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训练一上来岑莳就针对队里的每个人进行了体能测试,各项数据他都详详细细地记录在一个本子上,苏一灿背着双手凑过去扫了眼,他所记录的内容用的是全英文,密密麻麻,虽然岑莳的中文写得一言难尽,但是他的英文书写却非常整齐,一笔到尾,连贯圆滑,就是…一个单词也看不懂。
在体测完毕后,岑莳将人分成三组,便正式开始进入训练内容。
山里虽然气温不比市区燥热,但是白天太阳火辣,对于一群没怎么吃过苦的少年来说,难免苦不堪言。
其实篮球队训练的时候基本上没苏一灿什么事,不过她回宿舍躺着也不大好,所以也陪着他们站在大太阳下面,偶尔协助岑莳计计时,或者做做监督工作。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所有人已经热得浑身湿透了,休息五分钟的空挡,岑莳回头看见苏一灿拿着写字板挡在头顶,回身看了她一瞬,用所有人都听不到的声音突然喊了她一声:“姐。”
苏一灿下意识瞄了眼远处的学生,岑莳见她表情紧绷,阳光下那原本冷峻的轮廓突然笑了起来,苏一灿这才发现他有个小虎牙,平时不太明显,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没有攻击性,像温顺的小狼崽。
岑莳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手机没电了,帮我回宿舍冲个电好吗?”
苏一灿朝他伸出手:“在学生面前喊我苏老师。”
岑莳将手机递给她:“谢了,苏老师,充完直接带到食堂,我一会带他们过去。”
于是苏一灿拿着岑莳的手机回了宿舍,终于感觉整个凉快多了,喝了一大口水,洗了把脸,替他找到充电器,插上后发现他手机还有一半的电,不过既然走这么远回来了,她便歇了一会。
临近晚饭前,她去食堂的时候他们还没过来,等了会后,看见原本闹哄哄的一群小伙子,此时跟蔫了的白菜一样,个个垂头丧气的。
倒是岑莳一下午也没歇着,着实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倒依然看不出来任何劳累,落在众人后面。
苏一灿见他走近,将手机递给他:“电挺多的啊,还让我带你冲。”
岑莳顺手接过往裤兜里一放,粲然笑道:“是吗?”
说完便进了食堂,苏一灿怔然地盯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弟弟不会是找了个借口让她回去乘凉的吧?
晚餐,还真给苏一灿说中了,上了一锅大白馒头,本来白天的训练就够消耗体力的了,中午好歹还有大肉圆和几个荤菜,到了晚上,鸡腿都跟侏儒似的,吃得小伙们怨声载道。
第一天大家还没有适应如此高强度的训练,所以吃完饭岑莳没有再安排什么,让大家回宿舍拿衣服去澡堂冲澡,早点休息。
还让赵琦把大家带来的薯片辣条哇哈哈又给发了下去。
公共澡堂位于宿舍楼的东南面,要穿过一条幽暗的小道,小道的不远处还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澡堂一墙之隔分为男澡堂和女澡堂,只不过此次他们当中只有苏一灿一个女的。
她提着衣服跟在一群追打哄闹的小子后面,然后单独进了女澡堂。
女澡堂里空空旷旷的,墙上贴着白色瓷砖,因为时间长本来就有些黄了,加上吸顶灯罩上一层厚厚的灰,让整个澡堂的光线看上去就不太像在阳间的感觉。
好在苏一灿胆子大,巡视了一圈,没人,脱了衣服走到一个花洒下,当她闭着眼冲掉头上泡沫的时候,貌似听见女洗澡堂内发出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声音,她立马关掉花洒抹了一把脸看出去,空荡荡的女澡堂一个隔间挨着一个,没有任何动静,但是这种恐惧的心理暗示却让她越来越不舒服。
尽管苏一灿已经加快了洗澡的速度,但到底比不上那些小伙子速度快,他们随便冲了一把就回去了,等苏一灿从澡堂出来的时候,澡堂外面黑漆漆的,通往宿舍的小道连个路灯都没有,就是她这种常年一个人住在老城区,胆子比天大的,难免也感觉心里头毛毛的。
就在这时,她依稀听见男澡堂还有流水的声音,她走到男澡堂门口冲着里面喊了声:“还有人在洗澡吗?”
“……”里面水关了,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苏一灿又扯着嗓子喊了句:“谁在里面啊?”
不多会,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穿着T恤运动裤,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岑莳看见苏一灿抱着衣服站在男澡堂门口,有些不解地问:“洗完不回去吗?”
