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再次醒来的时候视力还是没有恢复,看什么都模糊一片,盯着同一个地方看得久了还会有些头晕,因祸得福的是,感冒倒是好了个利索,顺带着还不用去上班了,又过起了悠闲地在家养病的幸福生活。
何方是很悠闲,辛苦的只有许惟,幸好他没有谈恋爱,哪怕是谈了估计也会被甩。
许惟每天下班时间都被何方揪到家里来汇报工作,还要把工作邮件念给他听,他们何总仗着自己眼睛看不清的优势翘着二郎腿瘫在沙发里吃葡萄,手里还拿着个小纸盒噗噗噗地往里吐着葡萄籽和葡萄皮。
许惟苦中作乐地暗自庆幸,幸亏他每天都有足够多的工作要忙,不然以他们何总的恶劣性格,让他蹲在这儿给他剥葡萄皮这样的事儿都是能做出来的。
何方吐着葡萄皮还不忘记动嘴指使人:“就给他回个句号甭跟他废话,这不是我不在处理得也挺好吗?还非得我指点,指点个屁,他上大学那会儿我上小学了吗我,都用我指点了我花钱雇他们来干嘛的。回完了吗?回完了把这个葡萄端走吧我不想吃了,感觉剩下的都不怎么甜了。”
许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您现在跟瞎子可没什么两样,还感觉剩下的不会甜了,您剩下的都是又大又紫的甜货,又青又小的都让您给吃了。
心里这么吐槽着倒也没停下,一边把何方身边装葡萄的果盘和他手里的小纸盒接过来分别放在桌上和垃圾桶里,一边把电脑合上顺口应了一句:“今天的邮件都回完了,何总。”
何方点点头掏出在怀里震动的手机凭着模糊的视线接了电话:“奶奶,我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小感冒,发烧?不发烧了,今天就只剩下头晕和流鼻涕了,哎呦别别别,不用您来看我,我跟您说实话吧,我就是瞧外面天热犯懒了不想去公司才装得挺严重的,您可别出门了回头要是因为我装病再中暑了我还得背着我腿瘸时候那副拐杖负荆请罪去,嗯,蛟蛟照顾我呢,许惟也天天来啊,好的奶奶,等哪天凉快了我去看您。”
蛟蛟端了梨汤来到了两杯放在了许惟和何方面前,然后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安静地坐在一旁沙发上听何方撒谎诓何老夫人,何方自昨天醒了之后连个标点符号也没问她,一副完全失忆了的样子,许惟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的时候他还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养两天就好了别折腾我了,医院的消毒水味我真是挺受不了的。”
蛟蛟垂眸看着自己杯里的清水,离魂强行带着何方灵魂出鞘她又用妖命强行把他的灵魂拉回来封进体内,对于凡身肉体来说的确是太伤神了,幸好何方只是眼睛有些模糊没有伤到别处,妖血妖命平日里可以给他用用固一固魂魄,真的伤到反而用不得,只能靠他自己恢复了。
只是,看何方现在的样子,即使他不说恐怕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蛟蛟暗自皱眉,她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呢?是不是太心急了?是该等何方把她想起来再来吗?还是等何方彻底把她忘记再安静地离开呢?
“蛟蛟,你这个梨汤煮的真是一绝,甜度适中比外面酒楼的都好喝。许惟你赶紧尝尝,真的是好喝啊。”何方的话打断了蛟蛟的思绪,擡起头看时发现何方正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蛟蛟一愣,何方上一世油嘴滑舌,动不动就这么直直盯着她说流氓话。
这一世的何方到底是有些不同,更内敛一些,不会这样直直盯着她眼睛都不眨,这会儿估计是看不清吧,看不清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她。
“哎卧槽,我以为我喝了这个梨汤眼睛就能好了呢,原来还是看不清啊,瞪眼睛瞪得我又晕了,不行不行我得靠一会儿,许贵人,你说哀家是不是有喜了?真是头晕恶心还想吐啊。”
许惟:“……”
蛟蛟:“……”
许惟短暂的无语之后拿出一沓文件,清了清嗓子:“何总,最近熙长集团有大动向,郊区那边他们似乎也准备建一个别墅区,跟咱们新项目距离很近,常盛今晚还要带着吴乐一起飞国外去请大R设计团队来做别墅区的设计。”
何方笑了一声:“这是又打算对着干了?不是,我看常盛不做亲子鉴定也肯定是常老爷子亲生的,连带着他那个败家哥哥常鹏,一家子人都一肚子坏水不是好鸟。”
许惟也笑了一下,何方工作上非常强势,从他接手何氏之后在竞争项目上常鹏就一直没赢过:“何方,常盛比他哥哥要有脑子。”
“有脑子就不会跟我对着干了。”何方不以为意,“你这是打算下班了?称呼都变了啊?”
许惟看了眼表:“加班三小时四十六分,就按三小时算吧。”
何方指了指桌子上的梨汤,转头对着模糊的身影问:“蛟蛟,你说这个梨汤,咱们收他多少钱一杯合适?”
