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傅西泠看来,如果在未来的某天,让他回忆自己二十三岁的这一年。
印象最深刻的应该不会是他开启了一个被长辈们连连夸赞的大项目、把整条街划入自己的商业版图。
而是遇见时芷。
遇见时芷那天真的挺神奇。
傅西沣从南方回来,喝了几口白酒,在家宴上发疯,矛头直指傅西泠,把大伯气得手抖,险些摔了酒杯,还是伯母拦下来的。
傅西泠懒得搭理傅西沣,但他不能像傅西沣那么无脑,得顾及大伯的身体。
饭没吃两口,他撂下筷子出门。
伯母追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可能想说些什么。
傅西泠笑着安慰:“朋友在酒吧等我呢。”
酒吧里挺热闹,傅西泠正拿iPad看几份老爷子发给他的合同,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擡眼,看见了沈嘉和沈嘉的朋友们。
沈嘉表情尴尬,还要撑着过来和他打招呼。
人在心口不一地做表面功夫时,微表情是很有意思的。
但那天傅西泠更感兴趣的,是沈嘉的女朋友。
他见过她。
她名字变了,性子也不太一样。
“时芷”或者说“林萌”的出现,让那个有点晦气的夜晚,变得有意思起来。
后来傅西泠和周朗说起这件事,周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八成是他看错了,认错了人。
傅西泠扯了下嘴角:“我看错么?”
周朗想了想,找到一个逻辑bug:“不应该啊,你记性那么好呢。”
傅西泠记性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和沈嘉结上梁子。
虽然这个“梁子”是沈嘉单方面的。
傅西泠和沈嘉是小学同学。
两家长辈认识,又觉得他们是同岁,两个男孩子肯定能玩得来,特地找人安排了让他们同班级这件事。
小学开学第一天,老师要求做自我介绍。
会用三种语言做自我介绍的沈嘉,遇见了会用五种语言做自我介绍的傅西泠。
傅西泠还会做绅士礼的动作。
下课后,傅西泠约沈嘉去商店买冰淇淋,沈嘉堵着气,别别扭扭地说:“我不去”
开学第一个星期,学校要求班级后墙画板报。
午休时,年轻的男老师在后墙黑板上画了世界地图,沈嘉则贴心地拿着一本地理类书籍,帮老师看那些太平洋海域里的岛屿名称。
傅西泠小时候有点臭屁,也有点欠。
他抱着足球从外面回来,也凑过去跟着一起看了看,不用对照书籍,随口就把那些群岛的名称给说了个遍。
这对傅西泠来说不是难事,要不是他美术水平不行,他能把世界地图默画出来。
傅西泠心大,从来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还问人家沈嘉吃不吃冰淇淋。
沈嘉深呼吸,鼻孔都大了一圈:“不吃!”
开学第二个星期,竞选班长。
老师选了沈嘉做班长。
放学时,沈班长找到傅西泠,晃了晃手臂上的班长袖标,有点小得意地问:“傅西泠,今天老师找过你吗?”
那阵子,老傅在公司里弄了个职员的入职测试。
据说是根据英国心理学家瑞文发明的那个“瑞文推理测试”改的。
傅西泠正埋头做那些图形推理题,没看见沈嘉的袖标,也没想太多。
他在选项里勾着ABCD,随口就说:“找了啊,说什么让我当班长,被我拒绝了。班长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职位,谁能爱当啊?沈嘉,你吃冰淇淋么?”
沈班长深呼吸,鼻孔再次大了一圈,恶狠狠地回答:“不吃!”
初中时期,沈嘉在作业本后面写过“既生嘉何生泠”。
作业本落在饭局餐桌上了,偏偏是傅西泠家人捡到的,让他拿给沈嘉。
傅西泠给沈嘉打过电话,等沈嘉来拿作业时,他已经看见了那句话,还问沈嘉:“你写的泠是哪个泠啊,傅西泠的泠吗?”
沈嘉脸通红,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看我作业本干什么!”
初中、高中时期他们不同校,经常会在各类竞赛上遇见。
只要有傅西泠参加的比赛,沈嘉别想拿第一。
所以,长辈们不在场的一些场合,沈嘉都不太对傅西泠有笑脸。
但也算是点头之交,面上还过得去。偶尔凑在一桌吃饭,也能互相聊上几句。
真正让他们关系恶化的,是陶佳。
陶佳和傅西泠在同一个老师那边学小提琴,算是傅西泠的小师妹。
比傅西泠和沈嘉小两岁。
在傅西泠上大学的第一年,陶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始追他。
穷追不舍的那种。
天天微博里艾特他,情书也写了厚厚一沓,到处堵着他送信。
大一暑假,傅西泠被老傅带着去外地考察,从外地回来那天是半夜的航班。
隔天他睡了个懒觉,睡到中午才起床,顶着大太阳出门,遇见了等候多时的陶佳。
陶佳眼眶红红的:“傅西泠,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静音,没看,找我有事?”
