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尹礼的话夏九嘉也郁郁。
在这世界上,有人选择多些有人选择少些。尹礼作为R中学神本来拥有众多选择,可他偏偏掉以轻心挥霍掉了大好机会。
一抬头,餐厅就在眼前。
“沈哥沈哥,”安众钱厚还是一个胖一个瘦,一个傻一个精,却共同发现了一件事,“那边几个美女都在偷偷看你。”
沈曦毫不在乎,抬脚迈上台阶。
“特别美,你不转头瞅瞅?”
“不懂了吧,”沈曦说,“这是顶级帅哥才会有的淡然。”语毕,凑到夏九嘉的耳边,“冻儿,我只看你。”
“……别发骚了。”
“真的。”
他一直在看冻儿。刚才冻儿上楼梯时右腿抬高,臀部布料猛地一紧,箍出里面形状,让他心里也是一酥,顿时想入非非——夏九嘉的屁股白、滑、软、肉多、Q弹,而且因为常年坐着看书写题,两边臀尖各有一个小小的茧,平时看不清,但却能舔得到。
餐厅位于四楼,是小市场唯一一家档次不算太亲民的,在尽头,一面冲小市场一面冲大马路。
除去复读同学,全班50多人都想参加告别宴。电梯一趟肯定挤不下,于是分成四批,分开去餐厅。
夏九嘉与沈曦搭乘最后一趟。
就在电梯不锈钢门要合上时,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挤了进来,她像瓷娃娃,穿着洋装,带着发带,十分可爱。
沈曦说:“小朋友,一个人?”
小姑娘笑容可爱:“嗯。”爸爸妈妈都在楼上,她是出来是上洗手间。
“几岁了?”
“6岁。”
“我18,”沈曦双手插兜靠在电梯箱上,“叫哥哥?”
“哥哥……”
“妹儿啊,哥哥告诉你件特别重要的事。”
“嗯?”
“就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小姑娘:“……”
夏九嘉:“……”他男朋友真的傻逼。
走进大厅,杨树果正坐在靠墙那张桌子的主位,旁边有英语老师、数学老师、生物老师。夏九嘉与沈曦等等几个学霸也被塞到那边。
沈曦拆开餐巾纸包,拿出一张,将夏九嘉面前桌面划拉干净,又替同桌打开密封餐具,一样一样检查,见瓷碗上有个豁口,便换到自己这边,把好的给夏九嘉。
夏九嘉很不好意思,说:“行了行了。”
“嗯。”
“干嘛突然殷勤。”他薄薄的面皮上面起了红晕,压低音量,挺小声地对沈曦道。
沈曦一愣,嘴角一撩:“我哪天不殷勤?冻儿,将近三年以来,我哪天不殷勤?”
“……”还真搜不出来。
“习惯就好。还有八十来年,都会这么殷勤。”
“……”感觉杨树果的目光已经扎来,夏九嘉推开椅子站直身体,“我洗个手。”
沈曦立即道:“我也去。”
在洗手间,夏九嘉刚拧开笼头,裤兜里的手机便嗡嗡地响起。夏九嘉左手接起手机,告诉夏永和自己晚点回去,同时右手无意识地拨弄水柱。
沈曦回头看看,没有同学跟着上来,厕所的门关着,便走到夏九嘉身边,握住夏九嘉的手,冲透,又挤一点洗手液,把五根手指、手心、手背一一搓过,最后手指一伸,上下滑动,把夏九嘉几个指缝也弄干净。
“……!!”夏九嘉吓得抽手,却没抽动。
关上笼头,沈曦走到挂式抽纸盒下抬臂一摸,发现已经用完。
夏九嘉也看见,甩甩手,打算湿着回去,同时还在说着电话:“知道知道。”
沈曦默不作声,拉起那只湿湿的手,塞进T恤,让对方摸着自己腹肌。夏九嘉吓一大跳,沈曦却不为所动,隔着T恤揉了两遍,用自己衣服给擦干净,还低声说:“外面空调凉。”
“……”
一只手洗完,又换另一只。
夏九嘉是真没想到——出来洗手而已,结果又摸手又摸腹肌。见沈曦黑色T恤洇湿一圈,他挠了挠对方下巴,沈曦笑了。
回到大堂,几个老师已经点菜完毕。一共4桌,每桌14个人,上一样的菜。
夏九嘉作为状元自然受到重点关照,他端着酒杯,应对来自于班主任、各科任课老师还有同学们的祝贺。酒是啤酒,夏九嘉还挺能喝的,就是多了上头,脸和脖子都红,有时胸膛也红。
夏九嘉四面照顾,坐在他右边的女生突然开口:“学神,你后脖子怎么红了一块儿?”
