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栩毕竟是陪着表哥杜昭来沪市走亲戚的,家里人还在停车场等着呢,皮几句逗得郑蕤黑脸了就脚下生风地跑了。
倒是肖寒和刘峰好久没见到郑蕤,表现得比较兴奋,尤其是刘峰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蕤总,我被高考折磨得都瘦了,你得带我吃点好的补补啊!”
肖寒默默翻着白眼,在心里吐槽,你是瘦了,大脑又特么瘦了。
高考一结束,这群毕业生就像是剧烈晃动过又被突然拧开瓶盖的可乐,愉快的气泡叫嚣着冲出瓶口。
五个人兴冲冲地打车去了家唱吧和烧烤一体的店,一边唱歌一边撸串,刘峰跟脱了缰绳的野马似的,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里,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左手拿着肉串右手拿着麦克风,高亢地吼着:“大背头,BB机,舞池里的007!”
肖寒手里举着个香辣鸡爪子凑到麦克风前也跟着嗨起来:“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画彩虹!”
张潇雅一边举起双手跟着摇摆,一边大声唱着一段粤语:“心里的发,我想要带里回嘎!”
头顶上的投射灯随着音乐的节奏闪动着,红橙黄绿青蓝紫,快乐也跟真的跟彩虹是的五光十色地闪着。
灯光切割着郑蕤的侧脸,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那种魅力显露出来,于曈曈举着手拢在郑蕤耳边问:“我能不能尝一点啤酒?”
郑蕤刚跟肖寒他们碰过杯,手里的小瓶啤酒被他喝掉了大半瓶,听完小姑娘的话就乐了,转头直接勾过她的下巴吻了过去,吻完在张潇雅他们三个高分贝的尖叫和起哄声里眯着眼睛问:“小姐姐,味道好么?”
于曈曈挺不好意思地锤了他一拳,也没用什么力度,跟做样子似的轻轻一下,羞得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最后于曈曈还是得偿所愿地喝了一小瓶啤酒,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反映到底也稍微慢了半拍,她靠在郑蕤怀里听他唱歌,缓缓回过头去,看见肖寒正小心翼翼地跟张潇雅说:“你用的水杯是我喝过的。”
张潇雅相当凶悍,拿着沙锤给了肖寒后脑勺一下:“用一下怎么了,你在飞机上还吃了我的饼干呢!”
那句水杯什么的话,好像很耳熟,是不是在哪儿听过呢?
于曈曈扯了扯身旁的人的衣摆,自己没意识到浸过酒的喉咙声音有些妩媚,她眼睛湿漉漉地望向郑蕤:“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嗯?”郑蕤顺着她的力道把头向她嘴边倾了倾,关了麦克风问,“什么话?”
小姑娘细长的手指往正在给张潇雅倒热茶的肖寒那边一指,眉眼间似是有点迷茫,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肖寒说潇雅用的水杯是他用过的。”
可能是真的很疑惑,小姑娘歪着头,说完还蹙眉想了一下:“这句话我总觉得好熟悉。”
郑蕤把麦克风往旁边一放,伸手撚了一下于曈曈的耳垂:“小姐姐,亲过真的间接的就不记得了?忘了用我水杯喝水的事儿了?”
那些压在层层数语英和史地生考点下的记忆慢慢从脑海里浮起,带着醉意,朦胧得像是梦境。
同样是烧烤店的场景,但没有麦克风和配乐,是离安市不远的一家烧烤店,郑蕤那时也同样坐在她身边,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
远没有这么亲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轻轻冲着她手里的水杯方向扬了扬下巴,声音很有磁性,凑在她耳边,“我是说,你用的水杯,是我喝过的。”
哦,原来是那个时候听过,于曈曈终于想起来之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往肖寒和张潇雅那边看了两眼。
肖寒正在帮张潇雅把鸡翅从铁签子上撸到盘里,还贴心地递了纸巾过去,刘峰在一旁不满地嚷嚷:“我也想要这种贴心的照顾!我也想吃从签子上撸下来肉!肖寒你也帮我撸!”
