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舟的骚包红跑车“嗡”地一声发动,姜恬坐在车子里,指尖顶了下着鼻梁上的大号墨镜,有点纳闷:“苏晚舟,你今天出门吃错药了?”
不怪姜恬疑惑,苏少爷跟她认识了十几年,熟是熟,但很少出现什么又关心又体贴的画面。
多数时候这人嘴都挺损的,像个熊孩子,属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类型,姜恬又不是那种柔弱小花,基本每次见面都要掐几句。
今年她回国,苏少爷接机,一见面两人就杠上了。
苏晚舟嫌弃地说:“你一个调香师为什么一万年都不换香水,就用点迷叠香糊弄着,对自己也太抠了!”
姜恬把行李车丢给他,不甘示弱:“你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要用洁厕灵?买不起香水我送你。”
他俩是挚友也是损友,互相之间唯一的关心只限于:
苏晚舟担心姜恬这辈子嫁不出去。
姜恬担心苏晚舟精尽人亡。
基于这种情况,刚才苏少爷今天又是帮她拉车门、又是给她戴墨镜的行为惊呆了姜恬,心里默默揣摩,苏晚舟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被门挤了。
没准儿是劈腿太多,老天终于看不下去他这种蜈蚣精的行为,给强行降智了。
洋酒泡枸杞白喝了,姜恬想。
苏晚舟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倒车镜,别墅二楼窗口,某个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苏晚舟开心地咧开嘴,笑了。
一肚子坏水冒着泡,心想,嘿嘿,我气死你。
姜恬看着苏晚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带。
苏少爷今天脑子不好。
容易出事故。
正好路过卜荫区的路口,姜恬看着被那栋被建成办公大厦的楼,想起魏醇的身影,她笑了笑,对不明所以的苏晚舟说:“你慢点开吧,我还不想去天堂。”
苏晚舟瞥了她一眼:“心情又好了?不是昨儿个哭鼻子的时候了?”
“都说了我没哭!”姜恬呼了口气,吹起一撮额前的碎发,“被房东传染得有点感冒了,说话就带点鼻音,我好端端的哭什么?”
被房东传染的感冒?
苏晚舟抠了一下方向盘上的小羊皮。
“好端端的吗?”苏晚舟把车停在红灯路口,直接把话摊开了,“恬妹,好端端的你就不会跟我们出来混日子了,这种高琛组织的无聊爬山活动你可一次都没参加过,别告诉我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突然就爱上爬山了。”
姜恬从刚才提到“房东”两个字后,整个人就有点消沉下来,听见苏晚舟说了一大串,她也只是神情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不行吗?”
“行是行,”红灯过去,苏晚舟重新发动车子,跟着前面的车挪动,“但真想登山,你就不穿高跟鞋了。”
姜恬沉默着。
车子挪动了没有5米,又变成了红灯,苏晚舟再次停下,排在堵车的长龙里。
帝都市的早高峰非常恐怕,甭管苏少爷开的车是几位数价格的跑车,也得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堵着。
堵车的时间姜恬一直在沉默,苏晚舟也没说话,收了嬉皮笑脸沉默地吸着烟。
“苏晚舟,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姜恬说。
苏晚舟愣了愣,手上的烟灰掉了一截在裤子上。
红灯又变成绿灯,身后的车子开始鸣笛,催促着,苏晚舟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开口:“知道,不就你那个房东么。”
“你怎么知道?”姜恬听见“房东”两个字,指尖一蜷。
“我够了解你了恬妹。”苏晚舟叹了口气,“你第一次来姨妈,第一次香水获奖,第一次回姜家老别墅,第一次误机,第一次在夜店被男人搭讪……我都知道。”
“我是陪着你长大的啊,恬妹。”苏晚舟无奈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还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其实也有的。
我唯一不知道的是,原来你真的会喜欢上什么人。
喜欢到提起他,居然像个小女孩一样神色紧张,跟笑着说你就爱三妻四妾的时候完全不同。
我一直以为你会那样到很老很老,我们都不结婚,最后就将就着生活在一起。
你大概看不上我,因为见多了我的花心,但我真的会对你很好。
苏晚舟在心里默默把这段话说完,才重新扯起笑脸:“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儿,姜家的事我虽然不全知道,也能猜到一点,你要是因为他们觉得爱情这玩意儿不靠谱,那真没必要,我家也有钱啊,去年资产超过姜家了,我爸妈还是一样恩爱,挺大岁数还互相喂饭,怪恶心人的。”
“怕屁。”苏晚舟扯了扯领口,“喜欢就上啊,去睡他,你怂成一团有什么用!”
