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降噪耳机当初买的时候是姜恬的掌心宠,戴上听魏醇的歌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完全能用魏醇那副温柔的嗓子把她跟外界的一切隔离。
所以姜恬看着窗外越说越激动的女人,像是在看哑剧。
跟姜家人的那种默然冰冷不一样,窗外的女人看上去非常刻薄,一张没什么血色的嘴迅速一开一合,肢体语言也很夸张。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女王病,她的手指已经好几次差点就戳上房东的鼻尖。
手里的包已经第三次砸在房东身上了。
房东还没退烧,也没表现出一点病态,沉默地站在那儿,手还是插在兜里,神态懒散,好像对面的女人说什么他都浑然不在意。
姜恬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紧紧皱眉。
她不知道窗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房东为什么要这么忍让她。
只觉得耳蜗里涓涓流动着的魏醇的歌声都变得有些碍事。
这是魏醇的歌声第一次失灵。
没有抚平她的烦躁。
反而让姜恬烦躁更甚。
听不见也猜不到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姜恬刚烦躁地拢了拢一头卷发,突然看见窗外的那个女人擡手打了房东一巴掌。
房东没有躲。
身手灵活地攀着铁门把她从姜家别墅带出来房东。
哪怕发烧了也能躲过她丢过去的抱枕的房东。
他没有躲开,就静静地站在那儿,挨下了一巴掌。
那个巴掌一看力度就挺狠的,房东被打得头一偏。
他舔了舔嘴角,神色淡淡。
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被全世界遗弃的表情。
孤单又无奈。
也就是那个瞬间,姜恬猛然反应过来,他不是不在意,也不是无所谓,他只是在隐忍,在规避争吵,静静地等着对方发泄完毕。
为什么啊?
明明他才该是嚣张的那个人啊。
为什么他遇到什么都要压着自己的性格默默接受着啊。
姜恬鼻子一酸,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光着脚,推开落地窗冲进了院子里。
她猛地退开那个女人,看见女人脸上滑过一丝错愕。
姜恬没摘耳机,也不知道房东有没有说什么,她其实不该参与别人的私事。
但,刚才都在一个床上睡过了,这么亲密的关系就像,就像……
情侣?
不不不,情侣不行。
姐妹!
对,就像姐妹一样。
这样的关系难道她能看着房东挨打,自己却在屋里听歌吗?
不能的。
“这位阿姨,我觉得动手是头脑简单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弱者,才会用的发泄情绪的手段。”姜恬戴着耳机,挡在房东前面,皱着眉说。
姜恬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孩,苏晚舟那群狐朋狗友很早就放弃了保护她的想法一心一意跟她做兄弟,就是因为她涉世比谁都早。
20岁就坐上了全球品牌首席调香师的位置,她有的是与人对峙的气势。
唯一的遗憾是,姜恬本着不打听房东私事的原则,哪怕出来挡在房东面前,她也没摘耳机。
只能看见对面的女人脸色越发难看,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不会是好话。
不行啊戴着耳机没办法吵架。
姜恬摘下耳机的一瞬间,听见对面的女人神色轻蔑地说:“……你就是为了这样的女孩连江樾的生日都没去墓地?你到底有没有心?”
那个女人打量着姜恬,冷笑着:“不知检点。”
江樾是谁姜恬不知道。
但通过“墓地”和“生日”这样的字眼,她觉得面前的女人是房东前男友的妈。
跟温柔细心的前男友先生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姜恬笑了笑,直视女人的眼睛:“有些人,总是用自己看到的沧海一粟来判断别人,还觉得自己顶顶对、顶顶聪明,这样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些?”
房东说过她脾气不好,她脾气确实是不太好,但其实不怎么吵架较真,因为她实在是懒,多数人多数事她都懒得搭理。
唯一一次真的动气是去年在公司总部,有人私自调试了她的香水,19岁的姜恬直接冲进会议室把高层领导怼了一顿,脱下高跟鞋砸掉了总公司的logo一角。
现在那个logo还是打着补丁的,颇为喜感。
姜家人也就算了,她一直觉得是生母亏欠姜家,忍一时风平浪静。
这个女人现在跟她说什么不知检点?
姜恬挥开那个女人指着她的手,“另外,我不觉得你这种,大清早跑到别人家又吵又闹又打人的人有多知道检点,老实说,四环上那家疯人院的病人都没几个你这样的。”
身后的房东动了动,手搭在了她肩上,姜恬猛地回头:“你闭嘴,不许拦我。”
说完她重新回过头,看着那个女人:“所以你到底是缺点教养呢?还是缺一支镇定剂,如果是后者,稍安勿躁,我帮你叫个120。”
房东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没要拦你,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现在是中午不是大清早。”
他说完被姜恬瞪了一眼,立即举着双手,投降状后腿,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恬真生气的时候语速快到飞起,见那个女人没说话,又迅速开口:“而且你为什么觉得他没去墓地?就因为你去的时候没看见他?一天24个小时你没看见就是他没去?凭什么?你是个太阳吗?都得围着你转?”