啧,郑蕤嫌弃地轻笑了一声。
果然,肖寒白眼都要翻到天灵盖上去了,拿了个烤面包片塞进刘峰嘴里:“我撸你妹!”
脱离了考试的刘峰非常膨胀,一边吃馒头片一边哼哼:“撸啦啦撸啦啦撸啦撸啦嘞,撸啦撸啦撸啦撸啦嘞~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哦~”
这个气氛真的是很好,郑蕤好像从来没这么安心过。
心理医生那边说现在的江女士哪怕在街上撞到郑启铭也许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高考郑蕤又对自己很有信心,问过小姑娘她也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放了话要跟他考到一个学校去。
家人朋友和喜欢的人都很好,他也终于能跟同龄人一起开怀大笑了。
身旁的于曈曈盯着那边的三个人看了一会儿,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下,凑到郑蕤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有没有感觉肖寒对我们潇雅有点不一样?”
喝了酒的小姑娘有点可爱,平时这些话哪怕心里琢磨她也不会问出来的,今天就这么带着一脸小八卦说出口了,郑蕤笑了笑,也学着她的样子神秘兮兮地开口:“是啊,不太一样呢,从机场出来肖寒就帮你同桌拎着包的。”
于曈曈灵动的眼睛又偷偷瞄了一眼肖寒,然后看着郑蕤,一脸果然如此:“他肯定是喜欢我同桌了!这是准备追潇雅呢。”
湿漉漉的眼睛又转了一下,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同理可证,你那时候也是想追我吧?”
郑蕤没绷住,乐了,小姑娘这个反射弧是真的长,隔了将近一年,终于反应过来他那是撩她想追她了?
想想也好笑,天天明着撩明着逗的,小姑娘一直不开窍,今天早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手机闹钟响了是郑蕤关的,上面还有个闹钟提示,“单相思”第240天提醒。
240天?郑蕤拿着手机一顿,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开始的时间,应该是去年九月份的事儿。
她还觉得自己单相思来着呢?郑蕤当时笑得不行,他都多明显了,连刘峰都看出来了的。
郑蕤擡起手揉着于曈曈的发顶:“小姐姐,我喜欢你你这么开心?我都说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比你早多了,喜欢你好久了。”
于曈曈是个佛系的人,平时很少跟什么事较真儿,今天喝了点酒还挺难缠,拧着眉挺不满地瞥了郑蕤一眼:“你不是说你爱我么,怎么又降级成喜欢了?”
郑蕤眉毛轻扬,垂眸勾了勾嘴角,凑过去挺认真地跟小姑娘说:“我爱你。”
小姑娘对这个答复非常满意,像个老干部似的点着头,还回应了:“嗯,我也爱你呢。”说完吧唧亲了郑蕤的侧脸一口。
真是酒壮怂人胆。
郑蕤无奈地点着于曈曈的额头:“明儿睡醒了可别装失忆。”
刘峰他们在沪市玩了不到10天,于曈曈决定跟他们一起回安市,郑蕤决定也一起,只不过心里有些担心江婉瑜的状况。
但听说他们回程的计划之后,江婉瑜居然非常赞同,还提出了跟他们一起回安市的想法,甚至拿了礼物准备去于曈曈家拜访一下老人。
于曈曈挺紧张揪着郑蕤的衣摆问:“这、这么早就要见家长么?我们才18岁…”
郑蕤摸着下巴逗人:“大概是商量订婚吧?回头我跟我妈商量一下订婚宴在哪办吧。”
这话搞得于曈曈一路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还做了个思想准备,在飞机上既忐忑又欲哭无泪,自己是不是得先坦白早恋的事儿啊?!
结果到了安市,来接机的于妈妈见到江婉瑜先是愣了一下,很诧异似的看了人半天,有点犹豫地张了半天口,半晌才开口:“你是不是,叫江婉瑜?”
