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夏九嘉与沈曦进了一家“特色饭店”。
看看菜单——气势磅礴,然而一个都不认识。
夏九嘉说:“这个,白雪落舟,看着不错。”
“行,”沈曦也仔细思考,“还有这个,破冰发芽,也很好听。”凑在一起很有意境——初春,又降一次冰雪,却挡不住勃勃生机,他和皮冻坐在船头,观看、欣赏。
参加运动会的人多,来小饭馆的也多,十五分钟后,菜才上来。
二人傻眼。白雪落舟,就是蒜茄子——茄子中间剖开,塞一堆蒜末,蒸好,淋点油盐酱醋,就完事了。敢情白雪是蒜,舟是茄子。而破冰发芽,就是小葱拌豆腐,豆腐切成小丁,焯熟,撒上葱末、鸡精等等,OK。
没法再等十五分钟,只能将就着塞一点,两人都没吃饱,又回市体育馆。
下午,太阳又大又烫。早上棉花糖般的云彩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片都没有留下,好像已被晒得融化。
“鸿星尔克”搞了一上午的活动,终于放过R中学生,夏九嘉又拿出教辅,铺在腿上一道一道地看过去。
沈曦再次撑起花伞,为夏九嘉制造阴影。
夏九嘉也懒得搭理,沉浸在了数学题中。这本书是随便买的,就打算趁省运动会从头到尾翻上一遍——他平时不额外做题,只做学校要求做的还有老师推荐看的。
身后安众又叹:“这种人是六班老大,咱们的哥……”他大胖子,此时正在猛吃零食,抱着一包薯片。
沈曦回头:“不服就换。”
“不不不不!”安众大惊,“您带着六班,校庆拿一等奖,篮球赛拿冠军,自己也是,七次大小考试,一次第一,六次第二。您皮,但也稳。皮中带稳,稳中带皮,最合适了。”
沈曦撑着小花伞,见安众满脸的汗珠,说:“你就是嫉妒。”说完转身,继续擎着那把伞。
安众:“……”
两个小时过去,夏九嘉把《必修一》写了一半,抬眼休息,却冷不丁看见身边沈曦正捏着个东西。
夏九嘉仔细辨认:“???”
沈曦一笑,手掌一张:“握力器。”
“哦……”
“夹板下了30天,右手还在复健。医生说,可以通过握力器来训练肌肉。”沈曦说着,右手一下一下地捏,“现在……和骨折前差不太多,200磅的能捏十几个。”
夏九嘉伸手:“我试试?”
“不要勉强。”沈曦知道皮冻全身整体偏瘦、手指细细长长,“这个很重,200磅,一般人一个都不行的。”
夏九嘉接过,五指一并,轻轻松松,握到最底。
沈曦:“……”
夏九嘉又玩具一样,捏了七八下。
沈曦瞪着眼睛:“你……”
“没玩儿过这个,”夏九嘉说,“不过感觉主要在靠小臂力量……学泰拳时每天都要练这一块。”他将手翻过来,用左手指尖轻轻划过右臂肌肉。现在已经大不如前,只在寝室、家里自己练习练习,然而毕竟学过六年。而且,他并不是学学就算,出于性格,他很认真。
沈曦:“……”他的思维飞到将来。以后,他的皮冻替他……那时,万一没轻没重,他岂不是要当太监?
然而,仅仅半分钟后,他便心思活络:“冻儿,咱们来比试比试。”
夏九嘉:“???”
“握着手,互相捏。谁先喊疼,谁就算输。”
夏九嘉用眼角轻瞥。很明显,沈曦又想占点便宜,不过,怀着恶作剧的想法,夏九嘉一笑:“行啊,来吧。”说着,伸出左手。
沈曦心里一酥,抓上那白皙的小手,将指腹的感觉记住,又调整好了角度。
“准备好了?”夏九嘉问。而后,他缓缓收紧、慢慢使力。
半分钟后。
沈曦轻轻抽动嘴角,却不舍得放开小手。他自己当然没有用力,知道对方其实也没有用力。
夏九嘉又加了些重量,见沈曦两只眼睛半眯,显然很痛,却不撒手,心里好笑,一直握着,最后终于甩开对方,说:“为点便宜,还真能忍。”使用各种方法,拉手N次。光夏九嘉所记得的,就有教滑冰的借口,帮复健的借口,比力量的借口……当然,自己全部都同意了,沈曦应该也明白。要说起来,在这些以前,沈曦骨折那天,还是自己主动攥住他的手的。作孽……打开一扇大门,让沈曦从此总想拉拉扯扯。
沈曦沉默不言。
夏九嘉说:“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比试握力只是借口?”
“冻儿。”沈曦无意识地,轻轻拢着刚被对方捏的手指,“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还答应……是不是说明,真的‘很喜欢’?”
这个问题倒叫夏九嘉也一怔。他“很喜欢”沈曦,他也承认这点,可……是不是爱情,他倒辨别不了。
沈曦不依不饶:“是不是说明真的‘很喜欢’?”
