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的夜晚透着出奇的静谧,空旷的原野寂静无声,帐篷内的吴山耷拉着脑袋,手脚被死死捆绑在椅子上,脖子上一根粗糙的麻绳一直悬到顶梁。
他已经将近两天没有进食,那些人每隔七八个小时给他灌下口水,只是确保他还活着。
藏饰帐篷内始终保持四五个男人轮流看守他,此时,帐篷外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旁边四个男人在打小牌,嘴里不时骂几句脏话,或开些荤段子的玩笑,还有一个男人打着哈欠靠在一边。
帐篷的帘子被撩了起来,照例一日三餐会有个人给他们送进来。
饭菜都是按照汉人的口味从塔尔钦的小川菜馆子定好的,有藏民负责每天从镇上来回送饭,有时是婆子,有时是大汉。
只是今天送餐的藏民一进来,身上那叮叮当当的饰物撞击在一起的声音,让一桌子大老爷们丢下手中的牌都擡头望去。
没一会就传来他们调笑的声音,不停问着:“小姑娘,你多大啊?今天就你一个人过来?”
“叫什么名字啊?住在镇上吗?”
见她没应声,靠在一边的男人坐了起来:“怕是听不懂汉语吧。”
几人一听哈哈大笑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污言秽语,吴山这时才缓缓擡眸看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桌子边,穿着一身红色的藏袍,领口和袖口都有一圈白色的细皮毛,腰间束着黄色的带子,露出纤细的腰身,满头藏式小辫子五颜六色的,手上和脖子上还戴着一串串叮叮当当的首饰,一拿餐盒便发出清脆的响声,拨弄着男人的心弦。
吴山的眼神慢慢移向她的后脑,小姑娘低着头背对着他将袋子中的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替他们把餐盒的盖子打开,歪头的瞬间,那清丽的容貌猛然撞击吴山的眼中,他心头一沉,双眼死死盯着那抹身影,系在手腕的麻绳被他狠狠一勒。
那些男人并没有注意吴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藏族小姑娘身上,她将带来的小菜盒打开,脸上露出青涩腼腆的笑容指了指菜让大家吃。
其中一个头发短短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扯到了自己腿上,旁边人一阵起哄,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擡起头的刹那,眼神与吴山交织在一起,她看见吴山眼里燃烧着漫天大火,嘴角竟然浮现几不可见的笑意,不过一闪而逝,便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那个男人抱着她嘴里轻浮地说着:“我在塔尔钦住了一个多月也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今天就别走了,留下陪哥哥们耍耍怎么样?”
旁边人都围在桌前端起热粥,一边胡乱喝着,一边色。眯眯地盯着云烟。
云烟低着头有些怯懦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她擡起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喂到身后的男人嘴边,旁边人见状大笑道:“老毛,你有艳福了!”
被唤作老毛的男人眉眼兴奋地张开嘴喝了下去,一脸迫不及待地看着云烟,云烟很快放下勺子低下头娇羞状,然而没人看见她藏在绣袍下的手握成了个小拳头,随后伸出一根手指,两根,三根…
嘴里轻声说着:“一、二、三…”
老毛的脸凑了上来:“美女你数什么呐?”
云烟回过头对他扬起甜甜的笑容:“倒!”
刚说完老毛突然翻着白眼,整个人开始抽搐,云烟快速从他腿上站起身,解开腰间的系带,将藏袍一脱盖在他头上骂道:“脏东西!”
老毛应声倒地,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五个大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云烟毒倒了。
云烟赶忙跑到吴山面前,她什么话都没说,用桌上的打火机一点点烧断麻绳,吴山低头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眸色深了几分。
云烟烧断他脖子上那根绳子又绕到身后,去烧缠住他双手的麻绳,手指不经意碰到吴山有些粗粝的指尖,眼里的泪水瞬间氤氲而生,听见吴山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微微怒气。
“谁让你来的?”
她憋着眼泪倔强地说:“我自己要来的!”
“我和你说过什么?”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又不是我的谁!”
麻绳断裂,吴山瞬间站起身回过头眼神凶狠地盯着她,当看见她蹲在地上满眼通红的样子,他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停住了,就这样…望着她,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走。”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拉着云烟走到帐篷前,谨慎地撩开帘子,随后一个闪身带着她从帐篷后面绕到荒野上。
云烟找到藏好的背包递给吴山,吴山没说什么将她的百宝箱甩在背上。
太阳的光在远处的地平线朦朦胧胧,云烟跟着吴山的脚步低头看着他紧握自己的大手,宽大有力,一夜的动荡似乎终于安下心来,她的眼泪被风吹散,温热的泪滴落在吴山的手背上,他回过头,看见云烟嘴唇发白,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微微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云烟擡起另一手揉了揉眼睛:“没,没事。”
吴山松开她转过身回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我脱掉你的衣服检查?”