江婉瑜提着一堆礼物也怔住了,眼尾瞬间就红了,连连点头:“我是,我是江婉瑜。”
于是于曈曈担心的坦白早恋啥的情节并没有发生,反而郑蕤的妈妈成了家里的贵宾,姥姥拿出看家本领在这个6月的日子里做出了一桌堪比年夜饭的菜,两家人坐在一起聊着天吃着东西。
江婉瑜咬了一口炸小鱼眼泪就掉下来了:“阿姨,木炎以前经常给我带吃的,说是您做的,这么多年了,您的手艺还是跟以前一样好。”
于曈曈的姥姥抹着眼泪:“好吃就多吃一点,多吃点啊。”
于曈曈听了半天也算是听明白了,姥姥和妈妈是见过江婉瑜的照片的,以前小舅舅每次从家里走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姥姥那时候逗小舅舅,炎炎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啦?总带这么多吃的给谁呀?
木炎一开始还面红耳赤的解释,后来悄悄跟家里人说了,对一个同系的学姐特别有好感,还给家里人看了一张一寸照片。
于曈曈的姥姥和妈妈都高兴坏了,每次他回来都主动给他带好吃的,炸小鱼啊炸肉干啊卤好的鸡蛋还有牛肉什么的,每次木炎也都一笑,高高兴兴地就带上了。
直到有一天,木炎带着伤回来的,家里人怎么问都不肯说只说自己是摔的,第二天也没带吃的走,只带了一本挺厚的书。
后来在于曈曈的姥姥和妈妈的追问下,木炎很伤感地说,江学姐嫁人了,他觉得那人不好,并表示要是有机会希望姥姥能认江婉瑜当干女儿,当时木炎说:“什么身份都行,我希望她快快乐乐的。”
后面的事大家都默契的没提,于曈曈猜想,后面的一年大概是灾难的一年吧,小舅舅出了意外远离人世,江阿姨大概也遭遇了人生最大的不幸。
姥姥、妈妈还有郑蕤的妈妈,这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郑蕤已经先吃完了,正坐在于曈曈家的沙发上玩手机,于曈曈看了眼大人们,悄悄下桌走过去把手背在身后跟郑蕤招了招手:“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饭桌上于曈曈的姥姥握着江婉瑜的手,老人家手上都是岁月沧桑的皱纹,有些激动地说:“婉瑜,以后一定要常来,阿姨再做饭给你吃,以前炎炎说过,说你太瘦了想让你吃胖点。”
江婉瑜跟郑蕤一样,很少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微暖,她的那点微薄的亲情早就被郑启铭挑拨得一干二净了,只能用力点头,带着恬静的笑:“希望木炎不会怪我趁他不在吃了您这么多好吃的。”
到底是于曈曈的妈妈看得清晰,笑着说:“炎炎现在虽然不在,咱们早晚也都要是一家人的。”说完意有所指地睇了眼于曈曈卧室那边的方向。
三个女人终于同时笑了起来,所有的苦难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6月22日,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于曈曈和郑蕤他们回学校去看各自的班主任,后来又一起去看了严主任。
这阵子可能调皮捣蛋的学生有所收敛,严主任的头顶发量稍微多了一些,看见郑蕤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些慈祥:“郑蕤啊,考得怎么样?”
到底是安市一中教了两年多的学生,严主任还是挺担心转学和家里的事情拖累到郑蕤的成绩的,毕竟好学生乖学生年年有,郑蕤这种明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还是不常见,耽误了成绩真的就太可惜了。
听到郑蕤说自己发挥得不错,严主任才放下心来:“好,发挥得好就行,于曈曈呢?也考得不错吧?”
于曈曈笑着点头:“感觉还行,希望能被写成条幅挂在校门口。”
严主任知道于曈曈这个小姑娘,高一高二的时候整天听她们班主任侯勇犯愁,说这孩子野心几乎为0,没什么方向似的,现在一听她这么说,也跟着高兴起来:“真好,年轻人就该有这股敢劲儿,人么,就活个精气神儿,没有梦想那成什么了,不就是混吃等死了。”
两人跟严主任聊天的功夫,刘峰和郭奇睿两个男生在一旁举着手机笑出声来。
严主任咳了一声,孩子们都毕业了成年了,他也不能总板着脸,于是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刘峰郭奇睿啊,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郭奇睿噎了一下,赶紧踢了刘峰一脚,结果刘峰这个二傻子,大咧咧地摆着手:“嗐,都毕业了你怎么还怕主任啊?”
