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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笙一念 正文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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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果不其然这边关沧海刚把杆取来,那边关远峻停了下来,球桌上仅剩两颗半色球,位置不太好,关远峻做了一个球路,退到一旁十分自信地对东城那边的人说:“再来一杆全收进洞。”

    此时,楼梯上趴着的,沙发上坐着的,边上一个挨一个站着的,全都将视线落向关铭,关铭在起身前,悄无声息地对施念留下句:“我不会把你输出去。”

    而后从关沧海手中接过球杆和巧克粉,漫不经心地走向台球桌。

    施念终于坐不住了,关铭的话在她脑中回荡,她干脆也站起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场中。

    关沧海倒是没什么表情,他比关铭晚两年出国,两人不在一个州读书,每次放假,他都要开上好几个小时的车去找关铭玩,短假就窝在台球俱乐部,长假就集体去滑雪场疯。

    他刚才还在想,东城这几个人真会撞枪眼,选什么不好选台球,不是找虐吗?所以他直接帮关铭应下了。

    显然,东城那边的人并不了解关铭,他们台球打得好都是上学那会一群富二代经常翘课打出来的经验。

    但东城人都清楚关铭和他们不一样,家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当接班人去培养的,他是两边关家唯一一个没靠家里关系,纯凭自己成绩进入斯坦福这样国际名校的人,这样的好学生,进了社会又忙于生意,他们不认为他台球能打得多好。

    倒是关沧海见施念一脸紧张的样子,走到她旁边对她说了句:“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好的,从小到大都这样。”

    仿佛正是印证了关沧海的话,关铭一上来就打出了气势,一杆发出,两颗全色球几乎同时进洞,西城这边顿时势气大涨,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声,施念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关铭依然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换了个角度,继续第三颗球,目光一落杆一出,绿6快狠准地落袋,中间压根没有间隔多长时间,周围出现一片掌声,关远峻的脸色愈发变得不大对劲起来。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从关铭那稳健的动作看来,也能瞧出他球打得不错。

    本来放了狠话再来一杆他就能全部收进洞,然而关铭压根没有给他再来一杆的机会,关远峻眼睁睁看着关铭陆续清掉了桌上的全色球,轻松将黑八打入洞内,胜负已定。

    关铭擡眸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眼尾勾起淡漠的光,再次低头随手一打,关远峻仅剩的两颗花色也被他一杆收入洞,彻底清场。

    西城这里的小孩子们最兴奋,好多都是第一次见小叔来真格的,直接叫了起来。

    刚才被关远峻推开的小男孩得意地说:“我小叔玩鲁尔球的时候你们还没参加高考呢!”

    一句话让全场哗然大笑,关铭指了指那个小男孩让他低调,小男孩挺了挺胸膛还挺骄傲的样子。

    关铭似乎就是这样,高调做事,谦逊做人,让人找不出他任何错处,只能输得心服口服。

    他黑衣黑裤站在球桌边,模样优雅绅士中带着点冷淡不羁的劲儿,东城那边本来站在关远峻身边的女孩们都在对着他笑。

    也不怪连关铭姐姐都说他总把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他这个样子的确是招女孩子喜欢的,从少女到熟女几乎没人能架得住他揉在骨髓里也难掩的光芒。

    施念手心是烫的,就连心也跟着发烫,驱散她体内寒意的不是身旁的暖气,而是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无法阻挡的魅力。

    他放了球杆走回来,关远峻那些人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到对面,有关铭坐镇,没有人再敢挑事。

    施念依然站在沙发边望着他,她眼里有光,想挪开视线,但是挪不开,一双眼睛全被他吸引了去,他被西城孩子围着问东问西,耐心地回答着,目光里有笑,也在看着她。

    施念被他看得一阵慌乱,干脆拿起面前的咖啡杯问旁边关铭的六侄子:“哪里能接水?”