夏九嘉不想说谎,却又不愿直说,于是拐着弯道:“我会的题从来不错。刚才答错,现在更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沈曦嘴角一撩:“知道了。”
再次当面承认,夏九嘉明显感到,有些东西不同了。
闹了一阵子,夏九嘉又重新写题。
沈曦一手撑着花伞,另一只手掏出自己带的零食。因为那俩坑货——白雪落舟和破冰发芽,沈曦肚子直叫。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哪是素菜可以搞定。
他撕开“上好佳荷兰豆”。他没吃过,但在超市里见不少女生喜欢,估计不错,就也扔进自己的红色购物筐。
沈曦吃了一根,又抽出一根,送到旁边写题的夏九嘉嘴边。
夏九嘉在专心演算,没太注意,张口咬住,舌头一卷,抽回嘴里。咀嚼膨化食品的咔咔声很大,夏九嘉却浑然不觉,只凭本能果腹,都不晓得究竟在吃什么。
沈曦自己一根皮冻一根,再自己一根皮冻一根,到最后只剩一根,喂给皮冻吃了。
而后……看夏九嘉还在专心写数学题,沈曦心中一动,又恶向胆边生,还是左手撑伞,右手作势捏着,再次递到身边的人双唇之间。姿势十分相似,只是这回,原本是荷兰豆的地方是他食指,拇指下滑,落在指根,好像是在擎着。
夏九嘉还是没有注意,探头咬住,觉得不对,立马一愣。
味道倒是相似——都有荷兰豆,但是……一个是荷兰豆本尊,这个是带着荷兰豆渣的……
气息倒是十分干净。
夏九嘉惊讶转头,还是含着沈曦第一指节,竟然没有其他反应。
沈曦直直望着——对方两排牙齿合着,非常自然,自己食指指腹碰到柔软舌尖……真是……柔软舌尖。他忍不住动动手指,压压,只觉一股电流顷刻走遍全身。
几秒钟后,感觉沈曦手指居然想要绕圈,搅动自己舌尖,夏九嘉如梦初醒,一把握住沈曦手腕,啪地用力挥开,白白的面皮上再次浮现一层红红的薄雾:“别开玩笑!”
沈曦问:“会很讨厌吗?”
“……那倒没有,懒得费心。”
“……哦。”
真是——
夏九嘉重新看书写题。
可他明白,暧昧升级,又进一步——被对方碰到嘴唇、舌头。
而且,沈曦那句“会很讨厌吗”,意思分明就是,看,你比“很喜欢”还喜欢。
…………
第二天还是省运动会。
上午又喊口号、翻翻板。看台上面禁止喇叭,“鸿星尔克”含着喉宝,一口“铁嗓”竟也半哑,可还是拼命执行任务,率领R中观众呼喊:“教育厅!加油!教育厅!加油!”
下午夏九嘉看完《必修二》。
因为阴天,沈曦没再打小花伞,也在学习。事实上,他上午也在学。夏九嘉发现,沈曦居然提前用透明硫酸纸打印好词好句,啪啪啪啪贴在翻板各个页面,一边翻一边准备英语作文,把昨天打花伞的时间补了回来。
省运动会快结束时,前面实验班的齐暖回头搭话。
而比起第二名的沈曦,他更“崇拜”第一名的夏九嘉,因此借着此刻前后排的机会搭话聊天、结识彼此。
夏九嘉冷,但并不会明显拒人千里之外,基本有一句答一句,倒也说了许久。
最后,齐暖问夏九嘉:“夏九嘉,你是南方人吗?”
“嗯?”夏九嘉说,“半个南方人吧。我爸爸是本地人,我妈妈是南方人。当年全国都在支援东北建设,我外公外婆就被调到这边。”外公外婆其实一直想回老家,然而没能做到。
“我说的呢!”齐暖高兴,“你皮肤真好,又白又嫩。骨头架小,五官……哎,说不好,总之不像北方汉子。”
“嗯,我妈妈是南方来的。”
“原来如此……”
旁边沈曦听着,吃醋,十分不爽。
没事夸人漂亮干嘛???
于是,等那二人聊完,齐暖回头继续研究数学难题,沈曦一抻脖子,见齐暖在一道题旁写写画画,略一思考,道:“选A。”
“!!!”齐暖回头,怒瞪沈曦,再算,发现的确选A。
他开始看下一道题。这回,再一次,沈曦在他脖子后面声音不小地道:“选D。”又是抢在前面。
五秒钟后:“选B。”还是抢在前面。
再五秒钟后:“选C。”
进入填空。
第一题有些难度。沈曦在翻板上随便写了几笔,抬头:“4y5x7=0。”
第二题:“21。”
第三题:“{1,0,1}。”
第四题:“3分之根号3。”
到了这里,齐暖终于暴起,忍无可忍!!
不知道答案算题和知道答案算题其实完全不同。有了预先假设,难题也会变简单题。
齐暖怒吼:“沈曦,不要仗着……学习更好,就总提前讲出答案!”
沈曦撑着下颌:“我还以为你算不出呢。好心没好报。”
“……”齐暖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脑梗心梗。
幸好,大会开始发表最终成绩、排名,“鸿星尔克”叫同学们仔细聆听。
100多个队伍当中,“教育厅”排名第10。
非常不错。
而且,得到一个“最佳观众”的参与奖。
“鸿星尔克”很欣慰地捋了一捋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
至此,当观众的支线任务圆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