阳光很好,苏晚舟把跑车的敞篷打开,被烤得温热的夏风迎面扑来。
姜恬偏过头去看苏晚舟,苏小少爷已经从那个抢玩具抢不过她还会咧着嘴哭鼻子的娇气小男孩儿长成了个大男人,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女孩子。
苏晚舟注意到她的视线,回头看她:“看什么?苏少爷帅得惨绝人寰是不?真心虽然少,但对你绝对够意思,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我信啊。”姜恬迎着夏风,莞尔道。
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苏晚舟都会支持她给他助阵。
“晚舟,我好像从来都没跟你说过谢谢,但我又真的很感谢你陪着我成长,这一路上有你我才没觉得孤单。”姜恬勾下墨镜,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是我唯一的挚友。”
那时年少,我们是朋友。
相伴多年,我们是挚友。
这就够了,苏晚舟想。
有些人不是错过了,而是遇见得太早,年少不懂心动,等她到了会心动的年纪,她已经不会觉得他是异性了,也不会对他动心。
但也不遗憾,起码陪伴了她十几年孤单的人生。
苏晚舟“嗯”了一声:“你也是我的挚友。”
“苏晚舟,你眼眶怎么红了?你哭了?”
“放屁,我这是被太阳晃的,你把墨镜还我。”
“不是你非要给我戴的吗?还你还你!”
“嘶,你再用力点我就瞎了,我告诉你,你老这样回头你房东看不上你,哭死你!”
“你闭嘴!要你管!不许提他!”
……
禾日山夏季没什么人来,一般都是秋天游人才会多,漫山遍野的枫树红透的时候最好看,层林尽染。
一众二世祖也不管红叶不红叶的,闲出屁,根本等不到秋天,非得盛夏来。
姜恬想不明白的事情习惯放一放,要不是因为看见房东就心跳加速,她才不会跟着凑热闹,在这种热死人不偿命的季节里爬什么鬼的禾日山。
还是穿着高跟鞋来的。
好在石阶平整,姜恬跟着一众人慢慢走了三分之一的路,走到缆车入口。
苏晚舟回头,冲着购票口扬了扬下巴:“恬妹,缆车。”
“恬妹那个高跟鞋能行吗?”高琛看了眼,叫过来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你跟我弟坐缆车得了,这小子前两天刚生过病,虚弱得很。”
高琛的弟弟叫高灿,刚成年,高考完的假期最潇洒,没有作业需要做。
姜恬跟着高灿一起坐着缆车慢慢往山上去,高灿一看就跟他哥不一样,一脸乖样,估计成绩不错,拿着手机在微信群里念念有词。
说起来的名字居然有一个姜恬很熟悉,江樾?
江樾不是房东前男友吗?
这么一想,姜恬更郁闷了。
光想着自己瞧上人家房东了。
可人家房东是基佬啊。
我这无疾而终的心动啊。
姜恬叹了口气,主动跟高琛聊起来:“你们学校有叫江樾的人?”
“是啊,江樾是附中学神啊,可牛了,毕业快十年了现在照片还在附中墙上挂着呢,长得也帅。”高灿拉开话匣子,“姜恬姐你不知道,他模拟考居然考过三科满分,是个狼人。”
毕业十年?
姜恬怔住。
“今年附中校友会,我们都翘首期盼,希望学神能回来呢,结果就他没来,我们都特别失望。”高灿眼里有少年的清亮,他满怀憧憬,“我猜他一定发展得很好,太忙了才没空回来。”
姜恬握着缆车上的扶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附中有他的照片?”