“???”
“你后脖子,红了一块儿。”
“……”夏九嘉轻瞥沈曦,又看着女生,说,“大蚊子咬的。”他知道定是沈曦今早趁自己还没醒时啜的,平时藏在衣领下面,这会儿坐直身体、左右讲话,被看到了。
女生:“哦……”
只有蒋洁花痴还腐,捕捉到了那轻轻一瞥,露出猥琐笑容。她愈发觉得这俩学神有点事儿——沈曦老管她借漫画,动不动讲暧昧的话做暧昧的事,而夏九嘉……通常冷淡,不过偶尔也藏不住,比如现在,在忽然被问到后脖子的事时不自觉地看向另一个参与者。
大家祝贺完夏九嘉,又转向沈曦。
“对了沈哥,”提到高考榜眼,有人想起什么,开口,“我看到了×视频的那篇采访……您对象儿是谁啊?”
采访媒体大多删了一切有关“对象儿”的话,不过×视频却保留下了一句,就是沈曦分享经验时提到的“要真想恋爱,必须得有同层次的、同水平的、志存高远志同道合的对象儿,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就能进步”。
沈曦晃晃酒杯,微笑不语,又把青岛啤酒晃出82年拉菲的效果,特别装逼。
他记得新浪LL基本保留原话,不过好像没人看到。
也有人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那个,沈哥,我看‘阳光管家’那个AI马桶已经上市了。”
“对。”沈曦语调闲散,“都卖疯了……清臣集团在好几个高档楼盘都用了它……何莹说阳光管家已经盈利,明年1月开始就给公司股东分红。”
“哇……大富翁……真是厕王!”
“切。”
沈曦一边说“切”,一边给夏九嘉剥小龙虾。六班学生点了五盆,搭配菜单上的常规菜一起吃。
夏九嘉见了,说:“不要管我。”
“累。”
夏九嘉怒,小声吼道:“吃小龙虾不自己扒有意思吗??”
沈曦吃了一惊,不敢动弹,觉得皮冻越来越凶。
他想起来前一阵子,有回化学卷子有道巨难的题,“散打王”说不用会做,直接跳过没讲。等到下课铃声一响,夏九嘉阴沉着脸迈步上台要求听题,把散打王吓得够戗,一边讲解一边安抚,声音嗲得像个萝莉。夏九嘉听完出去,顺手关门,结果因为练过泰拳让门发出“砰”的一声,又把全国业余散打冠军吓了一跳。
到饭局要结束时,上官凌霄建议趁着人全在这,制作“蹭吃地图”,把大家的学校、专业全都写上,方便以后走朋访友。当然会有个别同学考不上,那到时再说。
他问:“北京的……除掉夏九嘉、沈曦,我,还有谁?”上官凌霄高考分数相当不错,要报人大,学公共事业管理,还是想当官儿,想当大大,也还是被认为幼稚。
几人举手:“我我我。”包括沈曦那个“直男癌”室友周知古,想进北大学计算机。他一直说老婆要年轻漂亮、要收入可观、要洗衣做饭、要生儿育女。
上官凌霄又问:“上海的?孙天姝?”
孙天姝笑:“对。”她在高考超常发挥,打算报考复旦金融。
此外还有卓然。卓然成绩一般,要去一所非211,上海对外经贸,因为他觉得上海潮,别处土。
李颖也举手:“我也复旦,英语。”她不漂亮,此时却是戴着发箍,还化了妆,风格萝莉,但看得出十分粗糙。其实发型、妆容全都不大适合,甚至雷,然而,自从新加坡某校来东北招生,却把考试分数第一的她因为身高长相直接淘汰,她便在努力地想要变得精致。
而留在CC的,有罗婷婷、蒋洁、安众、钱厚、沈曦另外两个室友等等。罗婷婷家里厉害,早就想好未来,叫罗婷婷在LL大读本科、硕士,而后留在学校从事学生工作。蒋洁勉强能在本地挑一所211,就那种本省人知道外省人不知道的学校。安众钱厚两个学渣,一个要上大专一个家里在愁。此外,在獐岛时偷零食的经玲、房娜也会留在当地,非211。
还有几个确定出国,比如刘小莹。她害怕高考,于是哭着求着终让爸妈同意供她去加拿大。
至于父母分别是清华北大毕业生的万雨泽,据说打算先随便上一所学校,而后考雅思,大一寒假申请出国,重念大学。高三那阵他的父母天天都来,全程站在窗外看着儿子学习,动不动就一顿胖揍,然而却没任何效果,万雨泽只考了400多。他的爸妈不能接受,打算叫他去新西兰。
每个人都讲完,最后到张美和。
她又阴阳怪气:“武汉大学,计算机。哎我不像你们,我得靠自己~~~家里没有本事。”
她在讽刺前面几个“关系户”。有几个人分数不高,不过据说可以“使劲”,只要超过学校统一的投档分,专业上面能再往高“划拉划拉”,虽然也划不多少。
沈曦知道张美和是大神经病。高二第一天认识时对方就是一身戾气,说“中考分数高低还不都看以前学区好坏?”后来自己科创大赛获特等奖,爸妈帮忙申请专利卖掉专利,又针锋相对地说“爸有能耐了不起啊?叭叭叭的没完没了。”他知道对方家在外县,经济状况不好,但本身能力很强,导致又自卑又自傲,可时间长了,他还是很烦。
学习奇差无比的小混混张洋,高考300分,要去LL省第二大市LL市念个大专,令人欣慰的是张洋无法继续骚扰叶萌萌了。
最后,有人八卦沈曦高一同桌、后来转到实验班的龙云飞,说:“沈哥,龙云飞也要上清华,学计算机。”
“哦。”龙云飞也是个学霸,不过不算格格不入,能跟普通同学简单打诨两句,个字高,会打篮球,就是打不好。
“而且有对象儿了。30班的那个美女,喜欢学神崇拜学神,追龙云飞追了三年,把同班的大富二代视若无物,坚决拒绝,分文不要,还记得吗?现在她成功了!龙子答应了!”
