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莳还有另一边的客人要顾,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苏一灿本以为这第三杯还是果汁,喝了一口发现终于有了果酒的味道,但是度数并不高,很好下口。
她喝了几口,半倚在吧台边和云妞她们闲聊,长发难得放下来落在左肩,一件纯色的黑色吊带裙露出恰到好处的锁骨和天鹅颈,气质清淡,五官冷艳,浑身透着股慵懒的妩媚感,即使眉眼淡淡的足以让她斩男无数。
不时有男人朝她望去,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个年轻男人凑到苏一灿面前,还假装看酒单眼神直瞄着苏一灿,远处的岑莳朝那边瞥了眼,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苏一灿的右手臂感觉被什么衣服布料蹭着,她回过视线正好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她旁边,细皮嫩肉,看上去挺年轻的样子,见苏一灿看向他,颇为主动地说:“我叫马克,加个微信认识下啊?”
说着已经掏出手机二维码递给苏一灿,苏一灿垂眸看了眼,淡淡地说:”你多大?”
男人殷勤地告诉她:“22。”
苏一灿略微擡起视线对这个叫马克的小伙子回了句:“姐早恋的时候你还在搭积木呢,我对弟弟不感兴趣。”
岑莳擡起眼皮目光沉静地扫视过来,就在苏一灿这个叫马克的人擡起手准备搭在她肩上时,岑莳漫不经心地从旁边拿起一小块冰对着马克后面的大叔后脑门弹去,大叔立马回头就对马克吼道:“你干嘛?”
马克被这一嗓门吼得吓了一跳,赶忙回道:“我什么也没干。”
那大叔左右看了看,身后除了马克一个男人站着的,苏一灿那些女的都在高脚椅上根本碰不到他,立马火冒三丈跟这叫马克的吵了起来。
然而眼神一直落在岑莳身上的云妞却将刚才一幕看得真真切切,岑莳甚至都没有靠近她们这边,只是夹了块冰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对着苏一灿身后轻轻一弹,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忙了。
苏一灿嫌旁边太吵,干脆拉着她们回去了,一直到云妞起身还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岑莳,要说这距离,这精准度,也是没谁了。
她回身挽着苏一灿对她说:“刚才那个调酒师帅哥是不是看上你了?你知道他一招声东击西帮你把那小子支走了吗?而且他为什么给你调了三杯酒都不收你钱?”
“……可能因为三杯里面都没什么酒吧。”
“???”
她们回到包间又聊了一会,苏一灿起身去洗手间,震耳的音乐让她脑袋有些发胀,拐到过道那边才感觉好了些,刚准备往女洗手间走,瞥见过道外面站着几个男人在那吞云吐雾,或许是因为岑莳个子太高,苏一灿一眼注意到了他。
岑莳靠在一侧的栏杆上,单手提着瓶科罗娜和几个老外聊着天,他身旁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对上苏一灿渐渐放慢脚步的身影,过道昏暗的光让她身上那件纯黑色的吊带看上去禁忌性感,老外朝她擡起手中的啤酒,露出八颗牙齿。
岑莳顺着身旁人的目光侧过头去,看见苏一灿冷冷地朝他瞥来,又随即收回目光表情也没给他们径直去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当她再次从洗手间出来时,一个烟头突然以抛物线的形状从她眼前滑过稳稳落在她即将转身的脚边,迫使她不得已回过身来。
此时那群老外已经不见了,只余岑莳一个人靠在栏杆上,身后是宁市喧嚣的夜景,科罗娜早已空了,放在他的脚边,酒瓶投射出一圈光落在岑莳身旁,他双手搭在栏杆上,头发半扎在脑后,额前几缕发丝卷而松散着,和白天的他完完全全判若两人,整个人都添上几丝邪气,却又奇怪地融合进他的气质里,让他的气场比平时刻意收敛时释放了很多倍。
当苏一灿的视线投向他时,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嘲弄。
苏一灿干脆大步朝他走去,立在他面前双手抱胸盯着他:“工资是什么意思?”