陶佳“哦”了一声,从她斜挎的名牌小包包里拿出一封信。
又是一封信。
傅西泠有点闹心,头很大地退后半步。
陶佳认认真真地说:“傅西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但我有个朋友说,这样会被你看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告白。要是你不接受,就会失去我了。”
陶佳化妆了,头发也卷卷的,看起来比平时要成熟些。
穿了一条浅黄色的小裙子。
傅西泠的第一反应是,浅黄色的裙子是真的不好看啊。
第二反应是,想起在外地考察的那几天,捡到的校牌。
傅西泠觉得这类告白场景相当没劲。
让一个拒绝过自己很多次的人喜欢自己,也是真的无聊。
他甚至走了个神,想起“林萌”。
如果酷酷的“林萌”遇见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方式告白?
也化妆?也穿小裙子?也给人写情书?
她能吗?
傅西泠回神后,给家里的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送陶佳回家。
他说:“抱歉,我还是拒绝。你回家吧,外面太热,别中暑。”
他觉得自己挺善良了,没想到当天晚上,沈嘉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傅西泠在打游戏,见老妈领着沈嘉进门,感到挺意外的,也还是招呼着:“嗨,过来吃点冰淇淋吗?”
老妈走后,沈嘉收起那些彬彬有礼的笑容:“我不吃!”
沈嘉不吃冰淇淋也不坐下,站在傅西泠房间里,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狠话,让他做人别太嚣张。
傅西泠做人一直嚣张。
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后来才知道,陶佳和沈嘉住一个小区里,两人认识比他还久。
陶佳是沈嘉暗恋不得的小女神。
他让人家的小女神伤心了,哭得梨花带雨,差点把沈嘉给心疼死。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喜欢傅西泠的女生挺多的,他总不能遇见谁都哄着宠着的。
跟谁都不来电,能怪他吗?
在傅西泠拒绝过了一个又一个女生之后,他发小对他发出过三连问——
“傅啊,你不会是有点什么情感障碍吧?”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呢,就没有任何女生引起过你的注意?”
“你和哥们说实话,实在不行,哥们陪你去医院瞧瞧?”
那时候傅西泠大学快毕业了,第二次想起丢校牌的“林萌”。
他突然笑了,和发小说:“还真有一个”
发小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脏话都出来了:“你笑什么啊,你他妈我以为你喜欢我呢!”
傅西泠嫌弃地看发小一眼,很无语。
那时候他觉得谈恋爱没意思,不如做生意尔虞我诈带劲。
还觉得自己不一定会真的喜欢上谁。
但如果有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大概得是类似“林萌”那种性格的。
然后,傅西泠就在二十三岁这一年的初夏,遇见了被叫做“时芷”的“林萌”。
几年前,她还在小胡同里掌掴追求者。
再遇见,她温顺地坐在沈嘉喝果汁,温顺地抿着嘴对沈嘉笑,温顺地被沈嘉亲吻额头。
再然后,周朗说傅西泠记错人了。
六岁时,世界地图他都能默背出来;
七岁时,被老傅带着出去喝酒,他在酒桌上表演的节目,是背圆周率后面五百位。
他不可能记错。
除非这世界上能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x样。
在小酒吧遇见时芷那次,傅西泠就知道她肯定就是“林萌”。
那种从楼下吧台和他对视时的眼神,有种想要把他灭口的狠劲儿,很凶。
和他记忆里的形象逐渐重合。
但她为什么要改名字?
傅西泠开始对这个能徒手开啤酒的姑娘,感到无比的好奇。
是沈嘉和陶佳不清不楚,才给了傅西泠接近时芷的机会。
感谢沈嘉。
傅西泠就从来没在早晨找过周朗,也从来没去B大食堂吃过饭。
在食堂接住时芷甩出来的手串那天,连周朗都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一般人捡到东西都是还给失主,傅西泠直接给私吞了。
这算怎么回事?
周朗苦口婆心,教育他,就算再看不上沈嘉,也不能去抢人家的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看不上沈嘉了?不都是他单方面找茬么。”
“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傅西泠拿着那串白色手串,在指尖转两圈:“马上分手了。”
周朗是个正经人,瞬间就炸了:“傅西泠,还想拉着人家姑娘劈腿吗?那么可爱、那么乖的小姑娘呢,你要教人家劈腿吗!”