    六侄子告诉她:“茶水间在那边,你要倒水吗?我帮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吧。”

    施念怕自己在人前失态,只能趁乱赶紧遁了。

    此时人都聚在台球桌那边,茶水间这里倒是空无一人,果真是西城这些公子哥们的大本营,一看就是一群会享受生活的主,就连一个茶水间都摆满了各种名酒、零食和饮料,光高档咖啡机就有好几台,还有各种施念没见过的奢华玩意儿。

    她挨个看了一圈找到净水机,弯下腰调节到合适的温度,然后按了几下出水都没有反应,她正纳闷呢,余光忽然感觉门口闪进个人影,她回头的刹那,手中的杯子被人夺了去,她惊了一下转过身,关铭的身形已经压了下来,一手撑在台边,一手将施念的杯子放在接水盒上:“这里总有小孩会来玩,怕他们调皮烫了手,要先解锁再倒水。”

    他在几排触控按钮中轻易找到解锁按钮,纯净透明的液体潺潺地从机器中流出落在杯中。

    施念整个人都被关铭圈在台边,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近在咫尺,她可以如此清晰地看见他黑亮的瞳仁,和无可挑剔的轮廓,这一刻施念觉得大脑有些飘忽,强烈的不真实感侵袭着她的神经。

    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施念紧张得一口气卡在胸口,就在这时关铭另只手一伸直接带上了茶水间的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那极轻的门锁声同时锁住了施念的心脏,让她的呼吸愈发困难,她几乎下意识擡头看他。

    关铭嘴角浮起不明的笑意对她说:“待一会。”

    话音刚落,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动了两下把手,施念紧张得喉咙轻微地滑动着,关铭的眼神不自觉被她脖颈微动的弧度给吸引了,她的委屈,生气,娇羞,还有此时紧张的样子在关铭眼里都是生动的,包括她现在苍白柔润的小脸。

    关铭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最后将视线落在她水润的唇上便移不动视线了,有种信号传递进他的大脑时,他几乎是身体由着本能朝她凑近。

    施念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流,她先是颤了下,而后一双眼像受惊的兔子紧紧盯着他,她不知道关铭要干嘛?说实在的她现在很慌,她都没法想象在今天这个日子,在东城和西城关家人都在的场合,要是给人发现她和关铭两人锁在茶水间里独处,关家那些人会怎么想他们。

    可对比她的惊慌,关铭反而很自若,垂下头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住,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这么低头瞅着她,忽然嘴角抿出个笑意,是笑父亲刚才骂得不错,自己的确尽干荒唐事,早已过了年少轻狂容易冲动的年纪,偏偏还是明白人做糊涂事。

    施念哪里知道关铭在想什么,外面那人还在弄门锁,如此紧要关头,他居然还能笑得这么肆意,她这下是真信了,信他年少时叛逆过。

    外面那人弄了半天没打开门,还嘀咕了一句:“里面有没有人啊?这门怎么回事?”

    然后似乎转身离开了,施念一口气总算从上到下顺了过来,听见关铭对她说:“别紧张,我不开门没人能进得来,说会话。”

    水流在快满杯的时候自动关了,最后一滴水沿着出水口滴落在杯中,也好似滴落在施念的心尖上,她垂着视线问他:“说什么?”

    关铭的嗓音沉而磁地漂在她面前:“还气我啊?”

    一句话让施念擡起眸,那双杏眼里盛满了温热:“我能气你什么?”

    “你说呢?”

    她的头扭向了一边:“我不知道。”

    关铭突然伸手将她的袖口往上一扯,出声问道:“那颗珠子呢?”

    施念瞬间转回头睁着双眼有些震惊地盯着他,那颗珠子对施念意味着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当年送她珠子的那个男孩心里清楚,关远峥手上有一摸一样的,所以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施念就认定了他。

    可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出自关铭口中,那些模糊的,不确定的,不敢想的窗户纸瞬间被面前的男人点破了。

    他不仅点破了她的猜测,也点破了她生他气的事实。

    空气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他们就那样望着彼此。

    最终,施念吐出两个字:“扔了。”

    有那么一刹那,他看见关铭漆黑的瞳孔微动了一下,偏偏这个时候外面又想起了声音,只不过这次是关沧海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他也没敲,直接贴着门说道:“咳,在里面?”

