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站在那片模盘前,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困惑,她看着这块巨大的模盘,在心里问自己,她到底是想通过这个告诉自己什么?
忽然,她想到了通关那天从洞口滚出的纸,那张纸的背面好似有一个图案!
电梯门打开了,谷博士和蒋先生走了出来,蒋墨苍来到霍璟身前对她说:“回家了。”
她转过身看着他,他已经重新穿上护衣,谷博士将他们送到门口,蒋先生去开车的时候,谷博士对霍璟说:“请您多多关照蒋先生的身体,他自从在船上受了伤后,发作的时间就在不停缩短,我怕…”
谷博士没有把担忧继续说下去,霍璟声音很轻地说:“我会的。”便向着车子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始终看着窗外,整个人异常沉默,一直到开回宅邸,她才对蒋墨苍说:“吴山走前和我说过,颠茄之所以会藏匿在京都附近,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纱兜的掩护。
蒋先生对影子这个人了解多少?”
“我所知道的不会比你多。”
“既然蒋先生认识佐膺的师父,想必知道他师父还有一个徒弟叫吴禹,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帮我找找这个人吗?”
蒋先生把车子停好,说道:“我试试看。”
外面的雨停了,草坪上有些湿漉漉的,空气中飘着泥土的味道,霍璟对蒋先生说:“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了。”
她脚步有些匆忙,没有停留片刻,蒋墨苍站在车边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深深浅浅。
霍璟回到房后,把抽屉衣橱翻了个遍,找出那天通关的纸,背面有一个图案,她这才细细看去,发现这个图案似乎有些熟悉。
她将衣橱里的箱子打开,找出从佐膺老家带回的那些谷英曾经的手稿,在一些零碎的稿纸中间发现了一张类似的图案,但是那张图案当中标注了“东南西北”各个方位。
原来,很早以前她就给自己留下了四曼结印的方法,或许她早就料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回来,回到这个地方,寻找空间之门。
这一切就好像百年间,她反反复复做了很多次。
她将所有东西收好,却并没有在蒋先生面前提起过四曼结印的事情。
每天。朝起朝落,清晨,蒋先生会陪着她晨跑,然后一同用早餐,白天两人偶尔下下棋,或者一人抱一本书晒太阳,亦或者什么都不做,晚上,她再陪蒋先生散散步。
安静地听着蒋先生说一些被历史掩埋的故事。
她喜欢蒋先生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总能让她心神安宁,有时候听着听着睡着了,蒋先生便会将她轻悄悄地抱回房。
她和蒋先生之间的相处,舒服融洽,就像认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蒋先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蒋先生细小的反应,她也总能察觉出他是热了,冷了,还是渴了。
可似乎两人之间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也时常看着蒋先生的时候,幻想着他突然朝自己坏坏的笑着,走过来打她头,骂她有毒。
只是恍惚间,看着面前男人儒雅的神情,她才知道,自己又想起佐膺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蒋先生依然定期会发作,每每发作前总是会安排一些事情让霍璟外出,大概,他不想让霍璟看见他痛苦的样子。
后来的一天,霍璟接到了云烟的电话,她说她来京都了,但是晚上就要走,希望能见霍璟一面。
那天,霍璟带着那幅画到了和云烟约好的咖啡店,云烟很早就在那等她了,不过半年没见,云烟的变化很大。
她化了淡妆,穿着黑色紧身针织衫,本就瘦小的身体看上去更加单薄。
霍璟拿着画走到她近前,她的红唇里吐出丝丝烟雾,霍璟在她对面拉开椅子,云烟将手中的烟掐灭。
霍璟把画放在一边看着烟灰缸里的烟头,轻轻皱了皱,终究什么也没说擡头看向她:“怎么这趟来去匆匆的?不多待几天吗?”
云烟的脸上少了点稚嫩,反而显出有些超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惆怅,就连原本清澈的笑容也多了一丝看透世事的淡漠。
她靠在沙发上淡笑道:“不待了,都把房子卖了,还有什么好待的。”
霍璟有些吃惊:“你把房子卖了?”
云烟点点头:“既然他不回来,我就把他的东西全卖了,谁叫他骗我呢。”
云烟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提到吴山,她又不自觉去摸烟,霍璟定定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染上烟瘾的?”
云烟又点燃一根,将烟雾吐在玻璃上:“我只是,想试试看他为什么喜欢这个牌子的烟,后来就戒不掉了。”
霍璟低下头心里一阵难受,如果佐膺看见云烟现在的样子,一定也不好受。
云烟弹了弹烟灰看向霍璟身边的那幅画:“那什么?”
