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的路上,岑莳话很少,和平时相比有些反常,脸上没表情的时候挺冷峻的,回到家后,苏一灿将院子外面的衣服收回来,岑莳就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的背影忽然说了句:“那个药。”
苏一灿停下手中的动作瞧着他:“什么药?”
他眼里的光有些暗沉,声音带着几丝压抑:“你是不是觉得我靠不住?”
苏一灿忽然反应过来是被他扔掉的药,她丢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转过身对他笑道:“这和靠不靠得住有什么关系?你不会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时候适合要小孩吧?”
岑莳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靠在沙发上沉寂地盯着她:“换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你是不是不会这么想?”
苏一灿也收起了笑容,空气静了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持。
岑莳忽然问道:“你想过和我的以后吗?”
苏一灿几步朝他走去,跨坐在他身上,观察着他的表情,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地问道:“你听见我和盛米悦的对话了?”
岑莳没出声,琥珀色的眸子里搅动着不安的光,苏一灿双手穿过他的脖颈,俯在他的肩头对他说:“我不是没想过,我是想不到,想不到几年以后你会是什么状态,我又会是什么状态,所以不如就这样走一步算一步。”
岑莳却突然将她扯了起来,握着她的腰,眼里复上一层涌动的情绪:“你是觉得我换个环境就会动摇了?还是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头脑发热?”
苏一灿再次将手环住他的脖子试图和他讲道理:“不是不信你。”
岑莳忽然正儿八经地问道:“那你有信心跟家里人坦白我们的关系吗?”
苏一灿愣住了,就这样望着他,一时间哑口无言,半晌,她垂下视线说道:“能别钻牛角尖吗?很多事情不是现在约定好将来就一定能控制的,不能顺其自然吗?”
岑莳高耸的眉骨渐渐拧了起来,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不能,我有这个决心,你有吗?”
这个问题苏一灿还真回答不上来,从放过自己的那刻起,很多现实问题她就不再纠结了,她有岑莳这种决心吗?如果她有的话,那么就得做好为了他孤独终老的准备,因为四年后他不一定会回国发展,也许等完四年还有另一个四年,这些都是不定数的事情,说实话,要让她对个才在一起几天的男人有这种死心塌地的决心,不太切实际。
她的确也可以说几句海誓山盟的话来塘塞他,但是望着岑莳渴望炙热的眼神,她说不出欺骗他的话。
终于,岑莳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他再次扯开她的手,连同她的人都被他扯了起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起身进了浴室。
晚上的时候他也没等苏一灿,一个人早早就上床了,苏一灿以为他早睡着了,结果她进房的时候,他还故意背过身去。
苏一灿好笑地看着他生闷气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蜷在床边,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她上了床后关了灯,侧头望着他的背影,岑莳没有动,也没有跟她说话,苏一灿多少有些内疚,知道他快走了,只是想从她这里要一个承诺,她不是给不了,只是她觉得一旦给了,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她不愿意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框死在一个约定里,太绝对了,以后对他的发展来说无疑也是一种限制。
只是这样一来,对于满腔热忱的岑莳来说扑了个空,她知道他难受,她也心疼他,于是凑上前,柔软的手臂穿过他的腰搭在他的胸前,从身后抱着他。
也许没想到苏一灿会贴上来,岑莳的身体僵了下,到底还是忍了会,忍得心里头那股复杂的情绪越来越燥热,直接回过身粗暴地扯掉了她的睡衣。
苏一灿知道他没从她这里得到相等的回应,心里不痛快,便在这件事上依着他了,但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疯狂,要完一次还不够,将她抱起来压在衣柜上折腾,他心里有气,动作也带着征服的兽.欲,苏一灿被他弄得嗓子哑了,人都是支离破碎的,饶是这样,他还知道柜门上凉,一直拿手颠在她的后背,让她又生气又心软。
折腾完都已经半夜了,他将苏一灿重新抱上床,还知道帮她盖好被子,就是盖完后又背过身去了,弄得苏一灿很无语。
她已经没有精力跟他掰扯这个问题了,于是也转过身睡觉了,但是迷迷糊糊中还是感觉岑莳又转过身来将她捞进怀里。
第二天岑莳几乎一个上午都是臭着张脸,苏一灿打消了哄他的念头,主要是怕一个哄不好他又兽性大发,于是上午去市里比赛到中午回来都没搭理他。
将队员送到学校后,苏一灿也不打算跟岑莳待在一起了,转身就回教学楼,结果她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压在她身边,她往哪拐,他也往哪走。
终于到了处没人的地方,苏一灿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还打算跟多久?我回办公室。”
岑莳却拉着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声音闷闷地说:“别吵了好不好?”
“……是我在闹吗?”