    关铭目光锁着施念,沉着嗓子“嗯”了一声回答了外面。

    “在干嘛啊?沧沥说门锁着,我赶紧过来看看。”

    “在烧水。”关铭回。

    茶水间的净水机是可以自动调节水温的,根本不需要烧,这种明显睁眼说瞎话的借口关铭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

    果不其然,门外的关沧海沉默了两秒,也不点破,丢下句:“那你快点,我就在门口。”

    显然门外的他已经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了,不敢走远,帮关铭看着点过来的人。

    而里面,关铭再次垂下视线,这次他半弯下腰,迁就着施念的身高,几乎与她平视,牢牢看着她,施念的目光再也避无可避,听见他语气磁沉地说:“我也是头次接触这个行业的项目,很多东西不熟不代表能任东城人拿捏,东城那边仗着两家人的关系,觉得我抹不开脸面不会计较,但我这人不喜欢做不平等的买卖。

    这件事没有你出现我也势在必得,只是换了种方法,不过这种方法的结果是我成了罪人。

    说到底,我得罪那边总比你得罪要好,明白吗?”

    施念怔怔地回望着他,整个大脑嗡嗡作响,她不知道,在今天之前她真的不知道关铭的心思,她认为关铭利用了她,但万万没想到他同时也在保全她。

    他不止一次问过她跟东城闹翻的后果,也不止一次暗示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做破釜沉舟的事,但她根本听不进去,一心想摆脱现在虚伪的生活,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所以关铭说唯独这件事他不能答应,他到底不能亲手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他说过哪怕她握着东城的命脉他都不能答应。

    最后的结果,她安然无恙回到东城,没人拿她问责,但他成了恶人,今天中午的饭局,所有人都在针对他,讨伐他,他一声不吭照单全收。

    施念的心绪不停涌动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溢出心田。

    她渐渐垂下眸没了声音,关铭继续对她说道:“那边的人不是傻子,你泄露消息给我最终都会查到你身上来。

    我要是答应你,你跟我就说不清楚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都行,你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被人指指点点?那还怎么做回普通人?

    就是以后…”

    他停顿了一下,而后嘴边扯起个难以看透的弧度,一带而过继而说道:“就是以后我们两有什么牵连,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被人诟病,我得给你留个清白的后路。

    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办法,说实话,没有你,最后东城那边想让我点头签字还是得答应这些条款,时间问题罢了。

    但是这些时间不能用你的前程来交换,我情愿用我的名声,这样也好,让东城人知道我不是什么善类,他们以后再想动歪心思也会掂量一二。

    听笙哥一句,你信我吗?”

    施念望进他眼底,她的心在颤抖,因为他口中的“前程”,因为那些她不敢去想的“以后”。

    关铭见她目光闪烁不定,低下头静默了一瞬。

    窗外天际苍茫,没有阳光也看不见蓝天,厚重的云层压在屋顶,好似还有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静谧的空间里,他们再次四目相对时,关铭沉下声对她说:“这次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吃亏,给我三个月时间,我给你个说法。”

    ……

    “以后没本事承诺的事情就不要轻易允诺人,你这是伤人伤己”这是她刚刚亲耳听见关铭教育小辈的话,所以现在他在对她承诺吗?