霍璟将画拿了起来对她说:“打算今天带来给你的,你先看看。”
她将画慢慢抽了出来,云烟神情淡漠地望着窗外,当霍璟把画立在她面前时,云烟夹着烟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
她迅速将烟掐灭,伸手接过画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眼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她颤抖着擡起手轻轻抚摸着画上的那只黑豹,又不停摇着头:“看来,起码这件事他没有骗我,他还真不是个人…”
云烟将那幅画紧紧抱在身前,终于,在吴山离开她的半年后,无声痛哭!
霍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她只是告诉云烟,她有办法可以让吴山回来,可是她说完后,云烟却笑了,笑得无比凄凉:“你说本体是什么意思?找到这只豹子吗?”
她自己摇着头绝望地擦干眼泪又看向霍璟,忽然皱眉盯着她:“所以你找到佐膺的本体了吗?”
霍璟垂下眸,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云烟小心翼翼将画又重新包裹起来对霍璟说:“谢谢你能把这幅画给我,我要走了,去一个…没有这些记忆的地方,说出来也许你无法理解,我总觉得吴山并没有死,他也许有一天会回来。
等他回来后,发现我把他的钱全卷跑了,连家都没了,让他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我等着他来找我讨债。”
说完她将放在身边的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递给霍璟:“我没有找到使用黑曼的方法,它这么多天也没有开花,我这次走,可能就不会回京都了,所以我把它带来给你,也许总有一天你能用到。”
云烟将烟装进包里,又擡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她站起身拿起那幅画,霍璟也跟着站了起来喊了她一声:“云烟,你要好好的。”
云烟那双原本明亮清澈的大眼,却不知何时染上忧愁,她的泪瞬间夺眶而出,张开双臂扑进霍璟怀里哭着对她说:“如果有可能,你一定要找回我哥,我还欠他一句对不起!”
霍璟擡起手沉重地拍了拍她,原来人真的会在一夕之间长大,只是云烟用这种方式长大,让她心疼不已。
她松开霍璟擡起袖子倔强地擦干泪水,抱着那幅画匆匆离开咖啡店,没有再停留一步。
霍璟回去的时候,夕阳西下,暖金色的光镀在草坪上,透着安逸祥和。
蒋先生没有穿护衣,只着一件深色的毛衣开衫坐在长长的木椅上,手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
她将车停好,走到他身前:“太阳要落山了,怎么不进去?外面凉。”
蒋墨苍擡起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在等你。”
霍璟对他勾起浅笑,往他身边一坐看着落日的方向对他说:“出去一趟水都没喝,口渴了。”
蒋墨苍很自然地将手上的杯子递给她,她也毫不客气的一口气喝干再将空杯子放在他宽大的掌心中。
蒋墨苍噙着暖暖的笑意,声音如春风漫过河流,漫过稻田,漫过被夕阳染红的晚霞,飞进霍璟的耳中。
他说:“今天我与谷博士通了电话,他将关闭我身体里其中一种基因工程的事情告诉了我,你早就知道了吧?”
霍璟睫毛狠狠颤了一下侧头看着他,他流畅的轮廓透着漫不经心说道:“其实你早就清楚找回他的方法,只要谷博士关闭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基因工程,我就不再是不死之躯,到时候…”
“别说了。”
霍璟低下头,黑发从耳边落了下来挡住脸,她眼底藏着一抹湿润。
蒋墨苍缓缓擡手将她的碎发撩到脑后,声音清浅地说:“你知道吗?你每次看着我发呆的时候,眼里写满了挣扎,如果真那么想他,就让他回来吧。”
霍璟忽然站起身对他吼道:“我叫你别说了!这是说让就让的吗?如果哪天我全部想起来了,你让我怎么办?让谷英怎么办?”
她侧过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却越流越多。
蒋墨苍站起身看着她,终还是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拥着她:“我只想告诉你,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所有的一切都压抑在霍璟的心头整整半年的时间,却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她的脸埋在蒋墨苍的胸前,眼泪湿了他的衣襟,他捧起她的脸,擡手拨开她的发丝轻柔地哄道:“不哭了,回家吃饭。”
他牵起霍璟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颤抖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那天过后,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提起这件事,霍璟依然会定期陪蒋先生去谷博士那里,而关于谷英的记忆,偶尔也会冒出来一些陌生的画面,却很混乱,无法串联在一起。
直到第二年初春的某个傍晚,蒋先生接到一个电话后,下楼来到霍璟面前,那时她正弯着腰在给桔梗浇水,他对她说:“有吴禹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