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穿过草坪走到院墙边,又谨慎地回身望了望,整栋房子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院墙很高,根本爬不上去,她沿着屋子绕了一圈,在侧面的车库那发现一颗树,目测树与院墙的距离,可以爬上树跳过去一试。
她便趁着夜色攀爬到那颗树干上,再翻上树桠,不粗不细的树桠被她的身体压得摇摇晃晃,她屏住呼吸,看着院墙,脚狠狠一蹬身体跃起,却未曾想那根树桠没有承受住她的重量,“嘎吱”一声,树桠断裂,她的身体猛地从高高的树上摔了下来,腰撞在地上,疼得低呼一声。
霎时间,车库的门开了,两道通亮的车灯打在霍璟身上,她缓缓捂着腰站起身用手挡住脸,车子拐出车库停在她面前。
蒋墨苍落下车窗看着她:“你就这么不老实,需要深更半夜来爬树?”
霍璟警惕地看着他:“你关不住我的。”
蒋墨苍冷笑一声:“你要去哪?”
“佐膺家。”
“上车。”
霍璟有些怔怔地望着他,一动不动,蒋墨苍便探过身子打开副驾驶的门:“需要我下车请你?”他语气很冷。
霍璟盯他看了几秒,坐上副驾驶,凭借记忆中的方位告诉蒋墨苍关于佐膺的住址。
蒋墨苍一语不发,整个人散发出拒人千里的气场,让霍璟也陷入沉默,她望着窗外黑茫茫的夜色,眼里一片凄凉。
车子开上那段隐蔽的山路,蒋墨苍将车子停在小径出口,并没有开出去,对她说:“我在这等你。”
霍璟没说话,打开车门,徒步走向那扇巨大的铁门,来到铁门侧面的小门前,那里有一个感应装置,她拿出钥匙上挂着的一个吊坠往上碰了一下,小门打开,她走到佐膺的小楼前,用钥匙打开他的家门。
家里简约单调,和她上次来时并无二样,还记得,那次她仓皇逃婚,被佐膺带来这里,也失落彷徨,但那时尚有他陪在身边,而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走进佐膺的卧室,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手指轻抚浅色的床单,安静地坐在上面,又站起身打开他的衣柜,里面挂着他生前的衣服,她一件件抚摸过去立在床边,忽然感觉整个人似乎只余一具还有心跳的躯壳。
她重生时,一无所有,心灰意冷,便也没有期待。
曾经,她想随波逐流,听从命运的安排,等待下一个八年,他一次次将她拉到身边,不放她拿命去赌,他说,他要她的未来。
他在她的心中点燃一盏明灯,驱走她心底的黑暗,把她带往光明,给了她希望,让她在绝境中拼命,拼命的活下来,寻找生命的奇迹!
可明明说好的不放弃,说好的相守到尽头,最后还是剩下她一个人兵荒马乱。
霍璟的身体滑到了地上,终于在这间满是佐膺气息的房间里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最后再擦干眼泪,关上衣柜带上门默默退了出去,她走到一楼回身望着这间简单的屋子,手刚触碰到灯的开关,却又缓缓转过身看着角落的透明玻璃缸。
想起佐膺曾经地嘱咐:“别把房子炸了就行,顺便喂下芒果。”
她松开手一步步走到角落拿起玻璃缸,缸中的大龟突然伸出脑袋,伸着头盯着她。
那是她从佐膺屋中带走的唯一的东西。
月凉如水,丝丝入夜,她双手捧着玻璃缸从那片楼离开走回小径。
蒋墨苍靠在车门边,深咖色笔挺的长款外套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见霍璟走回来便立起身子看向她,霍璟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卫衣,一条微喇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球鞋,这些都是放在她房间衣橱里的衣物,吊牌没拆,崭新的,尺寸却刚刚好。
虽然这身休闲衣让她看上去像小女生,可她眼里那抹断肠的哀伤却让她整个人笼罩着窒息的痛。
待她走到近前,蒋墨苍才将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缸内,突然说道:“多吉?”
霍璟缓缓擡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缸中的大龟声音哑哑地:“什么多吉?”
蒋墨苍转过身淡淡地说:“没什么。”
他打开车门上了车,霍璟将玻璃缸放在后座,再次坐回副驾驶,车子却迟迟未发动,蒋墨苍转过头看向她的脸,霍璟虽然神色淡然,情绪看不出任何波动,但红肿的双眼暴露了她才经历过一场痛苦的挣扎。
霍璟感觉到他的视线,便也转过头看向他,听见他声音醇厚地说:“就那么爱他?”
