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在床上躺太久,第二天我就准时起床工作了。奥斯卡不太赞同,他让我回房间躺着,但是常年形成的习惯没有办法改变,我反而躺的腰酸背痛。
爱丽丝夫人的朋友以及艾米丽小姐都被他客气的送走了,艾米丽小姐看上去依然大方得体,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一脸愁容。
奥斯卡依然非常繁忙,不说要处理刚刚接手的庄园,他正在加紧步伐收购哈洛克伯爵的土地,并且每天要接见很多客人,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建造棉花纺织工厂了。
“利物浦有个很聪明的工人,他改良了现有的水利纺织机。”奥斯卡兴致勃勃的对我说:“我去看过,那架大机器可以带动几十架纺织机同时运作,而且纺锤也改良成了自动穿梭式,这大大节省了成本和时间,所以我想投资。我已经计划了很久,场地、原料、货运、销售商以及关系都一一打通了……”
商人是被上流社会普遍鄙视的群体,其中自然包括纺织厂的厂主,所以很多绅士即使破产也不会从事商人的买卖,这在他们看来有些掉价。一旦某位贵族或绅士舍弃尊严,从事了这样下贱的行业,很快就会被人瞧不起。当然他们也有变通的法子,他们不去开设工厂,但他们可以投资。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用你的名义开设纺织厂。”奥斯卡说。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向他表白后,他就显得有些赧然。特别是跟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动不动就脸红。
他提的这个建议让我非常惊讶,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名义的问题,这代表一大笔财产会以赠送的形式放在我的名下。
“不,这不行。”我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了。
“你知道我不能用自己的名义建造纺织厂,所以才会用你的名义。”
“您……您可以选择……”我犹豫着开口。
“选择谁?”他抬起眼睛看我,然后又迅速垂下:“这世上还有谁比你和我更亲密吗?”
就像薄雾中的朝霞,他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晕。
“你不是说你属于我吗?所以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他嘟囔道。
我的脸霎时红了,这是我病歪歪的时候,头脑发昏,一时冲动说过的话。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其他的事情,并不代表……您明白的……”
“那么你会带着我的钱跑掉吗?当我让你成为富翁后,你会一脚踹开我,然后离开我吗?”他站起身来,贴在我身边,声音轻柔的像新生的绒羽。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紧张的不知所措。
他双手拥住我,然后轻轻靠在我颈间,低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求你不要对我这么疏离,我错了,我不知该怎么挽回你的心。”
我迟疑了一会儿,也抬起手臂搂住他。
“大人,我的心始终属于您,没有半分远离。”
“你撒谎,你明明说你的整颗心整个人都属于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可是我才刚刚提了个小要求,你就决绝我,所以你就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疏远我。”
我忽然有种被抓住小辫子的憋屈感。
他怎么把我头昏胡扯的那堆话记得这么清楚。
“大人,您不可以用我的话柄来堵我,您知道这不一样的……”
可是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手臂紧紧的箍着我的腰说:“你说愿意为我而死,哦,你真是个大傻瓜……我才不会让你为我而死,我要你永永远远陪在我身边……”
他似乎突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离,嘴角轻轻翘起,一脸幸福的样子。我们保持这样的姿势,拥抱了很久很久,或者说,子爵大人一脸幸福的靠在我身上,靠了很久。
我当时就懊悔不迭了,深切的为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更加羞耻的是,这位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些让人恨不得忘在太平洋里的事。
“欧文,一想到你是爱我的,我就快乐的像要飞起来。”他低声呢喃着:“你可以把那天的话再说一次吗?当时我光心急你生病了,都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这次我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忘……”
“……”
“……”
“……,大人,我答应了希尔顿管家,要帮他清点新买的银器,可以允许我退下吗?”
