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铭刚坐下来,关铭的父亲就发了话:“老三做人有些特立独行,但是做事情还是靠谱的,跟老三合作过的人都知道,和他一起做事相对稳妥,不过后期要是有什么让你们不舒心的地方,你们也可以联系老大,我家老大比较老实。”
这几年关铭路子走得越顺,找他大哥的人就越少,不是关铭不想拉一把自家兄弟,只是他这个大哥,那年生意失败后性情就有些变化,有年关铭喊他一起做个项目,他大概太急功近利,想在家族里证明些什么,最后不仅独吞项目成果还差点摆了关铭一道。
那次关铭虽然吃了点亏,不过自那以后他对这个自家大哥也就多留了个心眼,生意上的事情能不来往则不来往。
这就导致关铭大哥这几年路子越走越窄,关父的这番话就很有艺术了,无形中想借关铭这件事把大儿子的路给铺上。
话都转了过来,施念的公公自然要和关铭的大哥喝上两杯,为以后打个基础,关铭大哥也很会给自己找台面,吹嘘着最近手头上的业务铺设得多广之类的。
和东城的合作内容一直是关铭这边在跟进,在推动,看这架势,自家老头子反而准备让大哥接手,吃个现成的,关铭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他的手指在酒杯上划了一道,似笑非笑地说:“看来大哥上次那批工程做得不错嘛。”
其他人都不知就里,但是关铭大哥的脸色立马变了变,他工程出纰漏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父亲都不知道,显然被关铭探到了风声。
他什么都没再说,这一句话就让他大哥收敛了许多。
施念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但是能感觉出来一种刀光剑影的味道,以她对关铭的了解,他虽然看似像是在笑,但眼里是毫无笑意的,似乎关铭并不怎么待见他大哥。
后来话题岔开,没多久绕了一圈又落到了关铭身上,无非是老大不小的了,也不正儿八经处个对象之类的。
关铭的姐姐关品妍听得烦了,截了话头打趣道:“他啊,我看难了,尽跟些模特明星不清不楚的,哪个正经女孩敢跟他?”
说到关铭的作风问题,几个长辈不禁都露出那副一言难尽的神色。
倒是关铭本人自若得很,接道:“模特明星那些不是你安排给我的?让我帮你介绍资源,怎么就成了我不清不楚的了?”
“谁知道你啊?各个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关品妍和关铭眉眼有些像,看上去挺强势的,她作为关家长女,负责西城关家旗下的影视传媒产业,造就过很多娱乐产业的神话,也打造过诸多一二线明星,听说在娱乐圈很有份量,不过施念是第一次见到她。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施念一直低着头喝羹,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关铭妈妈插了话,对关铭说起:“你啊,收收心,注意点影响,该物色一个正经姑娘成家了,这事给我提上日程。”
关铭没出声,施念将羹吞咽下去,喉咙有些哽着,干脆放下了勺子。
这时候施念的婆婆突然问了句:“老三啊,你喜欢什么样的?”
施念微微擡起头朝关铭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感觉有那么一秒关铭的眼尾朝她掠了一下,可再定睛看,他脸上分明挂着那副无所谓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姿态,应付着:“我喜欢天上的。”
“……”众人只当他没个正行。
就在这时候包间门突然被推开了,有个穿着粉色小大衣的女孩跑了进来,先是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圈:“爷爷、奶奶、姑妈好。”
叫到施念的时候,叫了声姐姐,施念对她笑了笑,这个小女孩直接跑到了关铭面前亲昵地朝他伸手:“叔叔抱。”
关铭一只手把小女孩捞到腿上坐着,眉眼里全是宠溺的笑意,说话也轻了几分:“吃饱了没?”
