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回到京都的第二天就去社里报道了,一大早组里都没回就直奔老孙头那,老孙头穿着一身棉麻的衣服站在落地窗前迎着朝阳练气功。
一把岁数了那马步扎得叫个稳当,二十分钟前秘书告诉他霍璟要找他汇报工作,直到霍璟推门而入,老孙头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霍璟几步走到老孙旁边喊了声:“孙总。”
老孙头闭着眼提了口气,又缓缓睁开吐出后说道:“我听说了,案子似乎进展得不顺利,嗯?”
“我不这么认为。”
老孙头落下平放在胸前的手,慢慢站直回身看了她一眼走回沙发上点燃一根雪茄。
“报告呢?”
霍璟走到他对面一坐下就说道:“报告没法写,我得先跟你沟通一下。”
老孙头把雪茄送到嘴边等着霍璟继续说下去。
“瞿念有问题,她不是原来的她,我不知道她是被人调包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她应该不是委托人的女儿。”
老孙头感兴趣地擡了擡眉稍:“怎么说?”
霍璟蹙眉回忆道:“一个人不管生活中遭受再大的打击,她可能会短时间内性情大变,奔溃,情绪不稳定,但绝对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自己二十几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
我在出发前和委托人详细沟通过,对瞿念平时的性格和一些行为习惯进行了了解,但当我真正遇见她后,我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她的性格和整个人的感觉同委托人描述的截然不同外,
比如习惯用右手的人,突然成了左撇子;一个经常玩cosplay沉迷动漫的女孩,不认识鲁路修;原来最爱吃甜食却告诉你她不吃甜食;把面叫饭,米饭叫米,孙总是北方人,应该清楚北方人才会这样叫,一个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女孩,有这种习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老孙头沉思了一瞬,面色有些严肃:“所以你的意思让我跟委托人说你现在的女儿不是你女儿?她被偷梁换柱了?貍猫换太子?为了继承委托人的千秋大业?”
霍璟听出来老孙的意思,纵使他也觉得这中间有蹊跷的地方,但是现在首要是能给委托人那边一个有说服力的调查报告,很显然她说的这些有些无稽之谈,并不能够让人信服。
霍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虑,把另外一个调查结果,团队中存在预谋性侵者的事情告诉老孙,老孙让她按照这个结果写报告。
霍璟问他进六部的事,老孙的态度明显有些敷衍,说要问过血蝠的意见。
那天之后,关于她申请的事仿佛就这么不了了知了,而她试图再次找老孙洽谈,秘书室也总以孙总没有时间委婉的回绝了。
于是接下来霍璟被梁淑秋喊回家住了两天,同赵广泽和他的父母一起吃了顿饭。
饭局是在京都一家十分高档的酒店。
她有几个月没见到霍奇山了,细细算来她自从上大学后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她从小就对霍奇山有种股子里的敬畏,在过去的三十几年里霍奇山在她心中就和巍峨大山一样,她从来不敢忤逆他的任何安排,包括婚姻。
吃饭的时候,霍璟没怎么出声,只是安静的坐在梁淑秋身边,却并没有给人感觉羞涩内敛,反而她的身上无形中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光芒。
她用八年后的审美挑选的衣服,黑色V领礼服,长款及踝,简单大气却剪裁时尚,小巧璀璨的耳钉让她整个人精致神秘不失性感。
赵广泽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穿,他不易察觉地打量着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多了一些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魅力。
霍璟似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擡头,赵广泽白净的手指拿起高脚杯隔空对她晃了一下,霍璟极其寡淡地扯了扯嘴角捏住高脚杯回敬了一下,浅浅地喝了一口。
随后拿纸巾拭了拭嘴角很优雅的起身说道:“去下洗手间,失陪。”
她转过身,垂顺的黑色礼服勾勒出漂亮的背部线条,脑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出了这扇门。
同样的饭局,同样的话题,同样的菜色,八年前她怀着待嫁的期待穿着一件纯白色温婉的洋装,一头长发青涩单纯,赵广泽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然而八年后,她的心早已溃烂不堪,她用最妖冶和最淡漠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似乎终于感觉到一些异样,他当然能感觉到,他的心思那么细密谨慎,霍璟忽然很想看看他感觉出来后会怎么样?
饭局结束后,赵广泽提出送霍璟回家,她没有拒绝。
司机把车开到饭店门口,霍璟提着裙摆踏着高跟鞋缓缓下了台阶,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淡定从容的优雅和高贵,每一个动作都恰如其分,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也成功引起了赵广泽的注意。
他走到车门边很绅士的为她拉开后座的门,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他们后面,霍璟忽然听见奔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佐哥,这里。”
霍璟往前迈的脚步微微滞住,回过身看见刚才在门口讲话的那群人中,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同旁边的人寒暄了两句便往楼梯下走来,他的长发被精心打理过,让那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更加成熟迷人,霍璟第一次看见他正儿八经穿正装的样子,笔挺的西装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衬托得有些深沉,长腿每迈一步都蕴着一种凛凛逼人的气场,说不出的魅力。
佐膺很显然也看见了她,京都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虽然两人从湿地回来后没有任何联系,但就是能这么不经意的碰见,霍璟刚才一出饭店,旁边那群人似乎就在门口了,她这才意识到,佐膺应该早看见她了。
赵广泽回过身看了看那个男人开口问道:“认识?”