霍璟冷淡地回:“与你无关。”
蒋墨苍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渐渐收紧,随后发动了车子,黑色轿车极速调头向着黑夜奔去,霍璟拉过安全带绑在身上,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停穿梭在街道上,不要命地狂奔。
她侧过头朝蒋墨苍看去,可是却看不清他护衣下的表情,只是隔着黑色护衣,霍璟依然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寒意。
他猛地转动方向盘,黑色轿车与一辆卡车擦肩而过,一路惊心动魄。
然而车子开到一半时,速度却又降了下来,霍璟侧眸看见蒋墨苍捂着胸口,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手指紧紧攥住方向盘,车子开始轻微地摆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口问道:“蒋先生,你怎么了?”
蒋墨苍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努力控制住方向盘将车子开回住处,一下车便急匆匆走回房子直奔三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霍璟把玻璃缸搬下车搁在一楼大厅,伸头向上看了看,又缓缓走到三楼,刚到楼上便听见一声声闷闷地低吼。
她慢慢挪到蒋墨苍的屋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屋内传来他痛苦的吼叫,声嘶力竭的声音听得霍璟心惊肉跳。
她轻轻敲了敲门:“蒋先生,你没事吧?”
然而屋里却传来蒋墨苍的吼声:“走开!”
霍璟的手僵在门上,刚准备转过身,听见“咚”得一声巨响,她立马打开屋门,赫然看见蒋墨苍跌落到地上,身体痛苦地缩在一起不停抽搐。
她刚忙跑过去抓住他的膀子试图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却反而狼狈地被他带倒在地,蒋墨苍颤抖地从衣服里拿出手机递给霍璟,断断续续地说:“黄…郁。”
这人是蒋墨苍的私人医生,前几日一直帮霍璟治疗,她赶忙接过手机匆忙找到黄郁的号码拨打过去,黄郁很快接通电话:“蒋先生。”
霍璟立马说道:“蒋先生现在不大好,请你马上过来一趟。”
黄郁在电话那头有些惊讶,焦急地交代:“你看下蒋先生身体的温度,如果过高,先拿冰块替他降温,我现在来!”
说完黄郁便挂了电话,霍璟丢掉手机,爬到蒋先生身边摸了摸他包裹着黑色护衣的手,突然烫得缩了回来,她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随后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冲到一楼打开冰箱,又冲进厨房“哗啦”将碗全部翻了出来,找到一口锅,跑回冰箱旁,将冰块全部倒了出来,最后干脆将锅扔在地上,双手不停刨着那些冻结在一起的冰块,然后一口气从地上将锅搬了起来!重得她身体晃了一下,咬着牙一口气冲到三楼。
躺在地上的蒋先生抽搐得越来越微弱,霍璟吓得将冰块全部倒在他身上,脱掉他的衣服,只余一层黑色的护衣,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她便把不停滑落在地上的冰块再一块块放在他身上。
她摸着他手的温度,似乎在一点点褪去,身上的冰块化成一滩水流淌在他身下,他终于安静下来,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霍璟看着他的肩膀上面有一道极其不易察觉的微型拉链,似乎可以拉开他的护衣,那一刻,她脑中忽然滋生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伸出手慢慢触碰上他的肩膀,碰到了那个小小的拉链头,却在此时,她的手被一只大手按住,蒋墨苍紧紧攥着她狠狠甩开。
“你到底长什么样?”霍璟颤抖地问他。
蒋墨苍声音低哑地说:“你们不是查过我吗?”
一句话将霍璟拒之千里,霍璟却继续问着:“所以你是为了遮掩火灾留下的疤痕?可我就要看呢?”
“丑陋不堪,畸形怪异,你不怕吗?”
“看过才知!”
霍璟强硬的再次朝他的护衣抓去,蒋墨苍擡手攥住她的手腕,亦或是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力气并没有平时大,霍璟双手将他掰开,跨在他身上,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膀子,眼看就要碰上他的肩膀,蒋墨苍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身上的冰块全都落在霍璟身上,掉入她的脖颈中,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听见蒋墨苍悬在她上方的声音:“找死?”
却在这时房间的门被匆匆打开,黄郁突然冲了进来,看见这幅场景微微一愣,蒋墨苍猛地松开霍璟对她狠声低吼:“出去!”
霍璟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身,抖掉冰块走出房间带上门,却在关门的刹那,听见黄郁焦急地说:“怎么这个月提早发作了?”
她脚步微顿,随后关上门看着对面那间叶琴反复提醒她远离的房间,擡起脚一步步逼近,触碰上门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