”
“是啊。”他稍一动,傻松鼠终于离开他跑了。
“太好了……”庄子非说,“那,以后,如果,又找到了新的最美好的地方,我还会再一次带你过去看的。”
“……”凌思凡呆呆地看着因为一阵微风而轻轻晃动着的野花从,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子非。”
“嗯?怎么了?”
“子非,你知道么,”凌思凡收起了云淡风轻的笑,转过头去望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其实,对我来说,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就是你的身边。”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还会有番外哒~~
写这篇文的目的呢,之前有一次也讲过,就是年初时经历一些事,有点明白了什么是孤独,那阵子才意识到,几年前我写律师时,是全然不懂孤独这词的。孤独的律师,只是个人设,只是个萌点,并没能写好。为了弥补遗憾,才开了这篇文,当然现在又忘了年初的心情……导致好多东西还是浮于表面。这篇文的主题就是一开始讲过的,一个穿越了孤独的故事,一个被人拯救了的故事。兔子是猫的一道光,照亮了黑暗的角落。怎么讲呢,我在文里写了一句“与苦恼相似,一定程度的孤独是人类共同的命运”,我其实真的是这样想的,也许每个人偶尔都会有这样的心情,但那是短暂哒,未来会更好哒!哒哒哒!
对啦,“明灯照空局”是一句诗啦,原句是“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油燃未有棋)”,形容等待心爱的人,也用来指温暖的兔子和孤独的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