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番外2
关铭换好衣服走进衣帽间,选了款表壳青铜材质的腕表,橄榄绿的表盘和棕色小牛皮的表带,有些复古的味道,临走时脚步在摆放珍藏物件的柜子前停留了一瞬,打开柜门拿出那把折扇收紧衣服里出了门。
西城各房各家都有自己的住处,老宅自从关铭的爷爷去世后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关家人住在里面。
家族开枝散叶,人口众多,祖宅设有祠堂,有各房各支的专属休息室,所以西城无论家里大事小事,三节,祭祖也都会回到这里聚一聚。
平时老宅没有接待的时候会有专人打理,这么多年依然保有西城关家祖宅当年的面貌。
今天这个日子,不过节不办事,然而门口却停满了轿车,院落里站了关家各脉所带的手下,大多都互不认识,在今天这个不尴不尬的场合里,相对拘谨地站着。
直到关铭带人踏入祖宅大院,所有人才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向他,齐齐颔首称了一声:“关小爷。”
关铭驻足和他们笑道:“过去江湖上酒肉朋友的叫法放在今天就不妥了,里面当真是有爷爷辈的在,改改称呼。”
所有人面面相觑,显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关铭侧头对吴法说:“要是他们身上有指示不能去侧楼休息,也好歹搬几张桌子出来给人安排上茶水和点心,这么多人跟罚站似的像什么样。”
果然关铭一到便颇有些西城家主的架势,几句话把院中杵着的人安排妥当,然后步入老宅,一入正厅便看见里面坐了足足几十号人,和他差不多辈份的都只能坐在外围,中间坐的是几位上了岁数的关家老长辈。
关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发现不仅灵山的舅姥爷一脉来了不少人,就连外地的叔公都亲自赶来了,这阵仗差不多抵得上家里办大事了。
至于这些长辈为什么会劳师动众前来,关铭心里有数,面上却依然挂着和煦的笑意和几个上了年纪的爷爷辈相继打了招呼。
关铭的父亲今天没来,前几天官司刚结束就前往承德疗养去了,留下家里的问题交由他的小儿子自己去处理,他也懒得再问津,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今天关父不在,以关铭如今在西城的地位,自然是直接在位置正中落座。
关铭在他这一辈人中,无论资历、阅历、还是手中握的势力都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加上他在外做人处事向来让人找不到错处,如果不是个人问题,他作为家主之位的人选几乎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偏偏他从年轻开始,个人作风问题就总是让西城关家老一辈十分头疼,本以为拖着,等人成熟了,再大一大会收收心找个门当户对的,未曾想他反其道而行之,让众人大跌眼镜,直接把东城曾经的长孙媳要了过来,这乖张的行径简直是让老一辈气得要犯高血压。
几位老长辈都是七八十岁的年纪,可以说看着关铭长大的,说起他来也没收着,开门见山道:“老三啊,你说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做这事也得顾忌到家里这么多老人和小辈,都是在外面闯的人,不好听这事。”
关铭清了清嗓子,老宅的下人立马给他上了杯热茶,关铭接过后偏头说了声:“谢谢。”
转而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茶叶,低着头问道:“哪里不好听?”
叔公哑着嗓子说他:“就不说外面人怎么说咱们,你一旦做实了这件事,从自己家里面来讲等于是和东城那边决裂了,这以后啊,还能和和气气在一起走动吗?”
