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多,深深的夜幕下是细雨朦胧的斑斓霓虹,唐哩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弯着腰坐进了后座,轻轻关上车门礼貌地说:“美西别墅,麻烦您了。”
看见她站在路边招手的时候就知道这姑娘长得标志了,听完她的话司机还是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美西别墅区房价极高平米数又大,是本市出了名的豪宅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乘客说要去这里的。
再者,长得好看的姑娘,雨水也没打乱她精致的妆容,声音干净好听,说话又十分礼貌。
这样的乘客,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比那些上车嘭地一声砸上车门扯着脖子就喊“去XXX!”的醉鬼让人舒心得多。
司机瞄了眼后视镜才应下来:“好嘞。”说完动作麻利地发动了车子,“这雨又细又密下了一天了,小姑娘出门也不打把伞。”
唐哩靠在后座里笑着回答:“出门急,没顾得上。”
交浅又何必言深呢,没必要对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司机说自己在雨天从不撑伞。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地把额头上的碎发拭干,目光落在车窗外这座湿漉漉的不夜城上,想捋顺一下下午的事情,但又被车上的广播搅乱了思路。
车里的广播一直在播放最近的热门歌曲,广播主持人用甜腻的声音推荐着:“最近网络上新人辈出,让我们来欣赏一段点击量在上传后瞬间过万的翻唱歌曲,希望听众朋友们喜欢。”
一个干净清澈又冷艳的女声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唐哩眉毛一扬,笑了一声,这声音她可太熟了。拿出手机翻到微博,果然上面的消息多到已经变成了一串红色的省略号,她随手翻了两下退出来给唐然发了条信息。
夜里十二点,唐然站在清吧的舞台上连着唱了五首歌才在回办公室休息,这家店是他姐姐唐哩专门为他开的,就因为他说自己喜欢唱歌。
刚开的前两年还挺不景气,后来唐哩在半个月内飞遍了全国各地有名的清吧,回来后大刀阔斧把他之前的设计全部重改,结果不出半年,这家店变成了一家网红清吧,连带着他这个长着一张帅脸的主唱都经常被粉丝堵在门口要签名。
唐然随手从办公室的冰箱里拿了一瓶凉的矿泉水灌了两口一抹嘴巴,打开手机就看见“最亲爱的姐”发来的未读消息:“车子送去修理了。”
唐哩刚进家门正站在玄关踢掉脚底下的高跟鞋,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她扶着鞋柜把最后一只高跟鞋踢掉,掏出手机接了电话:“嗯?”
“姐!姐姐!天下第一温柔美丽聪明大方的姐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爸爸,以后每年父亲节我都给你送花!我超爱你,撒浪嘿!笔芯笔芯笔芯!”
唐然一连串的彩虹屁从电话那头接连不断地传来,空旷的别墅一层客厅里因为他的话稍显出一点热闹。
唐哩笑了一声:“人没事儿就行。”
早晨唐然一边打手机游戏一边开车出地库,一个漂移直接把车子右侧连撞带刮来了个惨不忍睹,当时他哭丧着脸给她打了视频,哭求她千万别把他的工资扣光。
严格说来,唐然并不算是唐哩的亲弟弟,是她爸在外面跟某不知名女星的私生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3岁了。她老爸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唐耀辉先生,看着人模狗样连名字都带着俩“光”,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渣男,幸好他们姐弟俩谁也没有遗传到他的风流基因。
唐然又吹了一堆彩虹屁之后电话那边传过来一声轻响,打火机?唐哩皱眉:“唐然,你敢在我办公室里抽烟明天我就把你跑车砸成废铁,让你尝尝挤公交的艰辛。”
“姐姐!爸爸!我这就把窗户打开,修车钱都花了再去砸了多浪费啊,有钱咱也不能这么败家啊。”唐然在电话那头一本正经,完全忘了是哪个败家子在地库里漂移花掉了6位数的修理费,“我靠,姐,外面下雨了?这么大?你几点回的家?没淋到吧?”
唐哩把手机丢在床上开了扬声器,一边把潮湿的衣服换下来一边说:“还好,我回来的时候雨不是很大,雨水亲吻着我的脸颊,多诗意。”
唐然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姐,你又不是没有雨伞,次次都淋雨,淋雨就感冒。”没听到唐哩回话他认命地说,“我一会儿早点回去给你煮姜汤。”
挂了电话唐哩洗了个热水澡,等她泡在倒了牛奶的浴缸里敷了三张面膜出来的时候,床边的桌子上已经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了。
唐哩喝着姜汤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到收纳袋的布料才安下心来,她把收纳袋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打开扣子看到安静地躺在里面的一把纯黑色的雨伞,笑了一声又把袋子扣好放回枕下。
她今天有点过分安静了,下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说拉到她这样安静又礼貌的漂亮姑娘特别舒心,可惜实际上她也就是长了一张高冷脸,平时话还挺多的。
只不过下午遇到的人,影响了她…
唐哩拉过一个抱枕趴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下午的情景。
她拿着一杯咖啡坐在咖啡店外面的伞下,无意间看到街对面有一小块区域被封锁了,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跟周围的人说着什么。
本来就是随便扫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离她最近的那个低头跟别人说话的警察,垂着眼眸,鼻梁高挺下颌线条紧绷,好像有点帅?
