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斯夫人最近有些烦恼,她的两个妹妹又被奥斯卡堂亲赶走了,无处可去的两个姑娘只好又来投奔她。
作为一位年轻美貌的男爵夫人,朱迪斯从不觉得亲人有多么重要,即使丈夫和女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在她心目中,华丽的衣裙,昂贵的珠宝,美妙的歌舞就是一切。
专心享受富贵就行了,想太多都是自寻烦恼。
所以她只在乎丈夫弗拉尔森男爵每月给她多少钱,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意。
即使当初她父亲破产,带着妹妹来投奔她,她也只是觉得麻烦而已,每月只拿出一丁点钱来接济他们。
“是那个该死的驼背!是他算计了我们!害死了你们的母亲!”总是喝的醉醺醺的父亲一天到晚发酒疯,他大声咒骂奥斯卡堂亲,把一切都说成是他的阴谋。而且他还总算计着要报复回去,要通过那个把柄,把奥斯卡送上断头台。
朱迪斯觉得这很烦,虽然她也憎恨奥斯卡,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父亲和两个妹妹像寄生虫一样赖在她身边,每月花她不少钱呢,她真想狠狠心把他们都赶走。
好在没过多久,父亲就死了。
他过去一天到晚喝酒,现在没钱了,依然戒不掉酒瘾,她不给他钱买酒,他就破口大骂,后来她干脆不见他。他四处弄酒,结果有一次喝了刷地板用的水,那里面掺了酒,可是也掺了养护木头的桐油,他就这么死了,死的简单干净,没有任何遗言。
可是两个妹妹却谨记了父亲生前念念不忘的事情,向奥斯卡报复,夺回属于她们的一切。
真可笑,父亲都死了,就算是奥斯卡也被弄死,她们三个女儿也继承不到布鲁斯家族的任何东西。
所以朱迪斯劝她们不要异想天开,最重要的是朱迪斯的生活很美满,她不希望发生什么事情连累到她。
可是凯瑟琳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嘀咕。
这个姑娘跟没脑子的玛格丽特可不一样,她从小就拥有所有贵族女人该有的一切品质。
谨慎、机灵、沉稳,善于演戏。
当她决心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她可以耐下心来,像结网的蜘蛛一样,一点点操纵手里的丝线,直到把猎物咬到口中。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但任何时候你都不可以连累到我,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朱迪斯跟凯瑟琳说了一句大实话。
“姐姐你放心吧,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情,都是他欺人太甚。何况如果我不为自己打算,将来我还剩下什么呢?”凯瑟琳叹了口气说。
是的,这两个妹妹除了子爵女儿的头衔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朱迪斯明白凯瑟琳想要搏一把的心情,这也是她唯一能抓在手里的机会。
于是,她恳求丈夫跟奥斯卡堂亲谈一谈。
自己的丈夫弗拉尔森男爵是个很迂腐的男人,可另一方面,他又因为这种无所谓的忠厚很受人尊敬。朱迪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奥斯卡堂亲决定接走两个妹妹,并且愿意在她们出嫁时,每人提供五百磅的嫁妆。
朱迪斯简直要高呼一声‘好极了’,不管她们有什么打算,她总算是摆脱她们了,她们再也花不到她一分钱了。
谁知高兴了没几天,这两个姑娘就被灰头土脸的送了回来。
来送她们的仆人说,奥斯卡子爵没有改变当初的承诺,两个姑娘出嫁时,他依然为她们提供嫁妆,但除此之外,他不希望二人再出现在他面前。
朱迪斯夫人大发雷霆,她质问凯瑟琳和玛格丽特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被人家赶出来?
“你这个蠢货!我就不该让你跟我一起,现在一切都没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凯瑟琳却一进屋就跟玛格丽特扭打了起来。
两个贵族姑娘像市井泼妇一样大打出手,互相撕扯头发,抓破皮肤。
好不容易把二人分开,朱迪斯才知道原来她们联合庄园的一个男仆人企图再偷盗那样东西,结果被奥斯卡发现了。
据说那是叔父的一枚勋章。
可这枚勋章却不是瑛国国王奖励给他的,而是珐国革命党的信物。
叔父是个很野性的男人,年轻的时候就周游列国,还在军队服役。他参加了上次和珐国的战争,并因此获得了男爵的爵位。
但可笑的是,在珐国期间他认识了许多反抗珐国政府的革命党,甚至还包庇他们来瑛国躲藏,父亲就是在那时候知道了叔父的事情。
那些革命党不但在珐国国内企图推翻王朝统治,甚至还在瑛国惹了不少麻烦,已经成了国家头号政治要犯。可叔父不但不跟他们撇清关系,反而更加倾向于推翻君主,推翻贵族,建立共和国。
天啊,他可是国王册封的男爵,却在私下拥护底层叛党,真是匪夷所思,简直疯了。
幸好,这个疯子早早死在了一次海难中。
但是父亲却牢牢记住了他弟弟年轻时珍藏的那枚勋章。
也许在十几年前还不算什么,可现在那个组织的人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不但在珐国处处闹革命,连瑛国各处闹事也有他们的踪迹。只要牵扯到,就是送上断头台的命。
在事发之前,朱迪斯也曾幻想过可以通过这枚勋章要了奥斯卡的命,但是现在,奥斯卡知道了两个妹妹的意图,他不反过来杀她们灭口就不错了。
朱迪斯忧心忡忡,吃不下饭,看不下戏,连新买的裙子也不能让她展颜。
得想尽办法跟她们撇清关系才行!
