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朝给姜暮定了个小目标,目的地不算远,姜暮磕磕绊绊地开了过去后,靳朝看了眼手表,让她记录下第一天所驾驶的公里数,看看一周后速度有没有提升,于是姜暮乖乖拿出手机把公里数记下了。
刚学会开车的人总有些车瘾,那段时间只要有空,晚上吃完饭姜暮就拖着靳朝陪她练车,闪电坐在后座,倒也不知不觉把整个南京城绕了个遍。
如今闪电也是条老狗了,小时候受过重伤,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后来身体一直不大好,全靠这么多年来靳朝不离不弃地照料,但耐不住岁月的侵蚀,特别近年来闪电的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每年都要生两次病住院,平时也不大爱动了,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倒是姜暮每天开车到处溜一溜让它活泼了一些。
靳朝依然会给姜暮定下目标,有时候长,有时候短,姜暮完成得越来越游刃有余。
果真开车这项技能,一回生二回熟,多练练也就熟能生巧了,甭管是路上开的,还是床上开的。
两人同居头一个多月的时候,姜暮对于这种事情还总是很羞涩,就连换衣服都要背着靳朝。
冬天的时候,靳朝的身体总是不大好,特别是阴冷潮湿的天气,他身上曾经骨折断裂的地方会隐隐作痛,时常折磨得他难以入眠。
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反常的举动让姜暮担心,可朝夕相伴又心系着他的姜暮还是能感觉出来异样,所以她更加仔细地照料他的生活,不会让他碰冷水,会提醒他添衣保暖,陪他去定期针灸理疗,每天睡觉前都用保温杯温好他喝的养生茶放在床头,他夜里如果醒了拄拐去洗手间,姜暮也会从熟睡中醒来等着他,直到他安然回来才放下心继续睡,要是靳朝好久没回来,她总会下床去看看他。
好几次靳朝打开洗手间的门,看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连外套都没披担忧地守在门口的样子,都会心疼地催促她快点上床。
有一次靳朝在浴室洗澡,姜暮听见“啪”得一声,焦急地徘徊在浴室门口问道:“什么掉了?”
半晌,里面传来声音:“可能要你进来帮下忙。”
姜暮轻手轻脚推开浴室的门,烟雾朦胧中靳朝坐在那,单看躯体依然是精干流畅的线条,她的脸颊也被雾气熏红了。
靳朝看着滑到远处的电动剃须刀,无奈地对她说:“手有点滑。”
姜暮赶紧捡起地上的剃须刀走到淋浴间递给他,靳朝伸手接过的同时也捉住了姜暮的手腕将她直接拽了进来。
本来姜暮还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靳朝却打开电动剃须刀对她说:“不是说想照顾我吗?给你个发挥的机会。”
姜暮整个人烧得厉害,从来没有帮别人洗过澡,还是个男人,一开始有些无从下手,但把他头发上弄满泡沫后,她又起了玩心,用泡沫给他做出了各种造型,还让他坚持一下她去外面拿手机拍下来,被靳朝一把扯住,眼神微沉地看着她:“皮痒了?拍我艳.照?”
