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生在拿到《摄制电影片许可证(单片)》后,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一见钟情》的拍摄来。
他打电话给祁大摄:“喂?祁大摄?我兰生啊!那个,祖国现在变化很大,日新月异、蒸蒸日上……”
祁勇:“…………”
他们两个上次合作大约是在四五年前,结果,谢兰生第二次拿到了金熊奖最佳影片。祁勇知道,他周薪高,如果不是非常重视谢兰生是不会请他的。跟谢兰生合作三次,拿了一个都灵最佳影片,两个“三大”最佳影片,还挺神的,祁勇对给谢兰生当摄影师早就不反感了,他有时候甚至希望谢兰生能再来电话。
只是,次次开场白都一样,这实在也太敷衍了吧?!
他只好又没好气道:“我去看看小红小绿。”
“嗯!”谢兰生说,“祁大摄,这一次人会比较多,摄影机位也比较多。您过来当摄影指导,同时是主摄影师。我这边会负责安排副摄影师、摄影助理,每个机位配一套人。”
“行。”祁勇道,“我带一个跟焦员去。”
谢兰生自然答应了:“好。”
除非巨穷,否则,拍片需要数个机位,而每个机位都要配备摄影师与摄影助理,第一助理负责跟焦,同时管理他手中的摄影机,做装片、清洗等等工作,第二助理负责协同,也有时候,大家共用第二助理,甚至没有第二助理。
“对了,”谢兰生又道,“为赶进度,拍摄会分日夜两组。我到时候会给夜组也配一套好摄影师,还会聘请主摄影师,但您作为团队的leader最好不要完全不在。”《一见钟情》打擦边球,谢兰生想赶赶进度,他担心过一阵子这电影又不能上映了。
祁勇态度十分恶劣:“您还真是能折腾!”
“哈哈哈哈!”
确定好了摄影师后,要建起来整支队伍。
主录音师叫瞿大年,他自己建录音团队——岑晨现在还有工作,无法加入剧组。之后,制片主任、美术指导、摄影团队、灯光团队、布景团队、造型团队等也一一被确定下来。美术指导是香港人,而他下边,除祁勇外,摄影、灯光、布景、造型几乎全是香港来的。
这很正常。中国电影市场化了,可人才却十分稀缺,可以拍摄商业片的各路人才更加罕见,连焦点员都找不到,同时,因为内地观众更多、市场更大、酬金更高,香港团队纷纷“北上”,双方可谓一拍即合,商业电影的字幕中常会出现香港团队。
谢兰生还聘了两个认识的人当执行导演,一个负责日场,一个负责夜场,但谢兰生非常清楚他必须要两边盯着。整个剧组只有他是几乎不能睡觉的,会日夜颠倒、两边奔波,只能抽空眯一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副导演总共有4位。一个主管电影选角,一个协调日场现场,一个协调夜场现场,他们将按总导演和执行导演命令行事。
其中,演员副导演叫周景,是好朋友推荐来的,他选角的一些电影最终票房非常不错,几个演员十分合适,对他,谢兰生是抱了期待的。
虽然,签完合同的当天,在送周景去地铁口时,谢兰生发现,在他们俩经过一个深蓝旁边的发廊时,周景盯着发廊墙上一副挂画移不开眼,直到走过去。那幅图上一个男人正用手……一个女人,关键部位被手遮上了,满满欲望却透出来。
想起周景也常说些荤话,谢兰生并不大舒服,不过,男人么,爱看黄图,爱说荤话,也非常正常。
…………
创作人员差不多了,选演员被提上日程。
谢兰生算了算,如果加上全部演员,整个剧组有五百人。这对兰生是个挑战,过去,当独立导演那时候,他的团队就几十人,最多那次才75个人。
于是,在选角前,他把各个团队负责人都叫到了深蓝开会,想让大家彼此认识、彼此熟悉,他还想再讲讲电影、讲讲自己、讲讲这部《一见钟情》,让所有人明白明白剧组理念、剧组文化,还有各自地位、各自任务。因为《一见钟情》剧组有内地人,也有香港人,谢兰生觉得,开开会是有必要的。