女人愣了愣,重新看向姜恬,没什么表情地问:“你是他女朋友?”
那语气就像在说,物以类聚,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眼神也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你管我是不是……”姜恬正要开始新一轮轰炸,房东又靠过来,动作温柔,轻轻把耳机塞回她的耳朵里,挡住了女人一开一合的嘴和肯定不会好听的话。
姜恬只觉得刺眼的阳光被房东高大的身影挡住,他把她挡在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别墅里走。
走了两步,可能是突然发现她没穿鞋,房东眉头一紧,看着姜恬。
这人什么毛病,刚才挨了一巴掌都没生气,怎么看见她不穿鞋好像佷不高兴似的。
姜恬还没反应过来,正给人已经被房东抱了起来,她条件反射地勾住房东的脖子,余光看见那个女人没了来时的气势,拎着包慢慢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好像还擡手擦了擦眼泪?
姜恬摘下耳机,看向房东,诧异地问:“你把她说哭了?”
房东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她不会因为我掉眼泪。”
房东把姜恬放在床上,也不嫌她踩过屋外的脚脏,握着她的脚踝,从床头抽了两张湿纸巾,看样子是要帮她擦掉脚上的泥土。
“等一下!”姜恬紧张地喊了一声,“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房东手掌还烫着,烧还没退,姜恬有些担心地问:“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房东疲惫地按着太阳穴,过了几秒,他突然擡眸看向她,语气很沉,“你……认识江樾吗?”
“谁?”姜恬有一瞬的茫然,反应了半秒才疑惑地反问,“……我不认识啊,江樾不是你前男友吗?刚才那位凶神恶煞的阿姨不是他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姜恬的错觉,听见她说不认识,房东好像松了一口气。
他靠在姜恬的床边,语气平静:“算是吧。”
“可就算她是你前男友的妈妈,你也没必要这么忍让吧?”姜恬一点也不平静,她想起房东脸上那种孤单和无奈就浑身不舒服。”
窗外的蝉又开始鸣叫,麻雀也开始叽喳,灿烂的正午阳光透过窗子,这本该是一个明媚的天气。
魏醇看着窗上丢得有些乱的抱枕,牛油果、青苹果、青柠,都是绿色的,无一例外。
明明是冷色调,但这种颜色似乎给了他一点温暖,魏醇慢慢开口:“她觉得我带坏了她的儿子,是我怂恿他开OB这家夜店,他唯一一次逃课,惟一一次打架也都是因为我。”
暗红色的鲜血和浸满血液的地板缝又重现在脑海里,魏醇重重地按住太阳穴:“有一年江樾过生日,我送给他一把瑞士军刀,他自杀那天,用的就是那把刀。”
“所以她大概还觉得,是我杀死了她的儿子。”魏醇的声音越来越哑,说完这些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他记得医院抢救灯灭掉的那个瞬间,医生遗憾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希望我哥像这把刀子一样锋利,割开所有不愉快,只剩开心-
阿醇,我更希望做盾,帮你挡住黑暗。
骗子,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盾牌吗?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就是那天,他失去了所有亲人。
他的亲哥哥,永远温润的江樾,静静地躺在急救室里。
他的母亲撕心裂肺地冲他喊:“是你害死了他!杀人凶手!凶手!”
他的父亲擡手给了他一巴掌,对他说:“你滚。”
魏醇陷入噩梦,突然被一个迷叠香味道的怀抱拥住。
姜恬的声音像是一束阳光刺破黑暗,她轻声说:“这个拥抱是借你的,以后我需要的时候记得还给我。”
房东病得真的严重,一直到下午体温才隐约有了点褪掉的迹象,他讲完那些让人心疼的话就靠着床头睡着了,姜恬一直守着他,用冰水浸湿毛巾搭在他头上。
她怕房东睡得太久错过吃药的时间,特地上了个闹钟。
闹钟响起时她正在洗手间换新的冰水洗毛巾,听见魏醇的歌声她一愣,赶紧按掉闹钟。
突然想起,房东和那个女人在窗外吵架的时候,她居然在心里嫌魏醇的歌声烦人碍事了?
她居然,居然嫌弃了自己的男神!
这个认知把姜恬自己吓了一跳,抱着头蹲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难道她对房东的上心已经超过了魏醇?
这不可能!
姜恬努力回忆着魏醇当年的话,开始给自己洗脑。
魏醇醒来时没看见姜恬,只听见有人在洗手间小声嘀嘀咕咕,他慢慢走到洗手间门口,看见姜恬蹲在马桶前面,像是祭祖一样,对着马桶念念有词:
“魏醇高,魏醇帅,魏醇是亲亲小可爱!魏醇A,魏醇美,魏醇是绝世大宝贝!”
“魏醇是行走的大卫,魏醇是下凡的天使,我爱魏醇一万一千一百零一年!”
魏醇:“……”
作者有话要说:魏醇:笑笑,有被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