岑莳慵懒地撑了下臂膀,扫了眼她额边的疤痕,懒懒地说:“过去小不懂事,就当赔你的医药费。”
一提起这事苏一灿气就没打一出来:“我要你赔医药费?怎么?你赔了医药费疤就能从我头上消失了?”
岑莳缓缓倾身,半低下头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那你要我怎么样?对你负责?”
他的气息突然凑近,带着淡淡的酒气从四面八方夹杂而来,那双眼睛太勾人,灼灼地盯着她,苏一灿的表情立马绷紧了。
岑莳看着她防备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得肆意轻嘲:“可惜苏老师对弟弟不感兴趣,不然我倒可以陪你玩玩。”
苏一灿瞳孔里充斥着震惊,她从未想过岑莳会以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语气里满是轻佻和毫不掩饰的痞坏,她忽然想到这阵子和他相处的点滴,不管她说什么,他总是顺从地说“好”,无论她不高兴了,还是生气了,他总是低眉顺眼地叫一声“姐”,然后主动承认错误,何时用这么轻率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苏一灿眼里浮上一层愠怒,擡起视线就逼近他:“能耐了?不装了?不是在我面前表现得挺乖的嘛?亏我还以为你纯得跟纯牛奶似的,把你当温室里的花朵。”
岑莳和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嘴角斜起一抹笑:“温室里的花朵?我可没有这样评价过自己,本来和平相处挺好的,是苏老师非要逼我揭开面具,既然你这么想看看我的真面貌,那就给你看个够,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一灿被他气得呼吸上下起伏,指着酒吧里就说道:“所以呢?晚上就在这里鬼混?”
岑莳的眸子在夜晚的霓虹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微闪了下,讽刺地说:“如果苏老师非要认为我在鬼混,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的神情懒散,语气却半点都没有退让,苏一灿朝他低吼了一句:“我是和朋友来小聚。”
“那我也是来赚钱,如你所见,还挺好赚的。”
苏一灿忽然感觉血气上涌,加上喝了酒的缘故,整张脸都憋得有些红晕,胸口微微喘息着,预示着她现在很不爽。
岑莳低眸睨着她,她抱着胸又比他矮一截,他一眼掠见她脖颈下诱人的风景,不太自然地转过视线靠在栏杆上,从身上摸出一根烟,还没点燃,烟就直接被苏一灿夺了过去扔在地上,拿鞋底碾碎,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再给我看见你扎这个小辫,我拿打火机给你一把点了。”
说完她便直接转身往过道走去,听见岑莳的声音懒散的在她身后响起:“少发点火,容易长皱纹。”
苏一灿拳头紧握消失在过道。
……
周末两天苏一灿待在家没出门,自从岑莳回国后,她几乎每个周末都是跟他一起度过的,比如教他如何刷脸支付,如何用淘宝网购,或者两人对着外卖研究,再不然她出去到哪溜达一圈,他也总会跟着,她便跟他滔滔不绝祖国大好河山如今的繁荣昌盛。
好了,现在基本生活技能都传授给了他,人拍拍屁股就走了,苏一灿心塞塞,突然有种养了个白眼狼的感受。
刚出了几天的太阳,到了周一上班的时候又下起了雨,上午第四节课,苏一灿只有让高一6班的人去体育馆集合。
到了那里才发现篮球队也有人在,可能因为有的人还在上课的缘故,队员倒不多,只有几个在进行半场不运球进攻训练。
所以六班的人自觉站到了另外半场去,苏一灿到了场馆内朝那头瞧了眼,岑教练倒并不在,上课铃响了,苏一灿带着学生整队,然后做着拉伸,就在这时她余光看见岑莳双手抄兜从场馆大门晃了进来,一顶黑色鸭舌帽遮住了眉眼,白色衬衫袖口卷了几道到手肘,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配上白色运动鞋,清爽干练,那双大长腿格外引人注目,不少学生回头去看他。