小女孩扎着两个丸子头,粉扑扑的脸蛋,很是漂亮,勾着关铭的脖子说:“吃饱了,我吃了好多好多。”
关铭擡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这么厉害啊!值得表扬。”
施念有些错愕,刚才她还在猜测关铭似乎跟自家大哥关系不太融洽,不过看这样,他对小侄女儿倒是宠得很。
女孩昂着小脑袋对他说:“荣叔叔喊你过去打牌。”
小东西不过三岁不到的年纪,人分得很清,自家亲叔叔就叫叔叔,其他亲戚家的叔叔前面总会加个名字。
施念猜想这个小女孩大概就是过来解救关铭的,不过关铭面上依然表现得有些无奈似的,起身对着众人说道:“那我先下去了,你们慢用。”
说完抱起小女孩离开了包间,施念一直提着的心才总算稍稍落定。
身旁关妈说道:“我家老三啊,喜欢孩子,对一群侄子侄女儿都疼得很,就是自己不肯要。”
施念婆婆接道:“这种事急不来。”
施念垂下眼帘,搅动着碗里的羹汤,仿佛也搅乱了自己。
吃完饭后,施念婆婆和西城那边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太太到楼上搓麻将了,施念公公那些长一辈的人开车去附近度假村打高尔夫钓鱼,听说那个度假村是关铭的产业,施念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跟着去了,吃过饭就没瞧见他的身影。
她和东城这边三个堂姐妹坐在前院晒太阳,施念和她们不太熟,加上她没了丈夫,身份又比较特殊,几个富家女也不大知道怎么跟她相处,她坐在那看她们聊天吃茶,不尴不尬的,索性到院子里逛逛,丁玲依然寸步不离。
她第一次来西城老宅,庭院建得像公园一样,蜿蜿蜒蜒地走不到头,偶尔碰到几个佣人带孩子玩雪,施念来了兴致也帮他们搓雪球,其实她也认不得这些孩子到底是东城的孩子还是西城的孩子,她自己家里亲戚少,自从她爸走后因为房子的事情,闹得基本都不来往了,她都不知道在这样的大家族里,这么多人是怎么能分清谁家对谁家的。
玩了一会手虽然冻僵了,身子倒是热的,面前小男孩过来帮她忙,说要和她一起把大雪球搬到雪人身子上。
两人正搬着,小男孩突然松了手喊道:“沧海哥哥。”
猛然失了一边力道的雪球掉在地上砸得施念一裤子一脚的雪。
关沧海走过来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看看你干的好事。”
小男孩歉疚地朝施念眨了下眼,施念蹲下身掸着雪:“没关系。”
关沧海把小男孩提起来转了圈甩着玩,小男孩咯咯直笑,这下施念基本确定这几个是西城关家的孩子了。
关沧海把孩子放下后,转头对施念说:“找你一圈了。”
施念有些诧异:“找我?有事吗?”
关沧海瞄了眼不远处的丁玲,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某人叫我来寻你,喊你去后楼玩。”
这个“某人”让施念的眼神没来由地紧了下,她瞥了眼不远处西城的佣人,往前走去,关沧海也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施念才对一直跟着的丁玲说:“我跟他聊两句。”
丁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碍于关沧海的身份不好开口,只能退了几步走到另一边,眼神倒是没有离开过他们两人,东城的人胆子再大也不会明目张胆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丁玲是怕了这些西城的少爷们了,万万不敢再马虎大意的。
直到丁玲走开后,施念才对关沧海说:“你跟他讲我不去。”
关沧海眼神疑乎地在她脸上绕了一圈,问道:“干嘛不去?跟小孩在外面挨冻啊?不无聊吗?”
“那也比做送上门的人质强。”施念到底心里有气的,话也就脱口而出了,她不信关沧海不知道关铭当初的用意,两人等于合着伙隐瞒她。
关沧海摸了下鼻子,笑了笑:“搞了半天你在生他这个气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关沧海干咳了一声,他还以为施念知道加州之恋的男主角是关铭,气他是负心汉来着,没想到是这次谈判上的事。
关沧海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要是因为这个生气,那你还真生错了,你站在关铭的角度看,他要真想主导这次合作,最便捷的方法难道不是拿到你手上握着的信息,摸清东城的底牌直接出手吗?还需要劳师动众地把你请上船?
但他没有这样做,为什么?你自己想想。
他要这样做了,他是省事了,你就倒霉了,东城人能饶过你吗?
现在说起来好像是拿你要挟东城了,扪心自问,在船上的时候关铭对你差了吗?把你关起来当人质对待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关铭到底利用了她,这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关沧海瞥了眼远处的丁玲,悄声对她说:“小叔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考量,他要权衡利弊的东西多了去了,多少人指望他吃饭,多少生意因为他的一个决定就能被改变,你知道他脑子里成天得装多少东西吗?
他如今的成就连上面那些老东西都得向他低头,他能走到今天绝非靠什么君子之道,有些手腕虽然外面人颇有议论,可生意场上你跟人掏心掏肺,别人未必会拿真心对你,有些情况下只有这样才能成事。
但他不管做什么起码不会害你,相反,他还在尽可能地保全你,你心里很清楚。
在船上的时候,其实他完全可以把你的活动限制在套房内,但他为了给你解闷,不惜劳师动众地安排面具趴,给你找来各种珍奇食材尝鲜,甚至还冒险把你带下了船,我说白了,他现在走上坡路,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生怕找不到他的错处呢。
要只是考虑生意,他何必给自己找事?
这次回来,听说他老子气得不轻,直接家法伺候了。”
施念的心颤了下,神色僵住:“他爸对他动手了?”
“我怎么知道,他老子那脾气动手也正常,话说回来,就是真怎么样了关铭也不会说,还不是硬扛下了。
反正我知道的是他老子借机跟他谈了个条件,至于是什么关铭不肯说。”
施念垂下目光,鼻尖泛红,说到底是她先找他的,最后她玩了几天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把所有罪责抗了下来。
纵使之前有再多怨念,再多委屈,再多难过,在这一刻,听说关铭回去挨了他父亲的惩罚后,施念的心的确软了几分。
关沧海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开口道:“现在能去了吗?难得有机会见上,待会晚了老头子们又要回来了。”
施念嗅了下鼻子:“后楼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