不知道周朗是不是学业压力太大了,最近还挺暴躁的。
傅西泠只好说,其实是沈嘉不老实,心里藏了个白月光初恋。
人家才刚回国几天,沈嘉魂都丢了。
“搞藕断丝连的戏码,被他女朋友给发现了。”
周朗读本科时就是傅西泠的宿舍长,是个特别能操心的人。
隔天晚上,周朗从实验室忙完,出来还给傅西泠打了电话。
“西泠啊,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沈嘉他俩的事情,你还是少掺和比较好”
“嗯。”
“听劝就好。你想想啊,沈嘉那种记仇又好胜的性格,你惹他干什么?”
“嗯来不及了。”
傅西泠当时已经和时芷做过了第一场交易,用陶佳的微博ID,换来一杯咖啡和六个字。
正意犹未尽地准备继续勾搭时芷,想让她同意和他做第二场交易。
况且,傅西泠人都到酒吧了。
他挂断电话,推门,迈进酒吧,和酒吧里那个总是呆呆愣愣的小姑娘说:“帮我叫一下你们家老板,谢了。”
“哦”
小姑娘茫然地瞪大眼睛,带着满脑袋问号走了。
过了片刻,傅西泠听见脚步声。
他心情很好,浅笑着回头,然后看见了满脸挂着灿烂、谄媚笑容的中年女人
后来听说,那是时芷的舅妈。
时芷整整消失了两天。
还把傅西泠给拉黑了。
再见到时芷,是在B大的湖边。
傅西泠和她喝了啤酒,还和她做了第二次交易,答应帮时芷气气沈嘉。
时芷防备心特别强,也很敏感,所以傅西泠也提了个条件,让她帮忙挡走姚姚。
其实姚姚不难缠。
借口而已。
小叔曾经对大伯他们说过:
西泠这孩子谈生意时,有八百多个心眼子,他就不可能吃亏。
和时芷合作时,傅西泠把至少四百个心眼用在了时芷身上。
还总吃亏。
傅西泠知道时芷余情未了,但
还是那句话,“来不及了”。
那天在郊外别墅,时芷换上黑色礼服裙,提高跟鞋时,傅西泠就在楼上看着。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时芷的兴趣,已经浓厚到超出了自己之前的预期。
想知道时芷为什么改名字。
想知道时芷会怎么报复不老实的前男友。
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珍视那串破玉珠。
想知道她有过怎样的人生经历,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类型的书籍和电影
但又不只是这样。
时芷对傅西泠,好像有种天生的吸引力。
老傅说,做生意不宜多结仇。
沈嘉他老爸更争强好胜、更小心眼,老傅和老沈的关系这么多年都没恶化过。
傅西泠为了时芷,直接把人家小沈给得罪完了,还落了个无怨无悔。
在合作期间的那些相处里,傅西泠发现时芷勤奋好学,是个拿奖学金的好学生。
她有很多个切面——
对人生有清晰的规划,有思想、也有行动力;
嘴比钻石硬,心又有些软;
强势、独当一面,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却又有很强的防备心,喜欢把所有人都挡在自己的世界外面。
傅西泠带时芷去过郊外别墅,拉着她在烟花和星空下走过下山的阶梯。
带她看过顶楼泳池的灯火,和她在水里打过架。
和她喝过酒、接过吻。
时芷对傅西泠说过最多的两个字,是“不用”。
即便这样,傅西泠还是对她非常、非常感兴趣。
感兴趣到,已经模糊了自己原本的喜好。
过去傅西泠不喜欢黄色。
浅黄色、深黄色、鹅黄色、橘黄色统统都不喜欢。
但泳池派对的隔天早晨,时芷穿了条浅黄色的衬衫裙,坐在酒店餐厅里和他谈合作。
傅西泠觉得,浅黄色的裙子真他妈好看。
在重新遇见时芷前,傅西泠想起过她两次。
在主动掺和进时芷的生活后,傅西泠为她失过两次眠。
第一次失眠,是从她舅舅家那间酒吧回来。
夜半三更,傅西泠知了时芷改名的原因,她很轻描淡写地说“我爸死了”。
以时芷目前这种借住在亲戚家的处境来看,她妈妈那边的情况
要么是在生病,要么是已经抛弃她了,要么就是也去世了。
总之不乐观。
傅西泠挺心疼时芷,想着酒吧楼上那间简陋但整洁的房间,他几乎一夜没合眼。
第二次失眠,就是时芷在他家里,攥着他的衣领勾他。
当时他们距离太近,她的唇珠已经若即若离地触碰到他的唇角、唇峰。
呼吸里都是温热的酒气,轻轻松松就挑起他所有的贪念。