他先说了他的履历,他的观念、他的目标,接着用PPT十分详细地解读了《一见钟情》,包括他想要的节奏和感觉,又让大家互相介绍,最后,谢兰生说:“咱们这个大团队呢,要职业化,要规范化,在座的人分工合作,为电影共同努力。我会相信你们大家在专业领域的判断,你们可以跟我随时沟通交流新的想法。我知道,这是一个临时团队,但我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敷衍,都拿出全局眼光,都注重每个细节,一起来让《一见钟情》杀入全年票房前三,好不好?”这不仅是为了电影,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好。”“好的。”在座的人全都应了,甚至一起鼓了鼓掌,接着,谢兰生请所有主创到“烤肉宛”吃了顿饭,气氛算是比较不错,虽然还是,香港人坐在一起,大陆人坐在一起,基本上两边毫无交流,除非兰生要求碰杯。
…………
对于选角,谢兰生把次要角色给副导演周景筛选,他自己则主要负责对两个主角的决策。因为需要冲击票房,谢兰生的想法是让两个明星出演主角,因为明星有号召力,虽然,拍《圆满》时那个史严让他有些怪害怕的。
男主很快就确定了,是老牌的香港演员,长相英俊,演技也好。
在签完了这合同后,谢兰生给莘野电话,说:“莘野,男主刚定下来了,是杜授田,香港演员。”
“嗯。”莘野笑笑,说,“要没有深蓝影业,我真是想自己上了。”
“那、那当然是最好的了。”说到这,谢兰生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遥远的事,竟然有些磕巴,问,“莘野,大影帝,你记得吗?当年《圆满》首映结束后,一个叫AresMueller的影评人在杂志上写了一句话……”
“哪句话?”
“那句,特别酸的那句。”谢兰生压着嗓子,低着声儿说,“谢兰生的几部电影我这些年陆续看了。水平最高的是《圆满》,其次是《生根》,它们两个可称佳作。似乎,莘野是谢兰生艺术上的灵感缪斯。”
莘野笑出一个气音:“记得。是够酸的。”
“但,”谢兰生还是那样,小着声道,“他那番话也没说错。这些电影拍下来后,我发现,你最明白我的想法,你能演出我想要的所有内容、所有感觉。你演戏时,我常觉得‘对,太好了!就是这样!’”
“那——”
“不用!”兰生知道莘野想说自己来给他演新片,赶紧否了,“杜授田是好的演员,他肯定能诠释刘牧。他粉丝也更多一些,毕竟是歌星出身的。”
“……嗯。”
“但,莘野。”谢兰生又说,“真的,你是我的灵感缪斯。从前是,现在也是,你在身边我很开心。因为你在,我35岁了还依然能全心全意地做电影,时不时地迸发灵感。”无数次,是莘野的鼓励、支持,让他继续心无旁骛。
“兰生,”冷不丁被这样表白,莘野心头发热,嗓音都有一些哑了,道,“真想吻你……真想吮吸你的舌尖,摩擦你的舌头,探索你的喉咙……”
谢兰生笑了,道:“我也是。”
“嗯?”
莘野以为兰生会说“我也想吻你”,结果,谢兰生说:“我也想被你吻。想被你吮吸舌尖,被你摩擦舌头,被你探索喉咙……”
莘野听了这话呼吸变得急促:“兰生,等过两天我去看你。”
“好,我等着。”谢兰生说,“拜拜,贝儿。”
“Bye,我的谢导。”
…………
这部片子,女演员的选角才是比较麻烦的一件事。
在电影中,女主角路一停明媚皓齿花容月色,是一个大美女,风情万种,因为是个当副教授的,又知书达礼气质卓然,这些硬件上的组合在明星中十分难寻。与此同时,双生妹妹路一止跟她姐姐的气质相反,十分阴沉十分冷漠。
总导演谢兰生与演员副导演周景一个一个地翻过去,感觉,从长相和感觉上,一个港星还有一个目前人气非常高的本土模特最为合适。还有一个演员不错,可她要拍李贤的片,没档期。最后一个可以的呢,实在太矮,比杜授田矮25公分,也被pass了。
于是他们安排试镜。
在接到了邀约以后,那个模特非常惊讶,以为自己是陪跑的,因为她就不会演戏!
