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朋友圈里已经被“地震”这个词刷屏了:
“天呐!刚才是地震了吗???”
“卧槽卧槽地震啦!!!”
“地震了!!!”
“好恐怖啊,我正准备吃个夜宵,刚出门就感觉到大地在颤动。”
“弱弱地问一句,刚才是地震了吗?还是我喝多了?”
“啊!地震!”
“我是肾不行了吗?为什么我刚才嘘嘘的时候直哆嗦啊?”
“地震,地震,OMG!”
……
所有人都知道刚才地震了,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地震,何方把手机丢在一旁的沙发上,叹了口气,顺手抄起趴在一旁的嘟嘟,揪着它的胡须问:“秃子,你说她去哪了?”
嘟嘟小爪一挥,拍掉了何方的手,一脸不屑:“地府啊,不是说了去找阎王了吗?”
鬼差慌慌张张地跑进阎王殿里的时候阎王爷抚着额头朝着他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了,姑奶奶又来了。”
话音刚落一条闪着光的白蛟飞进了殿内,阴魂阴魄、阴鬼阴差被白蛟身上的光晃得逃之夭夭一哄而散,阎王爷新种的冥草盆栽感受到强光瞬间枯萎,蔫巴巴地趴在了花盆上,阎王爷痛心疾首:“我的姑奶奶啊,祖宗!谁惹您了啊?怎么又现原型了?”
阎王爷在任几万年,最怕两件事:一怕蛟蛟现原形,二怕仙力流失。
但眼前的这位姑奶奶通常一怒之下既要现原形又要害他流失仙力去修补殿内被波及的残魂缺魄,真是可怕得很。
好在蛟蛟并没有打算一直以原型在阎王殿内晃悠,化了人形稳稳站在阎王殿中央,因她到来而鸡飞狗跳的阎王殿众物似乎与她无关,她沉声问:“判官可是让浥王入了轮回?”
饶是阎王爷生生死死的事儿里见多识广听了这句话也不由皱眉:“怎么会?浥王魂聚恶邪、魄敛祸殃,乃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的大煞命格,害人害己引国大难。百万年出这么一次也不得善终,当日你…不是已经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了吗?我又怎么会有能力让他入轮回?”说着在殿内踱了两步,“你突然这样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阎王爷的话没能打消蛟蛟的疑虑,反而疑惑更甚,她也踱了两步,随意地坐在阎王爷的宝座上,用手指敲着座椅扶手上的一朵雕花,笑了一声:“我在人间,遇到他了。”
阎王爷这会儿已经不只是皱眉了,简直大惊失色,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自己殿里,勉强扶着桌案稳住身形又赶紧擡手擦了擦额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开口竟然不是为别的,只是急急地嘱咐蛟蛟:“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冲动,一次天谴虽没把你如何,但短短万年之间切不能再遭一次了,罪上加罪天谴更重,你受不来的。”
万年前这大煞在人间为浥王,自聚一方势力而称国。说他是凡人却又是聚人间大不祥而生,祸国殃民在所难免,偏偏祸的是何方的国,殃的是何方的民,又害何方差点魂飞魄散于世间。
何方猝然与世长辞大妖悲痛不已,怒而屠了浥王满国,一时间人间何止是生灵涂炭,简直是伏尸万里活物尽逝,孤魂野魄密集成灾。浥国国灭,领地范围所有建筑灰飞烟灭,至今寸草不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灵。
蛟蛟这一不顾生灵的行为自然遭到了天谴,被天地大主用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所化的嗜妖钉钉进海底,本意是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但蛟蛟生于天地,作为世上最大的妖物本就得天独厚,仅仅被钉了一万年就随着何方转世破海而出,作为蛟蛟的旧识老友,阎王自然是高兴的,但偏偏才刚过了二十几年蛟蛟又遇到大煞,让人不得不担心…
“且不说之前的天谴你都还未完全恢复,就凭你这半颗残缺的妖心,也万万不可胡来啊!”阎王越想越不安,慌忙走到蛟蛟身前又叮嘱了一句。
蛟蛟怒气渐消,瞳孔中的银红色渐渐褪去,方才确实是她太沉不住气了,只是想到何方那时浑身是血…蛟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大妖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胳膊支在座椅扶手上以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盯着阎王:“都说地狱之主、生死判官是个无心的鬼仙,我怎么觉得你比人间的嬷嬷还要操心些?”
阎王一怔,原来不经意间竟是把心中所忧说了出来,好在青面獠牙的面具挡着不至于袒露表情,他摆摆手笑着说:“我是怕你一怒之下又去做屠国的事,千百万魂魄挤满人间我们阎王殿这几个小差役可忙不过来,到时候又要我去忙前忙后做苦力。”
“他若是不惹到我眼前来,大煞小煞的都与我无关,只是,世间哪有这种巧合自开天辟地以来就这么一个大煞却总在我身边出现?或者说,总在何方身边出现?”蛟蛟脸上隐约透出淡淡的嘲讽,“怕是那人正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得意得很呢。”
蛟蛟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没关,何方窝在沙发上抱着靠垫睡着了,嘟嘟蜷在他的身边,凌晨微薄的光线把窗外的景象都朦朦胧胧笼罩在半黑半亮之间,她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天色,没有一次有过这样温暖的感觉,被等待和被关心原来是这样好的感觉。
似是有所感,嘟嘟动了动睁开眼睛,何方也跟着睁开了眼睛,睡意未消,嘟嘟囔囔地说:“你回来了?”