时芷的目光里带着点小妩媚,往上看着,和他对视着,身体紧紧贴着他。
但撩完人她就跑了,后退得毫不犹豫。
那天晚上傅西泠抽了三根烟,上火,又是一夜没合眼。
傅西泠和生意人打过很多交道,自认擅长推敲人心。
可时芷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行事风格——
她敢在他的房间里洗澡、敢在深夜独处时和他喝酒。
敢在他面前自信大方地穿比基尼、敢只穿一件浴袍和他亲在一起。
还敢在他家里,攥着他的衣领勾引他。
却不敢欠别人的人情。
还巨讨厌有她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
和沈嘉分手之后,时芷身上那点深夜惆怅的柔情一夜之间死光了。
对谈恋爱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
变成了那种会支持“去父留子”“男人影响出剑速度”这类思想的姑娘,心坚如钢。
可能是觉得,情情爱爱的纠葛很麻烦、耽误搞钱吧。
这类状态傅西泠也有过,他能明白。
二十岁时,傅西泠在大学宿舍里,面对室友们的追问,不耐烦地回答:
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意思,谈恋爱也没意思。
拉手和去看电影,无聊。
吃饭和眉来眼去,无聊。
发信息说“想你了”和打电话说“想见你”,无聊。
过情人节也无聊。
现在傅西泠二十三岁。
他突然觉得在七夕这天,找时芷吃个饭也挺有意思的。
出发去找时芷之前,周朗打来电话,说实验室那边没什么事,导师也没找,问傅西泠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吃晚饭。
傅西泠特别果断:“不去。”
周朗问他:“难道你有约了?”
“嗯,要去找时芷。”
周朗还不知道时芷借住在傅西泠家里,但他对傅西泠和时芷的走得近这件事,特别不赞成。
还觉得傅西泠和时芷很不搭:“本科时候你不是说,不喜欢和文文静静的乖乖女相处么?”
傅西泠想了想家里那位“文文静静”的祖宗,曾在泳池里毫不留情地给过他当胸一脚,不由地莞尔:“现在喜欢了。”
至于买玫瑰花这件事,傅西泠真不是故意的。
他也很怄气。
小叔他们在酒店宴会厅请合作方吃饭,傅西泠特懂事,把车位让给小叔他们了。
自己的车停在广场那边。
过去拿车时,傅西泠想到前些天时芷做早饭的样子,一时忘形。
刚好又遇见推荐鲜花的小商贩。
小商贩步步紧逼地跟着他走了好几米,推销话术源源不断输出,有点聒噪,影响到他回忆那个温馨的早晨了。
傅西泠想都没想,顺手就把花买下来了。
就是这束玫瑰花的失策,让时芷怀疑了他整整一晚上。
还句句不离“沈嘉”。
傅西泠记得,时芷第一次来他家里时,问过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没遇见过什么真正让你不顺心x的事?”
当时他说“可能没遇见过”,话说早了,现在他遇见了。
一束玫瑰锤死了这个晚上的所有暧昧,这太不顺心了。
但傅西泠很稳得住,在调试小提琴时,突然冒出个想法——
如果人这一辈子一定要谈恋爱。
他想和时芷谈。
时芷显然不这么想。
她可能只想赶紧开学,并且很乐意傅西泠和她聊工作这类的、没什么温度的话题。
时芷的防备傅西泠看在眼里,也了然于心,顺着她的话题继续,聊她投简历的公司和HR通常怎么判断职员是否合适入职。
时芷其实很聪明,很适合做生意。
所以他说:“人类的大脑确实是不存在性别二态性,说女性没有男性聪明那是扯淡,要是给你和沈嘉相同的物质条件做支撑,你比沈嘉厉害。”
时芷问他:“为什么不用你举例?”
傅西泠逗她:“就算给你我的条件,你也很难超越我了。”
然后,他被一团裹着酒精湿巾的卫生纸击中。
傅西泠把纸团丢进两米外的垃圾桶里,收起小提琴盒,结束了这个七夕。
他起身告别:“后天大概率会忙,就不过来送你了,提前祝你新学期愉快。”
时芷说:“好。”
她坐在略显狼藉的茶几旁,帮傅西泠拿了放在沙发里的车钥匙,抛给他时,动作很随性。
他除了想爱她,想吻她,还对她有很多其他的想法。
但都不是今天,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