唐哩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再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擡起头的时候,她的桌子前面多了个人,她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判断的有点失误了,这哪是有点帅?
这简直是帅到让人想当街吹个流氓哨啊。
警服帅哥声音也很磁性好听:“您好女士,请问,半个小时前您看到过一辆黑色的哈雷吗?”
唐哩放下手里的咖啡去看他的眼睛,很漂亮,阳光下瞳孔里的纹路看得一清二楚。她满意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却突然看到他右眼的眼角有一颗淡棕色的泪痣,唐哩愣住,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缩了一下。
当时她脸上的笑容一定有些不自然,警服帅哥大概是以为她没听懂,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哈雷,就是那种看上去轮胎很粗很笨重的摩托车。”
他眼角的那颗痣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被短暂地盖在睫毛下后又露出来,唐哩咬了下舌尖才稳住情绪,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没有哦,我十几分钟前才刚来这儿的。”
回顾完下午的情景,她把思维放回到他眼角的淡棕色的痣上,仅用了不到一秒就判断好了,这个男人,她感兴趣。
唐哩团了团手里的抱枕,趴在床上蹬了两下被子,连他姓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一下呢!
夜里梦到很多纷乱的旧事:
唐耀辉把唐然带回来的那天,3岁的唐然近乎冷漠地看着她和妈妈的眼神。
妈妈跟唐耀辉正式离婚那天带着她和唐然吃了法餐,神采奕奕地说:“祝我们的新生活越来越好。”
妈妈毫无征兆地自杀那天楼下满地殷虹的血迹。
……
最后她站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源,还有一个逆光而站的男人。
唐哩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清了男人穿着一身警服,眼角有一颗淡棕色的泪痣,他伸手抚摸了她的脸,手指捏着她的耳垂,凑在她的耳边用他磁性的低音说了一句话,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
唐哩有些没听清,急急地又问了一句:“什么?”
“卧槽!外面怎么还在下雨?姐!起床了!走啊!吃早餐去不去啊?羊杂汤配驴肉火烧来一套!”唐然这嗓子用来唱歌确实是好听的没话说,但在大早晨的听到他的声音唐哩简直想杀人。
打断了她的美梦!!!
她连拖鞋都没穿拎着枕头就冲出去了,看见外面的人影直接把手里的枕头砸了出去:“大早晨的谁要去喝内脏煮的汤啊!”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唐然和她自己都愣住了,唐然一把抱住她丢过来的枕头哈哈大笑:“姐!你嗓子怎么了!好像乌鸦啊!”
一淋雨就感冒,像个打不破的魔咒。
唐哩把体温计放回医药箱里又翻出个口罩戴上,捏着嗓子小声跟唐然说:“我去医院拿点消炎药,顺路送你去清吧还是你自己坐公交?”
刚失去了自己的坐骑的唐然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他绝对不要拿着雨伞湿漉漉地跟一群人挤在公交车上,于是紧跟着唐哩出门了。
虽说是感冒,但毕竟昨晚也睡了一觉,对于某些偶遇带来的后遗症早已经消磨在梦里了。
嗓子哑也挡不住唐哩的满血复活,她一路哼着歌想到昨天穿警服的帅哥,突然扳着方向盘绕路去了昨天咖啡厅的路口。
身后的唐然抱着驾驶位的靠背喊:“姐!姐姐!走错路了!越开越远了!”
唐哩头都没回,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闭嘴。开过咖啡厅的路口她有点失望,果然没有呢。
那算了,改天去警察局门口碰碰运气吧,唐哩把车子停在了红灯前的左转线上,瞄了一眼副驾那边的倒车镜突然把身子挺直了。
警车!
旁边直行线上停了一辆,警车!
白色的车身上印着蓝色的“公安”字样,还有一个警徽,唐哩咬了一下嘴唇,紧紧握着方向盘把目光从车身向上移…
坐在警车驾驶位的人,高挺的鼻梁,又长又直的睫毛,流畅均匀的脸廓和紧绷的下颌…
是!他!
这是什么天注定的美丽缘分啊?24小时内已经遇见他三次了!
…好像只有两次?不管,梦里遇见也是遇见。
唐哩看了眼红灯的倒计时,还有16秒,生死时速!
她低头从包里翻出一支口红松了身上的安全带,倾身向副驾的方向一手拄着座椅一手拿着口红,用心地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大红色的爱心。
随后又曲起食指在车窗上用力敲了两下。
工夫不负有心人,她这番折腾终于让警车上的男人回过头来了,还没来得及激动就看见那男人淡淡地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开走了。
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