姜暮这才想起来他没有穿衣服,貌似不太适合上镜。
后来帮他冲水的时候溅得自己一身都是,衣服贴在身上透着禁.欲的性感,看得靳朝欲望翻滚,人被他抱到了腿上做了一次,在此之前他们几乎都是关着灯,或者留个微弱的小灯,靳朝似乎不太习惯她盯着他的伤口,那样会让他有些许不自然。
这算是他们真正意义上清晰地看着对方,也是姜暮第一次占据主导,那次疯狂过后姜暮在靳朝面前少了些扭捏,更加收放自如,像刚被开发的雏菊,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散发着轻熟女的韵味,让靳朝愈发迷恋。
以至于跨年夜靳朝在外地工作,还特地让小温把姜暮接过去,姜暮其实想开自己的小白过去,顺便练练手,毕竟还没跑出过南京,但是靳朝不放心,所以最后小温开着姜暮的车把她送了过去,还带上了闪电。
下了高速后小温才让姜暮来开,靳朝还在工作,所以小温把姜暮直接送去了靳朝在这的住处,姜暮本以为靳朝住在酒店,等小温把她送到楼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在这里有间公寓。
小温没上去,姜暮拿着卡回到靳朝的住处,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姜暮给闪电倒好粮和水,洗完澡后就坐在飘窗上刷着手机等靳朝,飘窗很大,垫着毯子放着柔软的靠枕,不一会姜暮就打起了盹。
这次靳朝出差比较久,隔着元旦,又是年底,一些积压的事情不得不处理完,来了三天,对于他们来说分开三天已经够折磨人的了。
靳朝忙完回来后,推开房门看见姜暮蜷在飘窗上,轻声走进房抱起被子给她盖上,洗完澡再进房的时候她还是那个姿势,靳朝扯掉了被子重新扔回床上就把姜暮压在飘窗上拥吻着她,姜暮被他吻醒了,身体软绵绵地勾着他的脖子,嗅着他才沐浴过后的干净气息,吴侬软语地说:“你回来了?”
靳朝怕她身体弓着不舒服,拿过旁边的枕头垫在她的腰/>姜暮眼眸迷离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却更像是无声地邀请,靳朝受不了她这幅样子,将她柔滑的布料向上掀去,姜暮这才意识回笼了些,用手挡在身前说道:“你都没跟我说你在这里还有房子。”
靳朝只得一五一十交代道:“这栋公寓算是员工福利房,我拿得早,第一次来做开发,人家弄了几个名额,我看便宜就拿了,正好也有个落脚地,这里房价几年来变化不大,现在转出去也值不了几个钱,我以为没有交代的必要了。”
姜暮却嘟了下嘴:“什么没有交代的必要了?你一个月往这跑好几趟,我怎么知道你没在这安个家,在这房子里藏个女人之类的。”
靳朝眉眼随即舒展开来,他以为姜暮怪他隐瞒自己的财物状况,然而她关注的点根本就不是这个,果真女人的脑回路让人捉摸不透。
笑完后靳朝敛眉目光就压了下来,带着侵略的气息:“我看你欠收拾了。”
人没抱到床上,她坐在飘窗上就被靳朝折腾了。
陌生的环境让姜暮有些不适应,哼哼唧唧的声音无助地关在喉咙里,他轻咬着她的耳垂告诉她:“这里隔音不错,不用忍。”
姜暮还是死死咬着唇拼命摇头:“你隔壁住人吗?”
“不是什么正经人。”
靳朝冷不丁地来一下,像捉弄她一样,让姜暮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放声求饶。
那令人疯狂的感觉每次堆到最高时,她总会胡乱地喊着,什么“朝朝,哥哥”都来了,越喊越让靳朝失控。
到最后整个人湿漉漉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记得前几天靳朝对她说:“跨年得让人有点印象。”
所以他们从去年做到了今年,到底疯了多久姜暮自己都弄不清了,直到小温打电话给她,她才发现嗓子跟破风箱一样,居然都哑了。
靳朝早上被电话叫走了她都不知道,她牵着闪电下楼,上了车后开到小温发给她的地址。
说来这还是姜暮第一次来靳朝工作的园区,汽车工程院的楼建得气派敞亮,绿化也整齐茂密。
车子停在研究院大楼前,小温已经迎了出来对她说:“放个假还临时有事,靳工不放心你,让你先过来,马上就结束了。”
