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膺落到队伍后面等她,霍璟快跑几步跟上他们,佐膺对她说:“好好走不要跑,尽量保证步履平稳保存体力,后面要跋山涉水的地方很多,会越来越累。”
霍璟说:“刚才那些人就这样丢下那个小女孩了。”
佐膺“嗯”了一声:“转山路上这很平常,这条路艰难险阻,却是对人意志力最大的考验。通常转山人会选择一大早开始转山,赶在天黑前结束,尽量不在外面过夜,否则第二天早上就很难醒来了,这个小姑娘大概怕拖累同伴所以执意要他们先走。”
霍璟突然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和她拥抱的模样像是永别,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回头看了桑吉一眼,她已经启程跟着他们的后面开始艰难地前行!
佐膺在她旁边说:“不用太担心,她接下来的路程或许还会遇到其他同伴,其实转山这条漫长的路程就像人的一生,有的人陪你走完一程,最终会因为各种原因和你分道扬镳,只有坚定自己的信念,才能走完这条路,没人能帮得了,众生平等,无有高下。”
霍璟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你会陪我走完吗?”
“除非我死了。”
空气微动,山间起了风,他们相视一笑,有些东西早了然于心。
……
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行走了半日,霍璟发现他们的方向直奔冈仁波齐主峰,当地向导大概为了节省时间,一路上并没有沿着转山道走,野生路线怪石嶙峋,路途艰难。
中午的时候天气忽然暗了下来,白茫茫的一片将周围的景色全都遮住了,为首的藏民向导突然停下脚步和沈从昱沟通了一番,佐膺凑到霍璟耳边跟她说:“那个藏民说要变天,可能会有一场暴风雪,不易往前走。”
沈从昱将情况汇报给Leon,Leon长臂一挥让向导继续走不许停!
走了没几分钟大家便感觉耳边的劲风越来越大,穿过天葬台时,头顶是一片盘旋的秃鹫,极其狂躁地叫着,周围的大风将围栏里的经幡吹得飘荡起来,那风声听上去十分凄厉,让人毛孔悚然!
地上很多朝拜者的旧衣衫,头发还有骨头,大大小小的石头上贴着照片,天色又暗了一些,一种无声的压抑蔓延开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据传在这里留下自己的东西,就象征着已经死亡了一次,途径这里的朝圣者会把自己的东西压在石块下,以此重生。
从营帐到天葬台的这段路崎岖难行,走到这里后,所有人的肺都有种要炸裂的感觉,有几个人陆续开始掉队,走十来分钟必须要停下歇喘,脚下的道路变得寸步难行。
佐膺问霍璟怎么样,霍璟没有丝毫感觉不适,反而胫骨有种慢慢苏醒的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Leon没有停,大家便也跟随着队伍穿过这片天葬台,再往前便没有路了,大家面面相觑停下来。
藏地向导说只有沿着垭口爬下去这一条路可以走,所有人都开始往下张望,这个垭口常年被冰雪覆盖,悬崖上全是松动的乱石,异常陡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连人滚落下去。
Leon身边的一个外国人大声和藏地向导交涉,沈从昱在旁翻译:“这根本就不是人走的地方!怎么可能下去!”
藏民竭力解释这是最近的道路,否则天黑之前根本不可能到达神山。
就在两方争论不休时,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干猴直接抓住垭口身子轻松一跃挂在垭壁上往下落,那轻盈的样子就像一只皮猴,队伍中一阵骚动全都围了过去,不过片刻他已经下至底端往下一跃对着上面挑衅地喊道:“下来啊!”
佐膺悄声对霍璟说:“他真名叫张天真,极限运动第一人。”
“你怎么知道的?”
佐膺撩了一下耳朵,上面依然是那枚极小的耳钉,霍璟便知道老莫子在耳机那头的后援工作支撑得很到位!
这时一个穿着蓝色防风衣的男人走了过来对沈从昱说:“这种地方也不是下不了,交给我们吧。”
这个头发半白的男人带着一个年轻小伙子拿出登山绳,开始在垭口处找固定点做降落绳。
佐膺再次凑到霍璟旁边,嘴唇没动却从喉咙深处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傅教授,生物学家,十年前辞去工作,现在偶尔在大学教教书,旁边的是他学生秦昊。”
没一会他们就固定好了绳子,秦昊先试着往下落,确定没问题对上面摆了个“OK”的手势,大家陆续排队下垭口。
队伍中一个光头见霍璟是女孩,笑嘻嘻地对她说:“妹妹啊,这里陡峭,要不要我背你下去啊?”