他本来低垂着视线,帽檐遮挡住了脸,倒是在苏一灿一声“都看哪边?”过后,不仅那些回头的同学收回视线,连岑莳也擡起头,帽檐下的嘴角划过一丝若影若现的弧度大步走到另外一边,拍了两下手,那几个队员朝他围了过去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苏一灿带着这群高一生练习广播体操,准备两周后的会操比赛,这群学生大多懒懒散散地伸着手,跟老胳膊老腿一样擡不起来,大概看是个女老师,刚上来的学生都没怎么拿她当一回事。
结果做到一个擡腿动作的时候,苏一灿口中的节拍戛然而止,所有人一脸雾水地盯着她,她直接脱口而出:“腿擡起来的到场边休息,没擡起来的继续擡着。”
六班顿时喧哗一片,大多数女生都笑着跑开了,一大半男生都留在场中,当然还有浑水摸鱼准备走到场边的,被苏一灿一个哨声拎了回来,然后滑稽的一幕发生了,一群男生擡着一条腿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好多人坚持不了几秒直接东倒西歪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那边篮球队的人笑着看过去,苏一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做个操跟要你们命一样,就你们这个身体素质高二以后怎么拼高考?”
有男生说了句:“苏老师,我们只是不喜欢做操,你要让岑教练来带我们打篮球我们还是愿意的。”
岑莳本来垂着视线,听见有人叫他便擡起目光瞧了过去。
一个男生发了话,二十个男生相继附和道:“是啊,苏老师我们什么时候也能上堂篮球课啊?”
苏一灿冷笑道:“就你们这素质问问看岑教练愿不愿意带你们上?”
旁边的女生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齐齐喊着:“岑教练,岑教练……”
体育馆内一时间乱成一锅粥,原本在训练的赵琦他们也停了下来望向岑莳,岑莳缓缓从垫子上站起身朝对面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既然大家这么热爱篮球,苏老师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这边的队员和你班上的学生来一场。”
魏朱将手中的篮球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地板上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篮球队的人都陆续转过了身,六班男生一见那架势,有些心虚地望向苏一灿。
苏一灿对着自己班上的学生:“刚才不是都挺积极的吗?岑教练既然发话了,你们自己选几个人出来吧。”
秉承着二十个臭皮匠怎么也得顶过五个诸葛亮的原则,六班男生空前得团结,全部涌在一起商量派哪几个人上场,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高一生刚入学就有机会和校队的人过招,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激动的,就连场边的女生都高呼起来。
彼时,又有一道身影穿着校服从篮球馆门口掠了进来,苏一灿定睛一看,居然是上个星期刚拒绝入校队的何礼沐,此时他径直朝篮球队那头小跑过去,停在岑莳面前,叫了声:“岑教练。”
岑莳朝他点了下头说道:“热身,准备上场,拿对面的练练手。”
何礼沐转过身去,一边压腿一边打量着对面的班级。
而原本还在观望的高一(6)班彻底炸了,这位何礼沐同学新生军训的时候可谓出尽了风头,开学后又代表高一新生在开学典礼上脱稿致辞,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去篮球队那边,而且看那架势还是要上场的意思,就连苏一灿都诧异地挑起眉梢,几步走到六班中间问道:“人选得怎么样?”
