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金融大厦100层。
周酩远的办公室拉上了所有百叶窗,遮光窗帘挡住明媚的午后阳光。
周酩远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在桌面上,他的肤色本就冷白,坐在昏暗的环境里被面前的电脑光笼着,看起来白得有些病态。
如果是舒鹞在。
她大概又会感叹周酩远像个吸血鬼。
但舒鹞几分钟前才刚刚离开,可能是办公室里只有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偶尔语气客气疏离的商业对话,让舒鹞觉得没意思。
她说是下楼晒晒太阳,拎着小包跑了。
舒鹞下楼后,周酩远才从工作文件里擡眸,拨了南非那边负责人的视频:“叫里斯教授来。”
这是个临时的视频会议,里斯教授是南非那边医疗器械项目的技术负责人。
视频里出现了里斯的脸。
这是一个看起来并不太像教授的中年男人,长得很平庸,但眼角总是带着笑的,哪怕穿着严肃的白大褂,也是总是有种笑着的感觉。
这种总是笑着的样子,让周酩远想到舒鹞。
“小周总。”里斯在视频那边挥了挥手。
同南非那边开视频会议总是要耗费很多时间,而且过程都有些艰难。
南非那边这三年在周酩远的带领下确实得到巨大改善,甚至投资方都多了不止一家,器械销售的合作方也逐渐增多。
但基地一直没搬,信号不好,经常在视频会议中途卡顿。
周酩远等着里斯那边挥起来的手如同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落下,才颔首:“里斯教授,材料进展怎么样了?”
“钴铬合金和镍钛合金都已经实验完了,裸支架没问题,只差药物涂层还需要进一步实践,我认为你有必要亲自来一趟南非,你觉得呢?”
周酩远翻了一下日历上的备忘录,翻到下一页时,正好看见页脚上沾染的一小块油花,他动作一顿。
这块带着点油腻味道的小油花,罪魁祸首是舒鹞早晨买来的油条。
晃神半秒,他看了眼日期:“过几天我就回去。”
里斯在视频那边又汇报了一下其他方面的进展,把精确数据都打包发到了周酩远的邮箱里。
在周酩远手底下做事,效率是要有的。
快速进行完所有的汇报,里斯静静等着周酩远像往常一样淡淡地应一声,然后挂断视频。
但周酩远没有。
他换了个相对随意的坐姿,挺拔的肩颈放松下来,一只胳膊横拄在办公桌上,忽然问道:“里斯教授,你听没听说过‘天使B-T’这个项目?”
这是舒鹞昨晚在法式餐厅里告诉周酩远的项目名字。
他查过,网络上完全没有关于这个项目的任何信息。
实际上周酩远在心里判定过,这个项目多半又是舒鹞随口编排出来诓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要在下午刻意去打这通视频电话来证实。
里斯在医疗器械界非常有名,周酩远接手南非项目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往美国花光了南非项目的所有资金,为项目聘下里斯。
这是豪赌,还好赌对了。
如果连里斯都没听说过,那大概就是谎话了吧?
周酩远眼底不动声色地滑过一丝自嘲。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里斯听完“天使B-T”这个名字,脸腾地涨红了,脸上写满了怒意:“黑科技天使计划,哼,就他们那个团队也配把自己的做为称为黑科技,简直不要脸。”
周酩远稍稍一怔:“你知道这个项目?”
“知道一些,打着黑科技的旗号进行的噱头项目!”
南非那边的实验室里亮着冷光,里斯的语气里掺杂着复杂的愤怒和不屑。
最开始,天使B-T研究团队装模作样地开了发布会。
向众人宣传他们煞费苦心研究这个项目为了治疗肥胖症,用一番洗脑式研究争取了100名志愿者。
里斯表示,其实就是利用了男人女人爱美的心理,花言巧语说是最自然的减肥方式,才会有志愿者上钩。
“这项目没有通过实验阶段?”
“没有,在实验阶段就被封了,手段太过于反人类,和国外那个什么自称把面部骨胳全部重调整容手术项目一起被封的。”
周酩远的眉心深深皱起“川”字褶皱。
这种没有保障的手术,舒鹞为什么会去做志愿者?
里斯毕竟不是“天使B-T”的项目执行者,只是听说过一些,具体的手术内容他都不太了解。
但他对周酩远吐槽:“听说有一部分志愿者术后的不良反应格外严重,正常进餐都不行,简直是作孽。”
“不良反应医不好?”
“不知道他们的手术流畅和应用材料,谁也不敢贸然去治,难道跟人家患者说开腹把胃拿出来检查吗?”
里斯最恨没有医德的人,悲愤道,“去年还是前年,还有个反映格外严重的志愿者,去世了。”
挂断视频会议后,不到5分钟,白栩敲敲门,把头伸进办公室里:“小周总?”
电脑屏的光线已经熄灭了,遮光窗帘仍然没被拉开,办公室里黑洞洞的,只有墙上的时钟的夜光指针亮着一点点淡绿色。
周酩远就坐在这种沉甸感的黑暗里,长久沉默着。
白栩推开半扇门的光线只能看清他的半张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酩远眼里好像有些复杂的情绪。
类似于难过。
或者说,在替谁难过。
白栩还没说话,舒鹞忽然从白栩身后探出头:“让让、让让!”