耿直boy刘峰还挺“怒其不争”地看了郭奇睿一眼:“严主任,我看了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严主任放下平时的威严,吹了吹茶缸子里的茶末:“说说呗。”
“有个女的,只有三根头发哈哈哈哈,出门想要编小辫,一不小心掉了一根,只剩下两根了,她特别生气,琢磨着那就来个中分吧噗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又、又掉了一根,最后就剩下一根,她就很无奈地说,妈的不梳了,散着吧,哈哈哈哈哈哈!”
严主任脸瞬间就黑了,摸着自己的发顶给侯勇打电话:“小侯,你来把你班学生带走!带到广播室,我看新换的键盘不错,可以跪一跪,唱歌?就唱那个画龙画彩虹的那个就行!”
6月底,盛夏,阳光明媚,一屋子人都在严主任的话里笑了起来。
从学校出来郑蕤送于曈曈回家,走到那条经常路过的小巷子,于曈曈心底突然燃起了熊熊的小火苗:“郑蕤,你说明天出成绩我们俩谁会高一些?”
这怎么回答,要说小姑娘高,明天万一人家没考过他然后哭鼻子怎么办?
但要郑蕤说自己高呢?现在可能就会把小姑娘气得炸毛。
蕤总到底是蕤总,沉默了两秒直接开口:“打个赌?”
“打赌?”于曈曈注意力被分散了些,好奇地问,“赌什么?”
郑蕤心里立马闪出108种赤鸡的画面,从兜里掏出钱夹,拖着调子启发他的小太阳:“你想赌什么呢?”
他钱夹里现在不止有003还有俩001呢,昨天小姑娘也是看见了的,这个暗示够明显么?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姑娘也掏出自己的钱包,从夹层里抠出一个五毛钱的铜黄色硬币,递了过来:“堵五毛钱?”
郑蕤接过硬币放在手里,食指蜷起拇指往上一弹。
于曈曈看见自己不太新的五毛钱叮地一声从郑蕤指尖飞起来,在空气中翻转着折射出点点光亮又落回他手里,着动作他做起来又痞又帅。
郑蕤说:“小姐姐,我想赌个大的,不如,赌赌咱们之前讨论过的,关于上下的事儿?”
第二天于曈曈抱着手机忐忑地紧紧闭着眼睛,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成绩时她哇地一声叫了出来,709!709!
“妈妈!姥姥!我总成绩709!”于曈曈从屋里尖叫着跑出去。
这场景似曾相识,曾经木炎也在查了成绩之后兴奋地跑回家:“妈,姐,我出成绩了!”
但于曈曈的姥姥和妈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心里默默把曈曈和木炎作比较,只是开心地围着她打转:“哎呦,我们家曈曈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没白吃苦啊,天天学习到那么晚!709呢!能上个好学校了!”
“郑蕤成绩出来没?”妈妈问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郑蕤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过来了,于曈曈兴奋劲儿还没过,开心地接起电话:“郑蕤!你考得怎么样?我总分709!709呢!”
郑蕤夹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小姐姐真棒,比我高了1分。”
“真的?真的比你高吗?那你是708?也不错呢!但我终于比你高啦!”于曈曈继续兴奋地叫着。
“真厉害。”郑蕤听上去也是开心的,夸完人才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别忘了我们的赌注。”
于曈曈满满的兴奋就僵在了脸上,避开妈妈和姥姥的视线,捂着手机小声结巴着问:“那个,我、我不会在上面啊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
郑蕤把于曈曈堵在墙角:女人,不会我可以教你
(我在瞎几把说啥呢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最后一章,另外,这本该收尾的该有结局的都会放在最后一章里,就不写番外啦,明天见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