沈曦笑:“那可恭喜他俩。”上清华不值得恭喜,有对象很值得恭喜。
七点半,等到全班所有同学一一讲完意向,上官凌霄记录完毕,举起酒杯,说:“好,祝六班的全体同学,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能喝的都一饮而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觥筹交错,玻璃杯因用力碰撞而发出了声声脆响——在东北,碰杯越用力说明越诚心。
只有安众,学俄罗斯人,碰完杯子“砰”地一下摔碎在地,说:“爽!!!”
六班:“……”
…………
结完账,一群同学相互搀扶走出饭店。
夏九嘉与沈曦在拐角处见到老“项羽的美人儿”“××的美人儿”的猥琐“美人儿”语文老师在哭。
他对着外面,看着街道,没有表情故作坚强,却不停地用手指尖抹两只眼角。
R中一向重理轻文,语文老师跑了一堆,同时文科班大大增加,他也弄了班主任当。
这是今年32岁的他第一届学生,第一批孩子,在饭店里吃着吃着,想到离别心里难受,便出来哭,正好被在同个餐厅吃散伙饭的六班人看到。
杨树果走过时拍拍他的肩膀,却没看他,说:“会习惯的。”而后迈着老太太步缓缓走过。
六月末的7点半,满天晚霞。
他们在金红色当中走回学校。
夏九嘉与沈曦一路望着两边。奶茶铺子、炸鸡铺子、包子铺子……对于他们来说一切无比熟悉,然而下次再来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也许这小市场已经面目全非。
到最后一家店前,沈曦看到店家在卖小猪佩奇的塑料蛋,停下脚步,指着问:“那啥玩意儿啊?”沈曦平时都说非常标准的普通话,但偶尔根据他的心情讲东北话,飘忽不定。
夏九嘉拉沈曦离开:“那给小孩儿的……给这附近小区的小孩儿的。”R中是个名校,学区好,附近孩子也多。
沈曦不干,嚎,非买。
十块一个。
沈曦一边走路一边拆蛋,低着脑袋十分专注,大约一分钟后高兴地道:“冻儿,冻儿,里面有个软糖,还有一个玩具呢!”
夏九嘉在心里叹气——自己居然只比这傻逼高一分而已。
几十个人稀稀拉拉绕过学校,在正门口与同窗们正式告别,有几个人包括夏九嘉送了全班同学每人一份小礼物。
上官凌霄说:“没事儿,都有电话、微信。而且咱们家都在这,以后每年春节都聚。”
“嗯,成。”学神、学痞、学霸、学民、学弱、学渣……等等等等亲吻、拥抱、牵手、小声说话。
晚霞还在。
整个世界都是红彤彤亮堂堂,云朵也被染上绽放般的色彩。距离夕阳近的散发金色、红色,远的则是蓝的紫的,有些呈鱼鳞状,一块挨着一块,层层叠叠,有些是一整面,一片连着一片,无穷无尽。高三楼顶本是黑色,宛如黛染,此时却如同在一团火焰之上。
大家挥手、再见,各自回家。
几分钟后全部散尽,有的走路有的坐车,只有已经坐落在那70多年的R中校园巍巍而静默地矗立——
那个时候的大家并没意识到,这晚霞之下、R中门前的简单告别,代表着一同学习、生活了三年之久的他们从此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