然后刷了卡带姜暮进去,假期大楼里空荡荡的,大多数人都放假回家了,前台值班的小伙子见姜暮面生,让她登记来访记录,并告诉她宠物不能入内。
小温跟他说了声:“靳工的人。”
那小伙子先是诧异地抬头盯姜暮瞧了眼,然后收回笔热络道:“靳工在三楼小会议厅,狗拴这我帮你看着吧。”
姜暮说了声:“谢谢。”
安置好闪电后小温告诉她:“靳工虽然没有正式在这里坐班,但研究院这边的人对他都不陌生,他四年前就过来做过几个月的开发工作,参与了05编发动机的设计,那款发动机实现了技术和排放的双突破,去年已经投产了,最快的话,春季那批新上市的车子就能搭载了,国内在发动机开发方面和一些汽车制造大国之间存在差距,这方面顶用的人才很紧缺,所以靳工在这里还是很有份量的。”
电梯门打开后,长廊里挂着一些研发团队的介绍,姜暮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靳朝,上面写着他过往做过一些较出名的项目经历,姜暮特地留意了下他的头衔“产品开发顾问兼热能动力工程师”。
姜暮驻足在那,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之后她来到三楼的小会议厅外,隔着落地玻璃她看见靳朝站在会议桌前说着话,举手投足间的自若使他看上去睿智沉稳,看见他在熟悉的领域里工作时的样子,让姜暮觉得魅力无边。
她安静地在后门看了他一会,眼里的光愈发柔软眷恋。
会议结束后靳朝是第一个走出来的,看见姜暮等在门口的眼神就笑了起来,凑上前低语道:“看来昨晚收拾妥了,今天又笑眯眯的。”
姜暮被他的话撩拨得脸色发烫,刚才见他还一副专业的样子,一出来又没正行了,后面跟出来了几人,问道:“靳工马上回南京吗?”
靳朝瞬间换了副正经的姿态,回道:“中午和几个朋友约了饭,晚点回。”
姜暮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自己和外人面前切换自如的,如果他的这些同事要是知道他私下是什么痞样,大概会惊得下巴掉下来,不过在没和他同居以前,她也觉得靳朝是个挺正经的人,纵使十几岁的时候和他交往,他也没对她怎么样过,事实证明,藏得太深。
从楼里出来后姜暮就问道:“你中午约了谁吃饭?要带我去吗?”
“当然,地方都定好了,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姜暮把车子开上路,靳朝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的车技,也只有他坐在她身边的时候才能安心让她开。
车子停在一处饭店门口,过节饭店生意兴隆,门口停了不少车,服务员迎了出来给姜暮安排了拐角的一个位置,让她把车屁股塞进去。
即使姜暮现在拿到驾照,也能够正常上路了,但依然对倒车入库深受阴影,所以平时出去,能找那种侧方位的车位,绝对不会选择车库,更何况眼前几乎是一个极限位。
靳朝打了个电话说道:“到了,下来接。”
然后对姜暮说:“你带闪电先上去。”
于是姜暮丢下车子牵着闪电往饭店门口走,还没踏上台阶就看见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从饭店里面大摇大摆地晃了出来,在看见对方后,两人均是一愣,姜暮立即就弯起了眉眼惊道:“三赖哥?”
三赖也愣愣地把姜暮从上打量到下“我去”了一声:“大变活人啊!”
姜暮笑盈盈地跑上台阶,三赖朝她张开双臂:“欢迎归队。”
姜暮牵着闪电和他抱了下问道:“什么队?”
三赖看着脚下摇头晃脑的闪电说道:“汪汪队。”
“……”
三赖和从前比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头发长了,还留了几缕微卷的刘海挂在前面,靳朝看着都要成熟不少,他依然还是细皮嫩肉的模样,个子高即使穿得颓废整体依然有种慵懒的帅气,大概他身上那种无所忌惮的气质使然,烂布条在他身上也依然不觉得这人多惨。
三赖把姜暮领进饭店,问了句:“有酒呢?”
姜暮说道:“他停车啊。”
三赖的笑容顿了下:“什么?”
姜暮解释道:“我才拿到驾照倒车不太熟练,那个位置太窄了不好停。”
三赖轻蹙了下眉:“他肯碰方向盘了?”