岑莳不说话了,但也不肯撒手,声音温柔到了骨子里:“昨天晚上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苏一灿毫不客气地捶了下他的胸口,发现这招对岑莳根本没用,每次他都纹丝不动,还总是发出沉闷结实的声音。
苏一灿对他凶道:“你以后再这样,早上有比赛自己带队,我起不来。”
岑莳臭了一早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知道了,我今天晚上会悠着点。”
苏一灿握着拳头对他就是一顿暴捶:“什么今天晚上?你还有今天晚上了?”
岑莳也不躲,给她打,还一个劲地朝着她笑。
从那天起,岑莳没再问过她一句关于以后的想法,也没再逼她做出过什么决定,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埋进了心底。
……
虽然岑莳和苏一灿在学校并没有明目张胆的表现出两人的关系,但篮球队这些人整天和他们朝夕相处,多少也能感觉出一些猫腻。
这几天学校弄来一台饮水机放在篮球馆,但是由于饮水机的出水口不是很好,经常性喷水,小伙子们从来不喝热水,所以喷水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大,下午的时候苏一灿过去拿着水杯接热水的时候喷了她一手。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教练从场馆对面直接朝苏老师小跑过去,拿起她的手就问道:“有没有烫到?”
那宠溺的语气直接把一整个队的男儿给震惊到了,全都扔了球傻傻地看着他们,强势围观。
近来他们之间的那种粉红色泡泡就连从肠子直到脑细胞的魏朱都感觉出不对劲。
晚上训练完还看着万向阳和赵琦说道:“你们觉不觉得我们教练和苏老师在处对象啊?”
万向阳笑喷了,赵琦白眼直翻:“你怎么不等他们两小孩出生才发现的?”
魏朱很是不服,还回头问了句殷佐:“老殷,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殷佐一边扯下护腕一边回了句:“去年。”
“……卧槽,你们怎么没人告诉我?”
自从上次北中王教练提起岑莳回国的事后,这些队员虽然表面上没说,但都感觉到一种分别在即的落寞和紧迫感,原本岑莳定在7号走,是计划能带完整个循环赛,下一轮淘汰赛是市八强的队伍,不容易进,往年能打到这个阶段都是主城区一些成熟的校队。
但是没想到这帮小子循环赛末尾越打越凶,各个都是杀红了眼硬是挤进了八强的队伍,成了历年来除了北中之外,第二支杀进八强的郊区校队。
进入淘汰赛的那天,学校开了大会,大校长激动得亲自上台发言,还给岑莳颁发了一个最佳教练员的称号,以此给他在二中的执教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然而当岑莳拿到淘汰赛日程安排时,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将7号的直飞航班改签到了9号,虽然9号那趟需要中转多伦多,但他决定留下来亲自指挥9号那场和八中的比赛。
在这天到来的前一日,岑莳去了趟苏一灿家里和她父母道别,苏妈不停说,他好像回国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都要回去了,苏爸让他在外面不顺心了就回来。
苏一灿在旁听得心里难受,干脆走到阳台上透透气,苏妈的盆栽将阳台装点得姹紫嫣红的,到处都是春的气息,然而苏一灿却无心欣赏,她只是站在阳台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楼房出神。
直到结实的双臂从身后环住她,岑莳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带着属于他的温度:“舍不得我走吗?”
苏一灿拿开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笑:“在家里,别这样。”
岑莳知道她的顾虑,没有再近一步,只是将她的手拿到身前,低着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捏着对她说:“我舍不得你。”
苏一灿偏开头,眼睛有些酸涩,但她不是个喜欢把分别弄得很伤感的人,她总觉得地球在转,万物生息,朝起朝又落,如果他们放不下彼此,终究会有重逢的那一天,即使以后没能走下去,她也会感激在她浑浑噩噩的生命中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万里而来,拉她出深渊,温柔了岁月,照亮了前行的路。
她将眼里的情绪藏在心底,只是转过头盯着他笑:“9号的比赛一结束你就得赶到机场吧?临时改变行程是因为八中那个嘴碎的教练吗?”
岑莳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眼中,牢牢望着她:“也不全是。”
苏一灿歪了下头“哦?”
“不全是?那为什么特地留下来指挥完这场再走?”
岑莳告诉她:“因为是八中。”
他们初次相遇在八中旁边的巷子,她为什么会经常在那,岑莳从没问过,但是他心里清楚,战胜八中是他的一个执念。
晚上从市里回到凤溪,两人难得没怎么说话,只是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进家,收拾行李,洗澡,上床,接吻,深深地拥有着对方。
但是他们谁也没再提起那个关于未来的约定,他没再问她要过承诺,她也用最舒心的姿态为他送行,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他从她身后拥着她入睡,只是在她快要意识模糊的时候,他轻吻着她的后颈,气息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她,喃喃低语:“莳这个字是移植的意思,我知道我的根在哪,你要相信我。”
有温热的水汽沾湿了她紧闭的睫毛,黑夜在大地蔓延,吞噬了白昼的光亮,但她已经不再惧怕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