地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直到周末拿着请柬的四个人准备去私房菜馆吃饭的那天,电视新闻、微博、微信朋友圈、公众号都还在轮番报导那天晚上的地震,但震源并未被检测出来,也没有任何伤亡和损失,就好像这场地震是市民们的一场集体幻觉一样。
唐黛拿着四张请柬当扇子在脸边呼啦呼啦地扇着风,趁着许惟去停车何方在一旁接电话的空隙凑过去那请柬挡着嘴小声问蛟蛟:“是你吧?什么事情发那么大的脾气?”
唐黛是真的很好奇,他这个大妖姐姐活了多久且不说,能力绝对是顶顶强的。当年救他时候替他挨了一下天雷,完事儿毫发未伤挥挥手就要走,说是只想感受一下被雷劈是什么滋味,还是他哭着求着才认下了这个姐姐的。只是,上至九天下至18层地狱再加上中间夹的这个空有人数的人间,他还没见到过谁有本事惹她生气的。
蛟蛟倒是神色淡淡,只说了一句“一时冲动”就不肯再细说了,唐黛心里琢磨着:天塌了恐怕都不会让她一时冲动吧。
何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凑在一起的唐黛和蛟蛟,微微拢了一下眉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唐黛似乎很亲近蛟蛟,难道说…他们以前认识?打电话来的是合作伙伴,何方没空多想,这个念头略略闪过就马上收回心思跟电话那头的人谈起了正事儿。
这家私房菜馆不但看上去跟其他房屋没什么两样,走近了更是连个牌子都没有,来来往往如果不是唐黛带路,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是个吃饭的地方,几个人走进去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顶楼居然是一整层的玻璃房,头顶长开满了茂密的紫藤萝,唐黛一拍脑门:“早知道应该定午餐的,阳光下应该更美吧?”
等到菜一样一样上齐,何方动了一筷子没说话,许惟也吃了一口没说话,请客的唐黛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拧着眉说出了他们俩的心声:“搞得这么麻烦,又预约又寄请柬的,还没蛟蛟在家做的好吃。”
席间有一伙人好像也是三四位的样子路过他们的包间,一个男人眼中带着戾气地瞄了包间的墙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蛟蛟忽然回头,像是透过墙面看到了那人一样,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三个大男人吃得没有任何惊喜,倒是蛟蛟挺满意的吃了很多,店里自酿的白酒可能不止53度,说着浅尝辄止也多少有些醉人,在何方的极力劝说下,唐黛破了不喝酒的例也跟着喝了一点,结果喝得舌头都捋不直,被许惟嘲讽说大二之后就戒酒果然是酒量也不行了,饭后许惟直接叫了代驾来开着他的车拽着晕乎乎的唐黛一起走了。
执意不肯跟他们一起走的何方拉着蛟蛟说是要消消食,两个人漫步在夜色里,走了十几分钟何方又说觉得有些累,干脆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不走了。
他坐在台阶上把胳膊随意地架在腿上,上身微微前倾看着蛟蛟,她站在夜里空旷的街道上轻声哼着小曲儿,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调子还挺好听的。
何方冲着蛟蛟扬了扬下巴:“哎,蛟蛟。”
“嗯?”
何方歪了歪头,把手撑在太阳穴上,食指在额头上点了两下:“跟我说说你的身份吧?”
蛟蛟转过头看到何方眼中的认真,叹了口气:“我是水蛟,水饺大妖。”
何方这个人吧,一到紧张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跳戏:“水饺吗?”
蛟蛟点点头:“嗯,白色的。”所以你能记起我吗?
何方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那…什么馅儿的?”
这话一说出口何方就想给自己一嘴巴,看着蛟蛟一言难尽的目光他轻咳了一声,理智回笼,想到她的名字他心里也明白了,估计是蛟龙吧,白色的蛟龙,蛟龙!多牛逼的生物啊!
何方忍不住逗了她一句:“蛟龙起名字都这么随性的吗?不应该是龙霸天,龙傲世这样的吗?”
蛟蛟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靠近何方,倾身凑到何方眼前,跟他平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喝多了?还是,你有话跟我说?”
常听人说酒壮怂人胆何方今天才执意拉着许惟和唐黛喝了几杯白酒,结果没想到酒量好也是个负担,没醉,壮不成胆了,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何方也不是个会退缩的人。
他拉住蛟蛟在他眼前乱晃的手,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倾身向前接近蛟蛟耳侧:“你虽然不是人,但我也不打算给你什么特殊待遇,代沟和种族的问题咱们先不计。我就按照追我们人类小姑娘的方式追你吧,先问你今日份儿的。”
说着退开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蛟蛟的眼睛:“蛟蛟,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