霍璟深谙的眼眸盯着已经走下台阶的佐膺勾起嘴角说:“不认识。”
赵广泽便将手递给她,霍璟缓缓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擡起纤细的手腕把手交给他上了车。
佐膺也已经拉开奔驰后座的门,驾驶座上的红毛看着前面已经开走的车傻了眼:“卧槽,我不是眼花吧?那不是…”
他谨慎的从后视镜里扫了眼佐膺,佐膺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开车。”
红毛发动了车子开上路,佐膺落下后座的车窗点燃一根烟,副驾驶的莫忧离回头看了看他:“佐哥,谈得顺利吗?”
佐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莫忧离扶了扶眼镜欲言又止地推了下红毛,红毛清了清嗓子大大咧咧地说道:“那个佐哥啊,我们这行本来就敏感,她的身份在那,而且还是信华社的人,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和她保持距离,划清界线,不说像她上次差点把老莫灌醉揭我们老底的事,就说她爸吧,还真惹不起。”
佐膺狠狠嘬了口烟蹬了脚驾驶座位:“要你特么的教育我?”
红毛乖乖闭嘴了。
霍璟和赵广泽坐在一起,他侧头问她:“婚纱试过了吗?”
“这两天会去。”
“要我陪吗?”
霍璟转头看向他:“不用了,我说不准什么时候有时间。”
赵广泽低眸看见她放在腿上的手,伸手将它攥在掌心,那一刻,霍璟忽然想到了佐膺,他的手和赵广泽不一样,似乎掌心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和宽大,却有种莫名的心安,还记得在船上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看见他的手就问他哪里人,佐膺也迅速察觉到霍璟的疑虑收起手随口说是东北的。
想到此,霍璟将手从赵广泽的掌心抽了出来,赵广泽眸色闪过一道暗光,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忧。
……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老孙头忽然让人通知霍璟去他办公室,这倒是让霍璟有些始料未及。
她走进办公室,老孙头难得正儿八经坐在电脑面前,霍璟拉开他办公桌前的椅子,老孙头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高深莫测地看向她:“你居然认识千面?”
霍璟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千面?”
老孙头往老板椅背上一靠端着茶杯:“常盛集团公开标的0834的材料,圈内人打得头破血流,传言这份材料被千面夺得,最后怎么会到了你手上?”
霍璟脸色微微变了变:“我的确没听说过千面。”
老孙头喝了一口茶说道:“现在外面都传我们社和千面有关系,最近不少人在想方设法打探我们。”
“为什么要打探我们?”
“南血蝠,北千面,这两人早年都是为地下组织服务,一个心狠手辣,一个诡计多端,但有个共同点,行踪难辨,身份隐秘,特别是千面,据传有千张面孔。
血蝠本来就是我们社的,要是千面再和我们有关联,你觉得我们会被推上什么风口浪尖上,现在不是同行的问题,盯上我们的不乏一些特殊组织上的人。
我老孙还指着再干几年退休养老,你倒是给我找了不少事啊丫头。”
他说完从抽屉里拿了一个很薄的文件夹扔给霍璟:“血蝠让我交给你的,大概情况你回去研究后,自己制定任务方案,这次你单独行动,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一个月内出报告。”
霍璟拿着这个薄薄的文件夹出了老孙头的办公室,血蝠为什么会突然丢给她一个任务她不得而知,不过对于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领导,她之前混了七年混进六部之后也没见到过。
至于佐膺是千面的事,霍璟的确很诧异,老孙说的含糊,地下组织是什么组织,干什么的,一概不知。
她回到组里后,寄了份快递便开始研究起材料来。
第二天神通调查事务所前台那个火辣的妹子收到一份快递,看了看收件人对里面喊了声:“佐哥的快递。”
红毛屁颠颠跑出来拿了进去,佐膺正在电脑面前专心致志地打PC游戏,红毛走进去说道:“哥,你的。”
佐膺眼皮也不擡一下地说道:“拆开看看。”
红毛便把快递拆开,从里面倒出几张卡片:“请柬啊。”
佐膺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下,红毛已经打开读到:“新郎赵广泽,新娘霍璟,于10月18日…咳咳…”
红毛没继续读下去擡头看了眼佐膺的脸色,他稳坐在椅子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红毛随后翻开其他两张,扔了一张给莫忧离:“你也有,请我们三个去吃酒,佐哥,这去不去啊?”
佐膺这时才丢掉鼠标慢悠悠地擡起头:“懂不懂规矩?不管红事还是白事既然人家请了,该去自然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