关铭点了点头,喝口茶,将茶杯放在一边回道:“这四九城内姓关的人家多了去了,往上多数个几代可能都有点沾亲带故的联系,我们之所以一直和东城那边走动,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和我们在这地头上都是有些实力的人家,要真说到什么血亲感情,别说我这辈了,叔公你这辈和那边都没什么关系了,我总不能为了在乎外人的感受耽误我一辈子的生活,没有这个理。”
关铭的话看似在讲道理,但是句句棉中带刀,叔公坐在后面的儿子听不下去了,直接出言说道:“虽然你找老婆也不见得要看生成八字,但她刚进西城就克死了丈夫,你要掂量掂量啊。”
他虽然看似在开玩笑,但等于变着法子在众多西城上人面前将施念的过去揭了开来。
所有人都默着没出声,未曾想关铭的脸上没有丝毫挂不住,缓缓从身上摸出那把折扇,握着扇柄敲打在右手掌心间,回道:“命数这东西也要讲究个五行互补,正好,小时候算命的就说我命硬,就差个克我的。”
他显然也在用玩笑的语气,但话中的意思明明白白,叔公的儿子要长关铭一辈,说起他来也没客气:“你是家里面的接班人,她到底是个寡妇。”
“我没死,哪来的寡妇。”
说罢一挥扇柄,摇扇浅笑,眼里的光却毫无温度,原本还有些噪杂声,随着关铭的这句话落下,整个老宅瞬间寂静无声,甚至一些同辈看见他这副棉里藏针的表情都有些噤若寒蝉。
由于气氛突然静了下来,众人不自觉将视线落向唯一还在摇晃的物件上,也就是那把折扇。
关铭摇得极慢,足以让近处的老人们看清扇中的内容,当那句“一曲笙歌诉乡念,南望轻舟顾相盼”落入众人眼中时,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变。
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关铭自然不会搬到家里这些男人面前来说叨,说他们的感情多深厚,经历了时间的考验,挣扎和徘徊才下定决心走到一起未免太矫情。
所以他只是状似不经意打开这把折扇,上面的小字已经足以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和施念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也不是在场的谁能轻易撼动的。
倒是几个坐得近的老人被扇中画所吸引,不免多看了几眼,叹这小姑娘才情过人的同时,又不得不想到她这令人尴尬的身份。
关铭率先打破了沉寂,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人呢,是我主动追求的,当然施小姐身上有我非常欣赏的地方,她一个白手起家的女人能把百夫长做到今天如此大的品牌影响力不容易,你们也能看到,这个品牌的上升势头在未来几年潜力巨大,去年年度报告显示,公司全年实现营业收入8个多亿,净利润也达到了1个亿,这还不包括海外事业部那边,试问在场各位家中和施小姐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有谁能把企业做到这么成功?
更何况施小姐长期在海外发展,在国际市场上有一定的人脉,据我所知,她去年已经和高洁公司谈下战略部署,未来的五年里将会从研发、技术、品牌等各方面进行深入合作,正式成为高洁公司在亚洲区域的代理人之一,明年年初她会负责整合一部分亚洲现有资源和市场,正式进军快消行业。
高洁公司是欧美日用消费品界的巨头品牌之一,它的市值和全球利润排名在坐的都能查得到,那么接下来施小姐在亚洲地区将会有着怎样的影响力,我想也不需要我明说了。
而我现在的生意处于供应链上游,高洁公司对我来说是很值得期待的合作伙伴。
加上东城那边在生意上一直处于原地踏步,这几年甚至后退迹象明显,随着后期我这里几个合作商的市场份额不断扩大,加上高洁本身的战略计划,未来市场肯定会被更有能力的新鲜血液分割,这是迟早的事情。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是为了顾及一个日益衰退家族的脸面,而放弃我钟爱的女人和大好的合作前景,还是干脆以后省了那面子上的走动,让自己和家里人的日子更加舒坦呢?
首先,在感情方面,我还算是个从一而终的人,
其次,我是个商人。”
话音一落,关铭手腕翻转,“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十个刚劲有力的草书当即呈现在众人面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关铭含着很深的笑意说:“百夫长这个品牌是六年前施小姐所赋予的,这幅草书是四年前施小姐亲笔,你们也来体会一下这个姑娘的豪情壮志,她注定是要坐在我身边这个位置上的人。”
关铭简单的两句话忽然就让扇面上的这十个字活灵活现起来,字随人心,心悟字魂,那汹涌澎湃的雄心壮志藏在一撇一捺之间,仿佛还原了一场铮铮血骨之路。
正厅忽然安静下来,关铭含着笑拿起手边的茶慢慢细品着。
……
关铭离开家后,施念始终心神不宁的,虽然关沧海刚才来的时候没当着她的面明说,但她很清楚西城那边估计因为她和关铭的关系已经炸开了锅,此次关铭回去,多半是为了她的事,这相当于家族内部一场公开的审判,对于一个有着历史底蕴又盘根错节的大家族来说,各方利益的均衡,关系的维系,人情的考量都是一个又一个难题,结果怎样,她无法预料,所以一整天始终坐立难安。
原本关铭答应她傍晚前尽量赶回来陪她一起吃晚饭,可等到快日落西山,施念一直没有等到他回来,心绪更加不宁。
却在这个时候,院门突然响了,家里干活的一个阿姨跑出去开门,施念也赶忙从楼上下来,看见一辆奔驰和一辆宾利相继开了进来,可施念能认得那辆宾利并不是关铭的车子。
很快奔驰上下来几人,有人走到宾利面前拉开后座的车门,一个戴着优雅的浅灰色羊毛礼帽的老妇人在搀扶下缓缓走下车。
施念望着突然到来的关铭母亲,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