霍璟极淡地瞥了他一眼,拉住绳子率先跳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干脆利落,光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佐膺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用肩膀撞了下光头也跟着往下落。
有几个下得很困难,一到底下就坐在地上,呼吸极喘,倒是那个披着袈裟的和尚不费工夫就下来了。
藏民指着远处说:“就是那条小道进去。”
众人擡头望去,周围山脉以摄人心魄的姿态屹立在所有人面前,两山之间是一条小道通往主峰,幽静深远,似真似幻。
远处云烟氤氲,雾气缭绕,天空雾茫茫一片,一团巨大的白云将神山主峰遮得严严实实融入天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爬上众人心头。
那个和尚突然念了一串佛经开口道:“阿弥陀佛,这莫非就是空行母密道?”
沈从昱和藏民沟通了一番回头问道:“大师,你知道这里?”
那个和尚几步走到Leon面前行了一个合什礼,随后说:“施主久居国外有所不知,这空行母密道走不得,常人来此地都会择其道而行,这是千年来口耳相传的规矩,也是对神灵的敬畏。”
沈从昱翻译过后,Leon问这个和尚如果走了会怎样,和尚说不知,没人会去冒犯神明,但如果Leon一众执意要走,他便在此与众人告别。
老和尚态度坚决,Leon脸上露出有些阴森的冷笑,从腰间掏出一把**就抵着和尚的脑袋,和尚撚着佛珠的手顿住,其余人都冷眼看着,沈从昱几步走到和尚面前趾高气昂地说:“都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你了,还望大师配合我们走一遭,Leon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和尚面色十分难看,只能跟随众人踏上那条小道,然而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一群人刚走到两山之间,四周突然狂风大作,突降暴雪,寒风狂怒像刀子一样扑面而来,旋风的呼啸如狼嚎凄厉,周围瞬间白茫茫一片,连路都看不清,所有人原地停下,弓着身子抵御狂风!
混乱中佐膺一把将霍璟拉到身后,走在最前面的藏民大声呼喊:“不能走了,不能走了!”
Leon将登山杖重重往地上一插怒吼道:“走!穿过这里!”
暴风雪扑天盖地侵袭而来,脚下没一会就堆积了厚厚的白雪,每一步都艰难万分!
有几个人本来就头疼欲裂,此番暴雪侵袭,身体的承受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向前一步停下来就往后走。
Leon擡起登山杖打了一下身旁的一个外国人,那个老外往回走两步朝他们吼道:“Stop!”
一声刚落,他侧面的山体突然塌方,一团巨大的雪团狠狠砸向他,一切不过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个老外被瞬间活埋!
沈从昱转身就对藏民吼道:“快救人啊!”
几个藏民赶忙围过去刨雪,没刨几下,白皑皑的雪下突然出现一抹刺眼的猩红,再往下,那刨出来的雪块全是红色的,Leon疾步走过去伸头一看,那个老外被石块砸中,已经断了气!
那几个原本准备回去的人看见这一幕,都纷纷喊着:“Leon先生这里不能待了!”
沈从昱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从旁劝说:“怕是还会有雪崩。”
Leon终于松口,大部队折返往回连滚带爬互相搀扶,好不容易从山沟中间走出来,找到一处大石后面暂时躲避暴雪。
众人聚拢在一起,那个傅教授的学生,叫秦昊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脸色恐怖至极,靠在石块上,一点也挪不动,傅教授倒着热水喂到他嘴边,不停唤他:“秦昊,别睡,听见我说话没有?千万别睡啊!”
他一会掐他人中,一会按他手心,而秦昊一直昏昏沉沉的样子,好像随时会过去一样,众人的心也跟着悬在半空。
傅教授连忙转身对佐膺说:“方医生,你能看看秦昊吗?”
霍璟突然担心起他这个冒牌医生来,不过佐膺顶着方海的脸倒十分淡定从容,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药品,倒了几颗药让傅教授帮忙给秦昊服下。
那个和尚一坐下就开始盘腿打坐,此时队伍中一个用围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问道:“大师,这空行母到底是什么,您能给我们说说吗?”
和尚缓缓睁开眼看着冈仁波齐峰的方向说道:“是女性神祇,传闻她神力滔天,可在空中行走,一般出现在藏传佛教的密宗中,贫僧方才已经提醒过大家,神明不可轻易冒犯,阿弥陀佛。”
想到刚才那个老外被砸死的场景,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脸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