已经陷入了犹如恋爱中的少妇一般奇怪氛围的子爵大人,猛地从我颈窝抬起头,说出了一番让我呆滞的话。
“我的爱人,每当你消失于眼前,我就如同失去了光明的瞎子,深陷窒息的沼泽,在冰冷黑暗中孤独的等待你再次照亮我的人生……”
这是首爱情诗里的句子,这段篇章非常感人,经常出现在戏剧和歌词中,但是这样凭空冒出来,却陡然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吻我……”他闭上眼睛,神情居然带上了点委屈和酸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纠结了一会儿,附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睁开眼睛,松开紧紧环绕着我的手臂坐回凳子,沉默了半刻后,忽然难过的说:“一想到你要把我抛弃,我就难过的如同心脏被插上荆棘的鸟儿,你去吧,快点回来。”
我带着无话可说的心情,身体僵硬的离开了书房。
只是离开一小会儿而已,为什么他会营造出这种生离死别的气氛。
只用一天的时间,我就发现,陷入恋爱的子爵大人有点伤春感秋。
他也许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总是冷酷强硬的,但这似乎不是他的真面目。作为一个从小失去庇护的贵族继承人,不够强硬是不能保护自己的,所以冷酷铁血的外表并不一定真实。
相反,他是个心内纤细的人,从他一难过就拉小提琴,便可见一斑。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把我拘在身边,说些肉麻的甜言蜜语,并随时随地要求亲亲抱抱。
当然这仅限于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有外人在时他还是非常克制的。
这天晚上,城堡外下了大雪,时间已经进入深冬。
客人们终于不再频繁出入莫蒙庄园了,因为即使乘坐马车出行也很不方便。
奥斯卡子爵清闲了下来,所以他把一切精力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他没有再在半夜三更悄悄溜进我的卧室,也许他意识到之前逼迫我的行为太过分了,所以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总是想尽办法委屈求饶。
没错,就是‘委屈求饶’。
他总是表现的那么委屈,仿佛我欺负了他一样。
“明明说爱我,可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淡,我故意逼迫你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他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无奈的说:“大人,我真的没有责怪过您。”
“那你吻我。”他棕色的眸子忽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我。
我没有办法,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嘴唇分开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像演员一样,马上露出了难过可怜的表情。
“你又用这样的吻糊弄我,我没有从你的吻里感受到强烈爱意,我要你那天给我的吻,就是那天……”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就是我昏了头,送上门去勾引他的那次。
简直是故意惹我想起最不愿意想起的丢人往事。
“你不再责怪我了吗?欧文,今晚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吗?”他暧昧的在我耳边低语。
“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我回答他说。
他却不满的咬了咬我的耳垂:“这听上去是在说气话。”
老实说,的确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在以为奥斯卡会结婚的前提下,我不顾一切向他白刨了内心,当时的痛苦难过,至今记忆犹新。
也许是我心里的想法露在了脸上,奥斯卡看着我,忽然焦急了起来。
“我……我也是属于你的,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说一声,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他急切的表白让我愣住了,我抬头看他,他此时的表情无比认真,像个傻瓜一样。
“别胡说了,大人,死这种字眼不可以随便挂在嘴上。”
“你不相信吗?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爱你,为了你我愿意献出一切,与我的爱相比,我的生命微不足道。”
“不要这么说,我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这个世上任何东西都不及生命贵重,何况是为了我这样的人,我才是微不足道,像尘埃一样不足一提,不值得您为我舍弃任何东西,更何况是生命,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前世就是为我而死的,他现在又说这样的话,这让我一时间万分痛苦。
“你是什么人!你对我而言就是这样宝贵,比我的生命都重要,而且凭什么你可以为我而死,我却不能为你献出生命。”他生气的反驳我,神情异常认真,可是随即他又笑了,一脸幸福:“哦,我们真傻,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吵起来,我从想过我能拥有这样深刻的爱情,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居然把这当成了什么罗曼蒂克的甜言蜜语,天知道我有多么生气他这样的赌誓。
他真的这样想吗?愿意为了我而死,为了我这样卑微的人。
“我想要吻你。”我无法抑制的开口。
他愣了愣,脸色一红说:“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随时期待着。”
我感慨的看着他,他不知道我此时痛苦的心情。
我迟疑了一下,动手解开了自己的领结,长长的蕾丝带子被我握在手中,然后我看向他。
他盯着这根带子,整张脸都涨红了,然后两眼放光的看着我,我在他期待的表情中,用带子盖住了他的眼睛,然后系起来。
他很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和沉重起来。
我轻轻吻了上去,他激动的回吻我,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他是个傻瓜,我绝不原谅他说出为我而死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