往楼上走的时候,姜暮听三赖提起才知道,那次事故不仅对靳朝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也使他患上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属于精神障碍的范畴,所以即使国家规定允许左下肢残疾但其他肢体健全的人驾驶小型汽车,他也一直没有碰过方向盘。
在此之前姜暮根本没有听靳朝提起过,他们家车库旁边就是一辆大Jeep,稍微停得近一点姜暮都倒不进去,第一次开车去上班,回来停车来回倒了快二十分钟,急得打电话给靳朝,他试图给她引导方向,后来看着姜暮无助的样子,迟疑了片刻让她下车,然后一把倒了进去,虽然后来靳朝的确有些沉默,但姜暮并没有多想,之后好多次倒不进去都是打电话喊靳朝下楼来帮忙的。
她从未想到他患上过PTSD,曾经驰骋赛道的车手,如今碰方向盘对他来说却是件痛苦的事,姜暮心口一阵阵发紧。
三赖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说了句:“别放在心上,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也该走出来了,这是好事,你应该多鼓励他碰碰车,我说真的。”
姜暮扯了个生硬的笑,三赖打开包间的门,里面坐着的居然都是眼熟的老朋友,金疯子、章广宇和他老婆,还有他们的儿子,小孩都两岁多了。
靳朝事先没告诉他们,看见三赖把姜暮领进来,几人愣了半天才都站起身,金疯子的反应最夸张,直接叫道:“我的妈我都没认出来,老妹你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当年见你还是个小姑娘,现在你走街上我都要认不出了。”
正在寒暄之间,靳朝走了上来,三赖直接开骂道:“你是真能藏得住啊,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居然都没知会我们一声。”
靳朝敛着笑将手搭在姜暮肩上带着她落座,说道:“有一阵子了。”
众人一见两人这架势,都了然什么情况了。
就见三赖坐下后直咂嘴,一个劲地对着两人摇头,金疯子开心起来非要姜暮跟他喝两杯,靳朝说她开车,护得紧,硬是没给他们瞎胡闹。
三赖气不服,嚷道:“你特么十八岁护着也就算了,都快二十八了还护着,你是人啊?”
靳朝随意地靠着,单手搭在姜暮的椅背上,任他们随便骂,依然挂着笑。
姜暮打了个圆场:“我驾驶水平太菜,待会还要开车回去,下次你们来南京去我们家,我给你们尝尝我的厨艺,再陪你们好好喝一顿。”
三赖诧异道:“哟,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怎么样?对了,你嗓子怎么了?”
姜暮赶紧坐得笔直清了清嗓子,面颊倒是攀上一抹心虚的红晕,故作淡定地说道:“昨晚受凉了。”
说完以后就觉得自己绝对被靳朝带坏了,也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靳朝垂着睫,但笑不语,手指在她背后轻轻划拉着,弄得姜暮奇痒无比,还不敢乱动,侧过头无声地瞪了他一眼,靳朝唇边的笑容更加肆意了。
后来聊天中姜暮才得知,当年靳朝住院期间,金疯子就从万记离开了,还从家里搬了出来在靳朝身边照料他起居,多少因为铁公鸡那事觉得内疚,出院后也跟靳朝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靳朝生活诸多不便,好在金疯子体格大倒也能照料得过来。
就是两个大男人整天干瞪眼难免闲得慌,再之后靳朝准备自考,嫌弃金疯子天天在他旁边打游戏声音太吵,便拖着他一起考。
奈何金疯子这人就没正儿八经读过一天书,中专毕业后还游手好闲了几年,现在金疯子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那段时间靳朝绝对有了个大病,自己考试就算了,还拖着他一起考。
金疯子在他的摧残下还真考了个本科出来,等跟着靳朝从长春来到安徽后,靳朝本来还想拖着他一起考研,金疯子那是拿命威胁才终于让靳朝放弃了折磨他的念头。
现在倒也在厂里跟着章广宇后面混了个技术员的职位,生活有了保障,就是对象还没着落,让姜暮帮着留意留意。
而三赖就更绝了,靳朝离开铜岗那年,西施挂了,三赖伤心欲绝把宠物店关了,然后租下飞驰的门面打通开了家快餐店,生意居然还挺好。
姜暮听到这,整个人一怔:“那家快餐店是你开的啊?”