云烟低下头,瘦小的身体微微发抖,她擡手指了指后背,吴山迅速绕到她身后,拉开她的衣领往里一看,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像是被动物啃咬的。
他疾声道:“我给你血呢?”
云烟嗅着鼻子委屈巴巴地说:“黑漆嘛乌的突然冲出来只大狗,我怎么能反应过来嘛,不过还好,我拿出你的血它就吓跑了,你不用担心,我给自己吃过药了,不会得狂犬病来咬你的,就是后面有点疼,不碍事,我能继续走的。”
“藏獒。”吴山拉好她的衣领绕回她身边。
云烟仰着头“啊?”了一声。
“你是被藏獒咬到的,再上面一点咬住你脖子命都没了,你也知道天还黑着,居然敢一个人穿越藏区,胆子真大!”
“我想见你。”
短短四个字,极轻地从云烟口中溢了出来,化去了吴山眼中的熊熊烈火。
他沉静地看了她几秒,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个嘹亮的口哨,几分钟后云烟看见远处大地与天交接的地方,一团白色的东西疯狂地朝他们奔来,那体积巨大,双眼泛着森冷的凶光,云烟不自觉躲到吴山身后攥着他的衣角:“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狼。”
不过短短几分钟,那头通体白色的狼已经奔至近前,云烟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的狼,那毛色雪白雪白的,泛着顺滑的光泽,而神奇的是,这头狼仿佛通人性一般将头伸到吴山胸前蹭了蹭,极其亲昵的样子。
吴山眼里也透出些许柔和,擡手抱了抱它的脖子,云烟躲在吴山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好奇道:“它好像认识你。”
吴山将云烟从他身后扯了出来:“它是格萨,我的老朋友。”
云烟好奇地看着这头大白狼,格萨凑到她面前擡起头,竟然和云烟差不多高,像个充满威慑的王者,那双凶气逼人的眼睛让云烟秒怂,一溜烟又躲到了吴山后面。
吴山无奈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格萨柔软的背上,低头拍了拍它,格萨便带着云烟缓缓向前走,云烟吓得哇哇大叫:“吴山,吴山我害怕,你快牵着我,我要掉下来了!”
吴山走到格萨旁边攥住云烟的手:“它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云烟没有扶的,又不敢去拽格萨的毛,只能紧紧拽着吴山。
“我从没见过这种狼。”
吴山缓声说:“你见过就怪了,这种白狼上个世纪就灭绝了。”
云烟有些诧异地看着格萨:“那它…”
“它是世上仅剩的一只。”
“哇!太屌了!我见到稀有动物了!”
云烟一兴奋顿时忘了背上的痛,伸出另一只手悄咪咪地摸了摸格萨的毛,格萨立马仰起头呼哧了一声,吓得云烟瞬间缩回手拽着吴山,吴山看着她一脸胆小的样子眉眼溢出淡淡的笑意。
云烟激动地说:“那,那我能拍照吗?”
“不能。”
云烟立马浮上失望的表情,吴山沉声说:“它藏在这里很多年了,没被人发现过。”
云烟立马会意,若是给人发现格萨的存在,恐怕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它了。
可云烟随即也反应过来,即使她不想法子下药弄倒那些人,吴山要真想逃出来,随便喊一个小动物帮他把绳子咬断就行,再不济召集一帮猛兽直接端了他们的老窝。
佐膺他们既然安排吴山扮成佐膺的样子关在这,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他异于常人,自然能在做完事后轻松脱困。
她本来还觉得自己做了把英雄,救吴山于水深火热之中,十分伟大,十分骄傲,现在想来,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她心虚地瞥了眼吴山用蚊子哼的声音说:“对不起…”
吴山侧头看着她刚准备开口,云烟赶紧岔开话题不给他责怪自己的机会说道:“对了,你的血为什么不会凝固呢?是人的血都会凝固的,难道你真不是人吗?”
吴山眼里闪过捉摸不透的光泽,遂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怕了?”
云烟挺起胸脯昂着下巴:“怕什么?你是人是鬼我都是要跟着你的,你休想吓唬我!”
说话间,太阳缓缓升起,他们穿越荒原,格萨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溪水边,四周山体环绕,极其幽静,吴山便擡手将云烟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