苏一灿头一转,别别扭扭地说:“一起回去。”
岑莳回身将东西拿上,走到她身边牵起个笑:“苏老师这不是害怕吧?”
苏一灿立马刮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这是担心你怕黑,等你一道走。”
“那谢谢你了。”
“客气。”
第二天早晨六点半准时起床,七点半就要开始拉筋热身了,没有一个人赖床,并不是大家多积极,而是生怕睡过了去食堂没东西吃。
第二天的训练内容依然很枯燥,除了跑步、深蹲跳,然后便是一些最基础步伐训练,两天下来了,大家连篮球都没摸到,难免私下各种吐槽抱怨。
苏一灿和岑莳从食堂走回宿舍的时候,正好撞见几个小伙站在宿舍后面说道:“早知道是这样的,倒贴我四百我都不来。”
另一个接道:“真当自己是领导了,就他那样,我一拳就能放倒你们信不信?”
那个大龅牙贼兮兮地说:“要不这样,明天他再让我们跑20圈,我们一起闹算了,反正我们人多,怕他不成?”
苏一灿听到这刚准备过去训斥,手肘被岑莳拉了下,她回头看去,岑莳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带着她从另一边回了宿舍楼。
苏一灿见岑莳一路低着头,忽然有些同情他,安慰道:“别往心里去,这些小孩哪个老师不骂?明天他们要真敢闹事,我替你教训他们。”
岑莳擡起头,茶褐色的眸子里含着幽暗的光,盯着她说了句:“好。”
顿时让苏一灿觉得幸亏她来了,她要没来这小孩怎么办啊?自己也就比那些高中生大三四岁,咋管?
仿佛是头一天晚上这些人约定好了般,第三天一早刚训练完几组交叉步,大龅牙就叫嚣道:“岑教练,你是耍我们玩的吧?这天天训练连篮球都碰不到,我们还不如参加田径队去了。”
随着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抱怨起来:“是啊教练,哪有你这么训练法的,我们之前的教练还带我们运运球,投投篮的,你这方法不对啊。”
旁边原本训练的男生全都围了过来,还没开讲,苏一灿上前吼了一嗓子:“那之前的教练怎么没把你们都带去CBA啊?一个个能的,你们是教练,他是教练?谁再有意见到我这来说。”
果真,苏老师说话很奏效,这些人盯苏一灿瞧了瞧,尽管仍然满眼不屈服的样子,但没人再闹事了,带着一肚子怨气陆续回去训练。
赵琦正好搬着垫子过来,完美避开了一场内部冲突,还嬉皮笑脸地跑到岑莳面前问他:“岑教练,够了吧?”
大龅牙他们回头瞧着赵琦,怎么瞧都感觉赵琦这几天不大对劲,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狗,按照平时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是他最炸毛的吗?
岑莳点了点头说:“差不多了,先这样。”
然后多了句:“你们好像挺怕苏老师的?”
赵琦一听不免和岑莳汇报了几句,学校里面的问题学生会如此忌惮苏一灿,源于学姐学长们流传下来这样一则传言,五年前的苏老师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老师,刚担任体育老师那会对学生们都很仁慈,不少学生挺喜欢她的,有事没事来找她。
当时的二中比现在要乱得多,一霸正好在苏老师班上,见苏老师长得漂亮好欺负,每次上课都带头捣乱,故意让苏老师出糗,还烧过苏老师头发,苏老师第一年带学生没有经验,那时还有学生看见苏老师经常下课被气得到器材室捶沙袋。
后来出过一次事,某天放学那群学生打电话给苏老师,说谁谁谁出了事,把苏老师骗到圊岗附近,那天具体发生什么大家也不清楚,只听说当天晚上几十辆车子把圊岗围了,更神奇的是,围圊岗的车子里,有一半是警车,另一半是凤溪当地叫得出名的老大哥们。
“所以高我们几届的都说苏老师黑白两道吃得很开,不能得罪。”赵琦总结道。
这么说来,校长安排苏一灿来协助他,还是有所考量的。
岑莳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跟着她去找赵琦,苏一灿那十分自信的模样,他不禁挑起眉梢,还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
岑莳笑了下:“那后来事情怎么处理的?”
赵琦撇着眼睛说:“教练,我那时还是个小学生。”
“……”
两人结束了交流,赵琦归队后才听队里的兄弟说刚才苏老师站出来维护岑教练的事。
赵琦心里又产生了一种不可与人说的想法,岑教练在苏老师面前果然很得宠,不愧为大姐大的男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