三赖“啊”了声:“你去过?”
“没进去过,但是大一回国的时候我还特地去了趟飞驰,看见过。”
靳朝转眸看向她,姜暮满含怨念地回视了他一眼,靳朝握住了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后来三赖的创业之路就有点神奇了,等靳朝和金疯子全都离开长春后,他看兄弟们一起南下发展,急吼吼地跟了过来,在他们厂对面开了家分店,本来没啥生意。
章广宇从车间上来的,认识的人多,金疯子这人好酒,狐朋狗友一大堆,加上靳朝的影响力,一开始快餐店的客流量全靠兄弟们硬挺。
到底口味做得比厂里食堂好,虽然价格稍微贵了点,但料放得实在,大家不在乎这十块八块的,越来越多的人舍弃食堂的饭菜投奔他那,后来三赖把金疯子的老婆本抢了过来又扩大了经营,那规模直逼厂食堂,搞得厂里食堂经营下滑,领导很有意见,第二年招投标准备换掉食堂经营者,三赖屁颠颠地跑去投标,竞标现场不少领导都去他那光顾过,他用那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包下了食堂的经营权。
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食堂经理人,还是有正规名片的那种。
姜暮不禁想到那年跟三赖去找靳朝,在山下被万老板的人拦下,他曾经在万老板面前夸下海口他那手艺要是开饭店妥妥的,那时的姜暮怎么也想不到他日后真能经营一家食堂,也是人生处处是拐点。
姜暮感慨道:“那你们现在算是都在这落脚了啊。”
三赖接道:“可不是嘛,我一到这就在有酒隔壁拿了间房,跟他又做回了邻居,哈哈哈哈哈……”
姜暮的脸却一点点黑了下去,默默转头看向靳朝,她记得昨晚问某人隔壁住人吗?他可是回答她“住的不是什么正经人”。
再听着三赖奔放的笑声,姜暮又莫名觉得好像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靳朝当然知道姜暮在想什么,眼里带着不可言说的笑意看着三赖。
从铜岗出来后,靳朝再接触的人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在如今的同事们眼中他稳重可靠,专业领域技术扎实,他以一张白纸的姿态重新踏入这个圈子,将从前的自己彻底埋葬,没人知道他跌宕起伏的过去,也只有在这些老朋友面前,他依然是有酒。
……
中午大家虽然都在起哄,不过谁都没喝酒,吃得差不多后,三赖喊靳朝陪他去外面的阳台抽根烟。
走上阳台拉上玻璃门后,三赖点燃一根烟就骂道:“你特么是狗,怎么不等孩子满地跑了后才告诉兄弟们?”
靳朝靠在护栏上笑道:“没多长时间,她到我身边也就两个多月。”
三赖夸张道:“两个多月?你也真好意思说,这两个多月我们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了?你嘴上了密码锁?”
靳朝淡淡地掠着他:“跟老妈子一样,我什么事还得特地打电话向你汇报了?”
说起电话,三赖突然就想到几个月前他还真在电话里听到靳朝身边有女人的声音,那都是多久的事了,二回见到靳朝问他是不是找女人了,他也死活没开口。
三赖骂骂咧咧道:“我上次打电话给你,那个女人就是暮暮吧?你们那时候都已经在一起了?”
“那时候没有。”
三赖絮絮叨叨着:“怪不得我说你这段时间跟赶场子一样,每次来了就走,喊你吃饭都不来,就是赶回去陪暮暮?”
靳朝摸了下鼻子,干咳了声:“热恋嘛。”
三赖气得大骂:“热你妈个头啊,你们热了几十年了。”
“滚犊子。”
三赖又继续追问道:“现在发展到哪步了?”