朱迪斯夫人下定了决心,她对丈夫说,要赶快举行一个舞会,然后把两个妹妹嫁出去,就算是多花点钱也无所谓。
然后朱迪斯对两个妹妹下了最后的通牒。
“看在死去的父母份上,我会花大钱给你们办舞会,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以后我不可能再在你们身上花一个铜子了。你们最好抓紧机会,马上找到男人嫁出去,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是打算嫁给富商,还是嫁给中产阶层的医生或者牧师?”
迎娶富商的女儿和嫁给富商当妻子是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们布鲁斯家也曾经为了钱,迎娶富商之女,虽然名声不好听,可这改变不了他们贵族的身份,他们还是富有且高高在上的贵族。
但嫁给商人当妻子就完全是跌落了神坛,他们连中产阶级也不算,只是下层泥腿子,再也没有资格迈入上流社会半步。
可是嫁给中产阶级则意味着,不但身份跌了,而且还没有钱。
至于嫁给贵族……别傻了……做梦也不可能。
所以没过多久,两个妹妹都做出了决定,她们决定嫁给富商。
当无法保持高贵的身份时,至少还有足够的钱让她们维持体面。两个姑娘都是离不开钱的人,在没人认识的地方,她们还可以充当一下阔太太。
舞会举办的很顺利。
凯瑟琳和玛格丽特都是美人,虽然她们没有嫁妆,可是她们还拥有子爵女儿的头衔,富商们也趋之若鹜。
可惜这些商人无不粗鄙,很多人连学都没上过,不要说教养礼仪,连最基本的得体都做不到,许多人年纪不小了,而且还结过婚。但其中有两个非常显眼的年轻人,他们相貌英俊,而且家财万贯,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显然读过书。
他们对凯瑟琳和玛格丽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书籍、鲜花、情诗,不要命的送。
很快两个姑娘都沦陷了,玛格丽特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求婚,凯瑟琳稍微犹豫了下,但是在连续收到昂贵的珠宝礼物后也点了头。
毕竟是年轻姑娘,对英俊富有的年轻小伙子没什么抵抗力。
半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分别坐上丈夫华丽的马车,然后前往奢华的庄园,她们将成为那里的女主人,无数仆人正在等候她们去指点江山。
朱迪斯夫人大大松了口气,她甚至心情愉悦到带着女儿德洛丽丝出门看了几场戏。
可是几天后,女儿德洛丽丝好奇的问她:“妈妈,姨妈们怎么没写信回来呢?”
“是啊,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也不想想是谁花大钱把她们嫁出去的……”朱迪斯夫人抱怨道,可心里却微微有些不安。
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朱迪斯夫人只好派仆人去打听。
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两位小姐都发疯了,被丈夫送去了精神病院安养。
什么!这是什么鬼结果!
朱迪斯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刚娶的娇妻送去精神病院,而且两个都一样!
即使再不可能,朱迪斯夫人也知道其中有蹊跷了。
她想派人去精神病院接两个妹妹出来,然后再找她们的丈夫算账,可是丈夫弗拉尔森男爵却警告了她。
“他们已经结婚了,是真正的夫妻,她们的丈夫对她们全权所有。他们说自己的妻子疯了,那她们就是疯了,你只是她们的姐姐,你不可能盖过他们丈夫的法律地位,把她们接出来。何况他们都是商人,根本不在乎名声。”
“这太可笑了!她们不可能发疯……”
“你也知道她们不可能发疯,有哪个男人会把新婚妻子送去那种地方,他们甚至还没有继承人,这意味着只要她们活一天,他们就是已婚男子。”
“那么他们是故意的,为什么?我们甚至不认识,哪里来的仇怨?”朱迪斯夫人愤恨的说。
“我去打听了,他们并非真的那么富有。”弗拉尔森男爵说。
“那么他们是骗子?可是他们的庄园和产业都有名有姓。”
“他们不是骗子,庄园和产业都是真的,但距离破产也没多远了。”
朱迪斯夫人颓然的坐下,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奥斯卡堂亲那总是不苟言笑的面容。
她没有证据这是他授意做的,可怀疑的种子却在瞬间就蔓延的铺天盖地,甚至让她的脊背都感到发冷。
朱迪斯夫人再也没有去打探过两个妹妹的事情,她把她们忘在了脑后。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她自己更重要了,她有锦衣玉食,有奴仆环绕,有可爱的女儿,有老实忠厚的丈夫,聚餐和舞会是日常,音乐与戏剧是消遣,她是高高在上的男爵夫人,有钱有势,她要让这种生活永远维持下去。
至于可能影响到这一结果的隐患,她要统统远离。
要怪就怪她们自己吧,谁让她们自找麻烦,那么被人报复了也无可厚非,别指望她会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救她们。
朱迪斯夫人让女仆取来她新买的裙子和珠宝。
穿戴体面,拿上一把小小的蕾丝手扇,镜子中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美艳极了,男爵夫人今晚又要参加舞会了,她可爱的小皮鞋踩着大理地板,清脆的像金币落地时的声响。
啊,美丽的夜晚来了,又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