“有啊。”高灿说完突然八卦地笑了,“姜恬姐,你想去看看吗?明天我们想回学校玩,你跟我们一起呗?我说我跟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坐缆车,他们都不信。”
姜恬点头:“好。”
想看看那位江樾,是不是房东的那位江樾。
隔天一早高灿就按照姜恬发的定位把车子开到了别墅门口,姜恬拎着小包跑过去,上了车。
没留意到二楼的窗户里,有个人脸黑成了锅底。
怕穿得太成熟附中不让进,姜恬还特地穿了个牛仔裤和短袖,头发梳成马尾,结果到了校门口一看,这群刚毕业的少年少女比她打扮得成熟多了。
高灿非常骄傲地给大家介绍:“这就是我昨天爬山时候保护的漂亮姐姐。”
姜恬笑了笑。
还保护,明明是他坐缆车下来都吐了,说晕高。
附中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但没有房东痞气的介绍,整个校园都好像更正经了,但也没有上次那么让人欣喜。
光荣墙就在一进门不远的地方,高灿往上一指:“就这个,江樾,我们的学神。”
姜恬深呼吸,顺着高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蓝色背景的照片,温润的少年正框在照片里淡笑,眉眼间都是温柔。
就是他了。
姜恬在看见照片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个温润的少年,一定就是房东口中的江樾。
看过了,姜恬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不太好受。
而且,隐约间居然觉得江樾和房东有那么一点点的相像?
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吗?!
“生日快乐江樾,虽然可能迟了点。”姜恬看着江樾的眼睛,在心里小声说,“那个人是第一个吧,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他回来还生了场病,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们知道你自杀的原因,他一个人背负着这件事不能释怀,太辛苦了。”
照片里的少年还是笑着的,温柔得像是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姜恬看了一会儿,心里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姜恬转身要走,脚步突然一顿,蓦地回过头,直视照片下面的名字,整个人都有些震惊。
樾,木越的樾。
“我名叫樾,木越的樾。”
“樾?是什么植物吗?”
“是树荫的意思。”
她见过江樾,她曾经见过江樾!
那人穿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发型和穿着都褪去了学生气。依然温润,只是神色有些疲惫。
他坐在她身旁,礼貌又客气地问:“请问,这个是什么茶?味道很特别。”
姜恬跟着高灿他们一群人玩了整整一天,还去了趟游乐园,姜恬从小跟男孩子一起玩都习惯了,也不矫情,什么看着险玩什么,过山车、跳楼机、意大利飞毯进一条龙,整个游乐园只有鬼屋她没敢进。
回别墅时候天已经黑了,姜恬下了副驾,笑着跟高灿说拜拜。
后座上挤着的三个大小伙子按下车窗:“姜恬姐,有空再一起玩啊!”
说完,几个人像是看见了什么同时往姜恬身后扫了一眼,随后对了下眼神。
“姜恬姐有没有男朋友啊!”其中一个男孩笑呵呵地问。
这要是那群狐朋狗友问,姜恬肯定是“有啊,挺多呢,今天翻谁牌子还没想好”之类的瞎话。
但这几个小孩刚高考完,听他们聊天时感觉成绩还不错,还是别带坏人家了。
“没有。”姜恬笑着说。
她忘了少年们不管成绩如何都是又皮又淘,只觉得他们互相挤眉弄眼的样子有点好笑,几个男生挥着手:“我们走啦姜恬姐!”
说完车子“嗖”地一下开走了。
姜恬笑着目送高灿他们的车子驶出别墅区。
“玩得挺高兴。”房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姜恬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
柔和的灯光下是房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姜恬躲了房东一个星期,冷不丁看见房东的脸,目光不受控制,有些贪婪地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又敏感地察觉到这人心情极差,她张了张嘴,没想到该说什么。
房东也没说话,两个人诡异地站在杂草丛生的花园里,沉默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东动了,他擡起手,慢慢地伸过来,用食指勾住姜恬挂在肩上的包带,轻声叹息:“姜恬恬,你到底为什么躲我?”
作者有话要说:魏醇:老子超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