蛟蛟扬眉:“看你是想让他无偿加班,还是想让他无偿上班了。”
许惟遗憾地瞧了眼透明壶里琥珀色的梨汤:“我现在吐出来来不及吧?”
何方拿了个沙发靠垫扔过去:“恶心。”结果视力不行影响了方位的判断,沙发靠垫偏离计划的航线冲着客厅里的一个花瓶就去。
沉重的大花瓶被毛茸茸的靠垫砸了一下要倒不倒地晃悠了两下,在许惟要赶过去抢救它的时候突然就稳稳地立住不动了,许惟愣了一下,回头问:“这个瓶子…挺惜命啊?”
毫不知情的何方正等着听许惟被垫子砸到的声音,他连近处的葡萄都看不清别说五米开外的花瓶了,因而错过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刻。
许惟也不指望这个睁眼瞎回答他了,他把视线落到蛟蛟身上,蛟蛟好像刚喝完水,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才擡起头对上许惟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许惟:“……”
好的,我知道了,是我连续工作太久眼花了,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坚定唯物主义。
何方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打碎了他奶奶送过来据说能避邪的古董花瓶:“什么瓶子惜命?”
许惟捡起掉在地上的沙发靠垫,走到何方面前把靠垫放在他身边,看了眼手表:“我真得走了,今天唐黛回来,我答应他接机的。”
何方伸出去拿靠垫的手顿了一下,带着收不住的笑意问:“他可算要回来了,怎么都没告诉我啊?”
“应该是给你发信息了你看不到,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抱怨你信息都不回呢。明天聚一聚吧,我带他过来还是出去?”提到唐黛许惟和何方都透露出一丝兴奋。
唐黛跟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三个人关系特别好有事儿没事儿都凑在一起,后来唐黛家里生意都转到国外去了他就也跟着去了,上一次回来还是两年前,这次突然说要回来何方和许惟都挺高兴的。
何方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呲牙咧嘴地做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来家里吧,真是不想吃外面的菜,还没有蛟蛟用脚做的好吃。”
许惟心里冷笑了一声:“舔狗。”
深夜一个穿着休闲外套的年轻男人从机场里走了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翘带着多情的面相,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是个花花公子。
身边的小女孩冲他挥了挥手:“那就拜拜啦,快去见女朋友吧。”
唐黛一笑,跟她挥手的女孩是飞机上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小话痨,不顾他想睡一会儿的意愿硬是拽着他聊了一路,还坚定地认为他一定有女朋友而且不止一个,母胎单身的唐黛也没解释,简单地冲她点了下头:“拜。”
转头往出走时跟两个男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个男人似乎还跟他笑了一下,唐黛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背影,听到有人叫他才转过头来,看见许惟靠在不远处正跟他挥手。
何方洗完澡躺在床上睡不着,风铃碎了连碎片都被蛟蛟收走了,其实不收走他也不会再用了,他不清楚自己的眼睛具体是这么回事儿,但跟那串风铃一定脱不开关系,他记得蛟蛟说过:“越过轮回去怀念前世,本身就很伤魂魄,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那阵咳嗽声和指尖沾到的黏腻温暖的液体,何方把头埋进了被子,蛟蛟一定是因为他的莽撞受伤了,明明她都提醒过自己离吴乐远一点的,为什么他不听呢,何方翻了个身掀起被子摸索着站起来,又摸索着走到蛟蛟门前,擡手想敲门的时候门打开了。
何方看不清她的表情,而且突然的面对面何方并没有准备好,只能沉默地看着她模糊的身影。
蛟蛟开口了:“睡不着吗?”
何方沮丧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蛟蛟,我是不是…害你受伤了?”
蛟蛟伸出手托起何方的下巴,又抚平了他紧皱着的眉头:“何方,是我不该来,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后悔认识我吗?”
何方,你后悔认识我吗?后悔万年前把新月印记印在指尖吗?后悔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我吗?
何方握住蛟蛟扶在他眉间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模糊的视线里多了一双清晰的眼眸,那双眼睛明亮又妩媚,带着深情和忧伤,何方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皱了下眉:“我从来不对任何事情后悔,蛟蛟,认识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我有无数个疑惑想要问你,但那些你不想说都没有关系,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也没有关系,风铃是谁做的都没有关系,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我只想你告诉我你不会走。
“我虽不算是一眼九鼎的君子,但也不是随便诳语骗女子的小人,既然说了,势必不会反悔。”
“我从来不对任何事情后悔,蛟蛟,认识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蛟蛟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舍不得啊。
何方的视线逐渐清晰,他能清楚地看到蛟蛟脸上的纠结,他知道这样握着女孩子的手很失礼,但他现在不打算放开:“蛟蛟,我五岁那年出过一次车祸,我去马路中间捡我的足球,一辆卡车冲着我开了过来,我吓傻了没有躲开,当时救我的人,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