舒鹞拎着两个牛皮纸袋子,用肩膀把整扇门挤开:“周酩远你是穴居动物?你这办公室比友谊路那家密室逃脱的场景还黑。”
她把纸袋放在桌上,又拉开窗帘。
下午明媚的阳光从窗子里倾洒进办公室,刚才那种压抑感也被阳光烤化。
周酩远擡眼,正好看见自己桌角上摆着的相框——岑月白。
周酩远:“……”
金属相框被阳光晃得发亮,照片是舒鹞p过的:
岑月白的腹肌旁被p了个眼睛冒心的小人,脑门上还写着“周酩远”三个字。
周酩远面无表情,擡手把相框扣在桌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他现在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舒鹞在他的印象里,不是那种为了美就去做危险手术的人。
但无论因为什么,当周酩远听到里斯说有志愿者因为这个手术的不良反应离世后,胸腔就像堵了一团什么东西,郁郁不得而出。
但某个三餐都不能正常吃的姑娘实在没心没肺,正蹲在茶几前撕开牛皮纸袋子,欢快地招呼着:“白栩快来,我买了咖啡,你要喝哪一种?”
咖啡的香气袅袅飘散在办公室里,白栩颠颠跑过去:“哇,还有榛果的?我喝榛果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舒鹞,你简直是天使。”
白栩端起榛果拿铁,夸张地吹了一波彩虹屁。
才半天而已。
两个人居然已经从“舒小姐”、“白助理”这样见外的称呼,过渡成了熟稔的直呼全名。
周酩远忽然从办公椅里站起来,淡着脸绕过舒鹞,径直走到白栩面前:“刚才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来着?”
白栩咽下香浓的榛果拿铁,一拍脑门,“对了,一会儿是高管的汇报会,你得去听一下。”
被周酩远忽略掉的舒鹞,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他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影子正好落在舒鹞脚边。
舒鹞擡脚,平静地朝着影子踩了几下。
周酩远拿了东西准备去开会,白栩和舒鹞还在聊天,他听见白栩问:“这杯是什么?看着好可爱啊。”
“咖啡店出的新品,萌兔拿铁。”
白栩笑了笑:“你们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些玩意儿。”
舒鹞摆摆手:“谁说的,这是我特地给周酩远买的,我就觉得他会喜欢。”
白栩一脸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从哪儿看出小周总会喜欢???
周酩远拿了东西从两人身边路过,被舒鹞长腿一伸,拦了下来。
她的腿很瘦,带着常年跳舞的紧实线条,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周酩远看了一眼,把目光挪开,去看舒鹞。
舒鹞脸上挂着每次犯坏都会有的那种笑:“开会是不?来来来,带上咖啡,提神醒脑又解渴。”
周酩远看着咖啡杯,没有要接的意思。
也不知道咖啡店给了舒鹞多少钱,她像个发小广告的,费力宣传:“这家咖啡味道可赞了,特别纯正,咖啡豆都是进口的!我特地跑了两个街区,大太阳下面晒了好久才买到的,小周总给个面子呗?”
自称“太阳下晒了好久”的姑娘,扬着她那张白净的小脸,硬是把印着胡萝卜和小兔子的咖啡纸杯塞进周酩远手里。
“记得喝之前把这个小兔子棉花糖放进去哦。”
舒鹞笑眯眯地拎起一个方形的小袋子,顺着周酩远西裤兜口,轻轻放进去。
周酩远拿着这个跟他的周身气势完全不搭的、粉乎乎的咖啡,冷着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有周酩远在的会议,各个高管都会带着工作提前过来写,时间没到就先在会议室里处理公务,也好过在老板之后顶着老板那淡淡的目光入场。
只不过今天,他们的老板进来时,居然拿着一个粉色咖啡杯。
跟着周酩远久了,大家也都知道,小周总对自己要求极严,而且做事效率为主。
比如他喝咖啡,从来不注重口感,只注重它是否能达到提神的目的,因此常年喝的都是无糖无奶的美式咖啡。
空气里飘散着甜甜的加奶咖啡香实在不容忽视,几个高管面面相觑,无声地用目光交流:
没看错吧?小周总拿了个粉色的咖啡杯?
没看错吧?咖啡杯上印的是小兔子?
几经瞳孔地震之后,高官们齐齐给自己找了个烂理由:
可能是咖啡店的美式刚好买完了,只剩下这种了。
离会议开始还有2分钟,高管们结束自己手上的工作,纷纷摊开会议资料,正襟危坐。
坐在主位上的周酩远动了一下,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和咖啡杯一样粉嫩的小袋子,当着所有高管的面“咔嚓”撕开。
袋子里露出一颗,看起来很软糯的小兔子造型棉花糖。
12个高管,眼睁睁看着自家冷着脸的老板擡起手,把那颗小兔子棉花糖放进了咖啡杯里……
作者有话要说:高管们:老板被、被魂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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