过去,她只是在影视剧中扮演过些女神角色,几个镜头而已,可观众们还是喷她只是花瓶,不懂演戏。
第一个来试镜的是那个港星,叫王七的。
最后效果不能说好。
有的时候,一个演员就是无法弄懂角色。
第二个来试镜的是本土模特,叫孙芊芊。
她一进来便坦诚道:“谢导,我不会演戏。”
谢兰生则挑起眼皮:“哦?”
“我不会演戏。”孙芊芊说,“影视圈子、影视观众一直给我这个评价。”
谢兰生的嘴角一挑:“会不会演,你说了不算,什么圈子什么观众说了也不算。我的电影,我说了才算。”
“哦……”
谢兰生把几页文字向孙芊芊递过去,说:“跟杜授田演演这段。”
在两个人演过以后,谢兰生想:还真不行。
但他并未立即放弃。孙芊芊是谢兰生最希望出演女主角的,因为她与女主两人成长经历有着诸多重合之处,比如,孙芊芊的母亲好赌,她进圈子是为了给她的母亲清偿赌债,这跟剧本有些相似。谢兰生一直都喜欢“演员”“角色”互为表里,像镜子的两边。
于是谢兰生说:“来,我给你讲讲戏,然后咱们再试一遍。”
孙芊芊像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坐到对面:“嗯。”
谢兰生是导演当中非常非常会讲戏的。他很善于跟人沟通——表达想法、捕捉情绪、知道对方哪明白了,哪没明白。中国演员面对导演常常像是面对老师,只听,不说,而谢兰生总能引导这些演员有效交流。
谢兰生有意地举例,让孙芊芊逐渐明白,她可以把她曾经的哪段故事、哪段感情代入进这段剧情,慢慢地,她找到了一些感觉。
“好,”谢兰生又说,“如果是我,会这样演。孙芊芊你体会一下。”
说完,谢兰生就变成女的,把表演的庞杂细节一一展现在众人前,并且,在之后的“分解动作”中,他一个个进行解释,这里为什么要这样,那里为什么要那样。
半小时后,孙芊芊越来越进入状态,她甚至能跟谢兰生讨论自己的想法,比如,这样演会不会更好。
终于,在最后的一遍试镜中,孙芊芊的整体表现跟要求的差不离儿了。
“行了。”谢兰生手从桌子的一个角上抽出合同,说,“签合同吧。”
“啊???”从没想到会如此迅速,孙芊芊又没底儿了,她说,“谢导,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之前的几个角色最后效果都很不好,影视圈子、影视观众一直说我不会演戏。我……”
她真的是非常坦诚,又说:“我怕自己能力不足,这个位置handle不了。我担心把电影搞砸了,让谢导您承受损失。”她其实是聪明的人,不想为了好的机会强接自己能力之外的工作,那样对谁都不会好。
孙芊芊的女经纪人也在一边表示赞同:“芊芊她是当模特儿的,没学过这个。她就演过几个配角……真能当好女主角吗?谢导您要好好想想,别让芊芊再被骂了,好吗?”
“不会演戏是吧……”谢兰生一笑,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按下水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谢兰生”这个名字,而后用修长的手指把那沓纸推给对方,啪地一声,按回水笔,右肘撑着实木桌子,微微右倾他的上身,抬眼盯着孙芊芊,手中水笔的金属尾端直直指向对方鼻尖,隔空点了点,说:“我让你从此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