靳朝看了看他,眼神隐晦,只说了三个字:“想结婚。”
三赖一听气得手抖:“我和老金还总说,你孤家寡人一个,我们谁要是先婚了,你一个人也怪可怜的,现在倒好了,我们两个打光棍到现在,你特么说你想结婚?你老说我不是人,我也就认了,但你是真的狗。”
靳朝笑着给他讲,三赖还真就停不下来了,继续道:“当年你换号码也就算了,还怂恿我换,不给我跟暮暮单线联系,你说你这么多年是不是防着我?你给我说说看?你就是嫉妒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怕暮暮跟我联系多了对我移情别恋,是不是?”
靳朝淡定地笑着回道:“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问你个事,你现在无人机玩得怎么样了?”
话题转得太突然,三赖一脸呆愣地盯着他,缓了会开口道:“你问我这个干嘛?你不是说我的技术是臭鱼烂虾吗?”
三赖近两年迷上玩无人机,从几百几千的机子,玩到现在都开始玩上万的,还加入了什么业余爱好者协会,一到周末就跟一群无人机爱好者冲锋去。
见靳朝面色正经地盯着他,三赖甩了甩额前的碎发说道:“我这个技术也就在你眼中是臭鱼烂虾,出去别人都尊称我声赖师傅,都要跟我请教的,你懂个毛球。”
靳朝拍了拍他的肩:“吃过饭麻烦赖师傅替我跑一趟,我把顾涛联系方式给你,带上你的家伙到了联系他。”
“……”
包间里面姜暮正抱着章广宇的儿子和闪电玩,小男孩想摸闪电,但是看见闪电这么大的块头又害怕,小手指碰一下就往姜暮怀里躲,大家都笑开了。
三赖也跟着笑了起来,忽然叹道:“兜了一圈终于还是回来了,悔恨当年把她送走吗?”
靳朝沉默了几秒,回道:“庆幸吧,庆幸她没见到我最糟糕的样子,那时候连你们都恨不得捶死我,她又是个女孩哪能受得住,再好的感情也会被耗光,幸好她在我有能力安定下来的时候回来了,早个两年可能都困难。”
三赖感慨道:“是啊,早个两年你还考虑过卖房养咖啡店,还好都挺过来了。”
靳朝的眼神停留在姜暮的笑颜上,跟着唇角上扬。
……
吃完饭后,三赖说有事先开车走了,靳朝和姜暮回到公寓又待了会。
靳朝起来早,昨晚两人没节制,有点疯,姜暮怕他累着,让他休息会再往回赶。
靳朝靠在客厅的按摩椅上,姜暮把绒服外套替他盖好,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了会手机陪着他。
靳朝也没真的睡着,假寐了一会,侧过头去看她,喊了声:“暮暮。”
姜暮收了手机回过头,他掀开绒服对她说:“过来给我抱抱。”
姜暮以为他冷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还好是热的,靳朝揽着她的腰让她半躺在他身上,姜暮小心翼翼地说:“重吗?会不会压着腿?”
靳朝笑道:“不重,挺软的。”
姜暮把脸埋进他的锁骨之间,嗔道:“你不许再弄我了,待会还要开车的。”
靳朝没出声,姜暮抬头看着他,他眼里是缱绻的温柔,开口道:“我让你记的公里数呢?”
“在手机里。”
“拿出来看看。”
姜暮把手机备忘录调了出来,靳朝盯着屏幕问道:“你看这些数字像什么?”
姜暮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一串没什么规律的数字,靳朝点了点其中两个数字说道:“这两个目的地名字的开头字母是什么?”
姜暮想了想说道:“E和N。”
靳朝顺着她的话说:“像什么标识?”
姜暮思索片刻开口道:“经纬度?”
靳朝顺了顺她的发:“加上数字。”
“不会是坐标吧?”
靳朝继续道:“连起来瞧瞧。”
姜暮把这些数字标上经纬度,重新排列,靳朝将她往上抱了抱绕着她的发尾问道:“不想知道是哪吗?”
姜暮转过头盯着他:“你知道?”
靳朝耸了耸肩:“你愿意带我去看看吗?”