    施念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清晰地撞击着她的心门,硬生生在逼仄的前路撞出了一条光亮,光亮的尽头是那个住在她脑海里很久的身影,从前她看不清,即使梦过无数次都看不清他的样子,如今,梦中人和眼前人渐渐重叠,她眼眶温热,心口的情绪满到就快要溢出来。

    她虽然考虑到,事情一旦暴露,东城人不能拿关铭怎么样,但对她却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她完全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去赌,关铭却在用一切办法争取到双赢的局面。

    的确,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全身而退的同时,他也能顺利拿到牵制东城的筹码,无论对关铭,还是对她来说都是最天衣无缝的方法了。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达成合作,相应的,也就得到了主动权,就像关沧海所说,他做事不会遵循什么君子之道,可他心里有本明账,他会在权衡各方利弊后精准地选择最有利的路径。

    但这个事他没法事先跟她讲,那时候她对他根本不了解,他上来就对她说我请你上船是来做人质的,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如果昨天施念对他还有怨,此时听完关铭一席话后,她突然明白了,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全都明白了。

    再看向他的时候,施念每根汗毛都在微微颤栗着,面前男人缜密的思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颤动。

    此时,他冒着外面一室关家人在场的风险下,依然耐着性子跟她将事情说清楚,让她消气,她还如何怨他?

    施念明白,她都明白的,他要顾全很多事,很多人,他和东城的生意才刚刚起步,他能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下承诺三个月后给她个说法,要顶着两边多大的压力她无法想象,他没有责任管她的,但他还是管了,在船上的时候,他对她再特殊,可从未轻易许诺过什么,现在关铭能说出这句话,施念知道他绝非是随口说的。

    她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怕一出声自己难掩的情绪就会全部崩掉。

    关铭终于直起身子退后了一步,望着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声音带着几丝温和的调侃:“你这样,待会出去沧海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施念立马背过身子揉了揉双眼,将情绪调整过来,而后转过身带着些鼻音对他说:“我们该回去了。”

    关铭没动,就这样看着她,施念被他看得有些局促,转身去开门锁,就在手刚碰到门锁时,关铭突然扯住她的手腕,毫无征兆地将她抵在门上。

    施念惊慌失措地擡起视线:“你…”

    关铭的食指飞快地压在她唇上对她摇了摇头,施念顿时噤声,面色发紧。

    下一秒门外就响起了丁玲的声音:“沧海少爷,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家关太啊?”

    关沧海声音懒散随意地回:“哦,刚看见了。”

    施念呼吸愈发急促,紧张地攥紧拳头,听见关沧海下一句话是:“问我洗手间在哪,你去那头找找吧。”

    “好,谢谢啊。”

    在门外人交谈的时候,关铭的手指没有从施念唇瓣上移开,他指腹的温热覆盖在她柔软的唇上,施念胸口的心悸被无限放大,望着他灼热的目光,脑袋发晕,手腕被他握在掌心,人是软的。

    丁玲走了,关铭的食指轻轻摩挲划过她的唇,最终收了手,施念眼里有水汽,那脸色柔润绯红的样子让关铭呼吸加重。

    关沧海这下敲了门,催促道:“差不多赶紧出来了啊,人都找来了。”

    施念仓皇地抽回手,几乎同时关铭收紧了力道,不仅没给她顺利抽走,反而提起她的手腕仔细瞧了瞧,那处常年戴着褐色玳瑁珠的皮肤有些细微的印记,不是很明显,但关铭能看得出来。

    施念完全慌了,偏偏他扯着她不松手,他的指节微烫,烙着她手腕的肌肤,对她说:“戴了那么久,你也舍得说丢就丢了,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施念几乎脱口而出:“不会。”

    关铭笑了,松开了她,回身将水杯递给她后为她拉开了门。

    门外,关沧海已经等不及了,里面人要是再不出来他真要撬门了。

    施念先迈了出去,看见关沧海时目光有些闪躲,低下头轻飘飘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匆忙离开了。

    随后关铭才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关沧海斜着眼瞧他,忍不住说道:“你还真是…”

    关铭目光转向他,关沧海压低声音说:“够胡来的。”

    关铭淡淡地牵了下嘴角:“我自己当年招惹的事,不能不给她个交代。”

    “你想怎么给?”

    “给她一个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个肥章,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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