六班男生面面相觑,刚才口号喊得挺响,真到上场好多人都怂了,不过也有三个迷之自信的男生站了出来,苏一灿又从中挑了两个身体素质还不错的,带着他们拉了拉筋。
岑莳缓缓走到中场边线的位置,看着苏一灿摆了个请的姿势,算是邀请她和她的学生们进场,苏一灿和几个小伙子交代了几句,然后朝岑莳走去。
场边的六班女生早沸腾不止,已经不知道是为自己班上的男生加油,还是为何礼沐打CALL了。
苏一灿走到岑莳身边停下脚步,岑莳侧眸对她说了句:“苏老师吹哨就开始了。”
苏一灿拿起哨子放在唇边,擡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扬起不惧的挑衅,苏一灿压下眼皮直接一个哨声,场内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瞬间响起了,两人同时将视线移到场中。
苏一灿看见魏朱直接将球拍给何礼沐,何礼沐稳稳接住回过身就开始进攻,那攻势上来就很猛烈,连过两人把球传给赵琦,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天赵琦的定点投篮起了效果,还在三分线外就直接起跳,手感极好,直接进筐,六班男生简直懵了,场边一片激动地欢呼声,大喊:“校队,帅!”
赵琦非常骚包地一甩他并没有刘海的脑门,朝场边的学妹们抛了个媚眼。
苏一灿盯着何礼沐的身影,出声道:“怎么给你搞来的?”
岑莳云淡风轻地说:“情结这东西苏老师应该深有体会,不然为什么每次洗脸都在找寻当年的感觉?”
苏一灿猛地转头看向他,岑莳也慢悠悠地转过视线,用唇语对她说了四个字:缩头乌龟。
苏一灿的脸色”唰”得变了,拳头立马硬了起来,却看见岑莳已经重新将视线投入场中,轻勾起眼尾慢条斯理地提醒道:“在学生面前打人不是个良好示范啊苏老师。”
苏一灿把目光投回场内松开了拳头。
这么多年她放下了吗?她觉得自己放下了,早已从事和当年志向不同的工作,也渐渐远离了那个圈子,甚至在听到有关游泳的话题,接触到有关的事情都是能避则避,她以为这样就能风平浪静,可是十年了,她依然不敢触碰那片水池,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
她扪心自问甘心吗?那曾是她毕生的目标和抱负啊!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伤痛和苦难,就连无数个梦里她都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斗志昂燃的岁月里。
然而此时此刻,岑莳一语道破了她的状态,缩头乌龟,是啊,她当了十年的缩头乌龟,她可以继续面对自己的生活,但却没有办法再面对自己的人生,所以她无时无刻不被一把枷锁困住,这就是现状。
忽然一声“暂停”,六班那边犯规,岑莳几步走到场中跟他们耐心解说了一番,六班几个男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岑莳才重新走回来,看见苏一灿依然沉着脸,停在她身边说了句:“乌龟也没什么,没有人规定乌龟跑不过兔子,就看你想不想提早结束比赛了。”
苏一灿侧头望着岑莳,总感觉他这句话中似乎饱含着不一样的意思,然而他冷厉的轮廓只是不动声色专注着场中的比赛没再看她。
苏一灿这才发现不过很短的时间内,魏朱、赵琦这些人打球的氛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加上一个打了三年校队的大前锋何礼沐,校队状态都不太一样了,虽说短时间内整体水平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提升,但所有人眼中的光不再是懒懒散散,好似有种说不出的干劲儿,相比而言,六班男生还真是给校队练手的。
就打了半场,胜负毫无悬念,快结束的时候,苏一灿看了下时间,岑莳侧头问道:“几点了?”
场边女生突然尖叫起来,苏一灿刚擡起头已经感觉一道身影飞快地掠到她面前,“砰”得一声,篮球狠狠撞在岑莳的腹部,他像一堵结实的墙挡在她面前。
苏一灿惊得让开步子,看见岑莳将面前的篮球捡起了起来,眼眸透着寒意朝着魏朱就砸了过去,篮球在空中旋转的速度极快,带着势不可挡的攻击力,魏朱吃力地接住球,身体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赵琦讪讪地拍了下魏朱的肩低声在他旁边落了句:“你完了。”
魏朱感受着这颗篮球的力量,也顺着赵琦的话嘀咕了一句:“我是完了,我把教练砸了。”
“……”无知的凡人,你是差点把教练的“小心肝”砸了,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