姜暮立马拿出手机将这个坐标搜了出来,居然离他们只有一百多公里,还不算太远,但是地图上显示那一大片都是一处森林公园,也标得不是很细致。
姜暮来了兴趣直起身对靳朝说:“去吗?天黑前还真能到。如果现在就出发的话。”
靳朝歪了下脖子:“需要我做你的领航员吗?”
姜暮低头一吻:“还等什么,我的领航员先生。”
一路上倒也开得悠闲,闪电坐在后座,头凑在两人中间吐着舌头,难得到外地游玩对闪电来说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
傍晚前车子抵达一处景区停车场,靳朝解开安全带对她说:“下车。”
姜暮锁了车门问道:“进去吗?关门了吧?”
靳朝已经牵起闪电的狗绳对她说:“去看看。”
姜暮锁了车门也跟了上去。
景区非常大,他们租了辆观光电瓶车,沿着坐标位置逛了好半天,最激动的要属闪电,看到什么都新鲜,开心地直往姜暮身上蹭。
姜暮看着手机上的位置告诉靳朝:“到了,别往前了,从这里拐进去看看。”
可真当靳朝拐进去后,姜暮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硕大的热气球悬在半空中,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视线,她拉着靳朝说道:“哇,这里居然可以坐热气球。”
靳朝笑道:“是挺意外的。”
坐标完全重合了,观光车停了下来,他们面前是开阔的草坪,正是热气球上升的地方,姜暮仰着脖子满眼欣喜。
靳朝转眸看向她:“来都来了,坐吗?”
姜暮双眼炯亮怔然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你找到的,忘了吗?”
姜暮侧眸看着他,他眼里闪动着摄人的光:“走吧,纪念下我们的第一次。”
姜暮被他拉着往巨大的热气球下走,还愣愣地问了下:“什么第一次?”
靳朝回过头来用视线撩逗着她:“第一次坐热气球,你以为什么第一次?”
姜暮觉得自己最近思想非常不纯洁,绝对是被靳朝带歪了,他现在说什么话她都能联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但人真上了热气球后,姜暮既兴奋又十分紧张,闪电在他们激动,拿出手机各种拍照,但是随着高度不断攀升,她收起了手机不敢站边上,转过身紧紧抱着靳朝,还拍了拍他的胳膊,靳朝心领神会地将她完完整整地圈住,这样她才能有安全感,姜暮抬起头问道:“还要继续升高吗?”
靳朝看着远处的山谷回道:“要吧,你这样能看到什么?”
说罢他把姜暮转了过去,从她身后搂住她,那一刹那,随着上升的高度,她的瞳孔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在山峦起伏尽收眼底,远处同样冉冉上升的热气球散落在天地间,像盛放的花如梦似幻,美得令人窒息。
世界以一种静止的姿态呈现在他们眼中,好像世间万物只余他们两,面向着那抹光辉,向阳而生。
姜暮目光悠远宁静,声音被风吹散在山谷间,问道:“你后悔过吗?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比那场赛吗?”
身后半晌都没有声音,姜暮只感觉到他逐渐收紧的手臂,隔了好一会,他才对她说:“我可能会暗淡但是健康地度过一辈子,也可以为了后半生能够重见天日放手一搏,这个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公平的,得到的和失去的总有杆无形的称。你问我后悔吗?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在不停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停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不遗余力地照亮整片山谷,良久,他对她说:“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不后悔了,你能再回到我身边就都不后悔了……”
在靳朝的话音刚落下之际,远处的山谷间突然数不尽的气球冲天而飞,漫山遍野全被点缀成绚烂的色彩,那震撼的视觉冲击让姜暮惊呼出声:“朝朝,你看,你快看那里有人放气球,好美啊!从哪里放的?”
她甚至忘了拿出手机拍照,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大片彩球升到半空,那幅画面壮观得不真实。
靳朝低下头呼吸落在她的颊边,对她说:“我还能记得你看到那幅电影海报拽着我问东问西,你说你好羡慕那个老人和小孩能被气球拽到天上,问我人飞到天上是什么感觉?气球真能把房子拖起来吗?飞到天上气球会不会炸?你还记得我怎么回你的吗?”
姜暮的思绪瞬间拉到了从前,呼吸越来越快,回忆道:“你说…你知道有种叫热气球的可以把人拽到天上,我吵着让你带我坐,你说等我们再大点以后。”
高处风大,姜暮有些冷,靳朝敞开衣服将她裹在外套里,对她说:“挺遗憾的,小时候的生活我们无法选择。”
漫山遍野的气球飞往更高的长空,却唯独有一个粉色的爱心气球朝他们飞来,姜暮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简直不可思议,为什么气球还能朝他们这里飞过来?
但是随着气球越靠越近,她的瞳孔也逐渐放大,直到那架吊着粉色气球的无人机停在他们面前,姜暮依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诡异的是无人机上突然出现了三赖的吼声:“有酒你个狗日东西,喊老子过来吃狗粮,你良心不会痛吗?”
姜暮娇躯一阵,靳朝很淡定地回骂道:“我以为人类不吃狗粮,你果然不是人。”
姜暮满脸惊悚地盯着一人一机对骂,还在想这两人为什么要跑到半空中来吵架,然后就听见三赖对着她吼道:“暮暮,你赶紧把
姜暮这才在蒙圈中发现无人机……”
“了”字还没说出口,无人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撤了。
姜暮转过头仍然满脸震惊,靳朝叹了声:“我不知道他的无人机还能喊话,失策了。”
姜暮提起小袋子问道:“然后呢?”
靳朝难得显露出几丝不自在的神情,对她道:“上次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钥匙扣旧了,就想着给你换个新的。”
姜暮拿出袋子里的小盒子,虽然已经有预感了,但是当打开后看见里面那枚闪耀的钻戒,内壁上刻着不可磨灭的四个大字“朝思暮想”时,抑制不住的激动还是溢上了眼眶。
靳朝接过戒指对她说:“小时候的生活我们无法选择,本来是一家人硬生生给分开,现在愿意跟我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吗?”
一滴温热的泪水灌溉了整片心田,姜暮心潮澎湃,在天地万物之间,在日月交替之时,在新年的第一天,在万里长空和崇山峻岭的见证下,她牢牢扎进他整个生命征途。
明明感动得一塌糊涂,还佯装平静地对他说:“就知道一路把我骗过来准要有什么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么高的地方求婚。”
靳朝笑道:“是啊,不给你退路,要是想拒绝只有跳下去,但是你胆子小。”
靳朝见她不动,提起裤管说道:“看来得跪下以表诚意了。”
姜暮到底舍不得他做这么费劲的动作,赶忙朝他伸出手声音哽咽:“愿意,愿意,愿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靳朝笑着用戒指将她套牢,姜暮低头看着从此镶入无名指的“朝思暮想”,嘀咕了一句:“可是会不会太快了?我们才在一起两个多月就结婚了?”
靳朝将她转过身去从身后再次把她搂入怀中对她说:“你对时间的算法存在误差,你19岁跟的我,到今年已经有7年了,我再不娶你,说得过去吗?”
他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声音低柔:“况且,我们好几次都没做措施,要是真的有了,我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没名没分地来到这个世上。”
姜暮的手覆在他的大手上,一种隐隐的期待攀上她的心头,她突然很想给靳朝生个孩子,她能想象他一定会像爱护她一样爱护他们的宝宝,他们会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一个有孩子有闪电有.□□,光想想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靳朝亲吻着她的发丝虔诚地对她说:“下个月过年我会跟你去澳洲登门拜访妈。”
姜暮心尖狠狠颤动着,那年大雨夜他离开苏州,从此再也无法对着姜迎寒叫出一声“妈”,可多年以后,他终于可以用另一种身份叫她一声“妈”。
四周山谷逐渐暗了下来,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隐没大地,月亮终还是回到了天际,暮来朝去,日月如梭。
在新年的第一天,姜暮多了个新的身份,冠夫姓,靳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