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里的小伙子是不是都这么直接,总之胖胖的小哈对楚楚说出嫁给他后,楚楚真的一时间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赵倾没再等下去,而是走了过去,伸手将楚楚拉到身后,对小哈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她有家。”
说完便直接拉着楚楚离开了,徒留一脸沮丧的胖小哈。
楚楚跟着他走了几步就不走了,还缩回了手,赵倾回头盯着她,她的双手缩在袖子里闪着一双大眼:“赵倾,你有吃的吗?我好饿。”
赵倾突然被她那无辜的表情逗笑了,仿佛从前那个熟悉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他对楚楚说:“你在那找个地方坐,等我。”
说完他便大步走回人群中,楚楚甩着长长的袖子窝在一个木屋前的小木凳上,望着远处窜上天际的篝火,姆哈村的狂欢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好像所有村民都跑过去了,木屋这里倒没有什么人。
楚楚下巴搭在膝盖上等了一会,然后瞧见赵倾不知道抱着些什么长腿阔步地回到她的身边,然后将他带回来的东西摊开,他不知道从哪拿回了几个热乎乎的馕包肉,竟然还有个烤羊腿,馋得楚楚撸起袖子就毫不客气地抓起烤羊腿啃了起来。
那香喷喷的味道让楚楚食欲大振,她坐在小板凳上左手一个馕包肉,右手抓着烤羊腿,一边吃一口,饿坏的样子。
赵倾靠在她对面的木屋前点起一根烟,盯着她笑,她吃得狼吞虎咽,毫不顾忌形象,可真不像刚才台上的美人儿。
赵倾不是第一次看见楚楚跳舞,但没有一次像今晚一样给他带来灵魂的震撼。
从前在学校看见过她表演,不过还有很多其他同学一起,表演的舞蹈也比较简单,而今晚,仿若她毕生的情感都投入之中,如怒放的花,娇艳欲滴,让人回味无穷。
楚楚见赵倾一直盯着她看,还意思一下举起羊腿:“你吃吗?”但明明表情是并不想给他吃的样子。
赵倾眼角浮起笑意:“你吃吧,我吃过了。”
楚楚也不跟他客气,继续啃了起来。
赵倾怕她噎着,把打来的热奶茶拧开递给她,但是她已经没有手接了,赵倾干脆蹲在她面前将奶茶喂到她嘴边,楚楚仰起头喝了一个,肩膀都耸了起来笑着说:“真爽!”
赵倾拧上奶茶干脆盘腿坐在她面前盯着她:“你怎么好好跑到这里来了?”
楚楚义正严辞地说:“做公益啊,来义演。”
赵倾勾起嘴角:“得了吧。”
楚楚鼓了下腮帮子不满地说:“你什么意思?我不像个有善心的人?”
赵倾倒不是认为楚楚不够有善心,只是以她的性格如果没有必要的情况,她不可能跑来这么远的地方,做公益的方式有很多,但楚楚在现阶段□□乏术的情况下不会用自己的时间来做公益。
楚楚并不打算告诉赵倾此次出行的真正目的,于是她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你呢?你怎么会跑这么远来?”
赵倾双手放在膝盖上,眸子如幽潭般深沉:“我也不想来的,为了拿下乌市的智慧城市项目,陪领导过来,他们考察工作,我找机会当冤大头。”
楚楚叼着一块肉眨着一双不解的眼睛:“什么意思?”
赵倾盯着她油光光的小嘴,真想俯身将她嘴上的肉叼走,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冲动撇开眼说:“这年头送礼太敏感,如果能找机会为他们的政.绩添砖加瓦,比送礼强。”
楚楚快速地把羊肉吞下肚,放下东西,一把抓住赵倾激动地说:“太好了,那你投资姆哈村造桥吧,这件事要是做成肯定很受村民拥护,说不定还能流传千古美名扬呢,这里的人都会感激市领导的。”
赵倾慢慢的,一点点的,将头转向楚楚抓着他膀子的那只油腻腻的手上,楚楚才后知后觉地干笑两声,然后再不知不觉地收了回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站起身对他说:“你可以去问问村民的想法,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倾也跟着站了起来,垂下眸捞过她另一手,拉起衣角当抹布帮她擦了擦低着头问道:“吃饱了?”
赵倾向来有点洁癖,楚楚把油全部擦在他身上十分不好意思,干干地说:“你衣服带够了吧?”
“不够你帮我洗?”赵倾一句反问,让楚楚尴尬地收回手对他说:“我那有洗衣液,要么你换下来给我。”
赵倾嘴角泛着浅笑看着她:“后天什么时候走?”
“应该一大早吧,听说你们明天上午就离开了吧?”
赵倾的目光深得像潭水,闪着醉人的光,他的声音如夜里的清风吹进楚楚的耳里:“你想我什么时候走?”
楚楚低着头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良久,她才缓缓擡起头,盯着他漆黑的眼眸,声音很轻地说:“路上注意安全。”
楚楚在赵倾眼里看见一丝沉痛,那样的沉痛同时传进她的心底,让她也不大好受,可她无法在此时此刻作出选择,她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赵倾,就像碰见一个久违的家人,亲切、激动、踏实,充满安全感。
可她无法遗忘那些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在她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她不可以随便给任何一个人承诺。
承诺,两个简单的字却蕴含着如此沉重的份量,她已不再年轻,任何一个选择都要付出一辈子的代价,可一辈子太久远,久远到让她惧怕。
当初她问赵倾要一个等他的理由,赵倾不敢随便给她承诺,如今,她也同样不敢轻易给他承诺。
不是不愿给,而是都不想让对方未来的日子陷入焦灼不安中。
小王老师终于找到了楚楚,对她大喊:“唐老师你跑哪去了?找你找得急死了,大家在等你庆祝呢,快来啊!”
楚楚伸头对她说:“来了。”
她刚准备朝小王老师跑去,又回头脱下外套递给赵倾对他说:“拜。”
说完她便跑走了,漂亮的小辫子溜过赵倾的指尖,他微微收紧却依然没有抓住分毫,他侧过头目送着那抹红色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完全看不见,像一阵风吹过他的心田,溅起一片浪花,却逃得无影无踪。
……
第二天一早,志愿者们聚集在阿依慕家的小木屋,商量着打算今天去喀纳斯湖,还对楚楚说都怪她的舞剧把他们看出了情怀,于是大家都想去看看真正的喀纳斯湖。
木门被敲响了,小王老师去开门,孙宁端着一个大锅出现在门口,他脸生没人认识他,不过能看出来他不是姆哈村的人,小王老师问他:“你找谁啊?”
孙宁抱着个大锅很吃力的样子,小王老师把他让进屋,他找了一圈,看见坐在角落小木凳上的楚楚,对她说:“唐老师,这是赵总让我送来的羊肉汤,早上才熬的,趁暖和让大家多喝点。”
杨哥他们已经闻到味道,一边问楚楚:“赵总是谁啊?”一边将大锅端上桌让汤导去拿碗。
楚楚这才站起身说道:“唔…朋友,你们先喝。”
她走到门口跟孙宁一起出了木屋,带上门,把他送到了门口,然后问他:“你们马上就走了吗?”
孙宁点头应道:“赵总他们和乡领导说会话,一会就出发了。”
楚楚点点头,望着冉冉升起的炊烟弥漫在秋色中,目光凝滞了一瞬,继而转头对孙宁说:“我就不过去了,替我向他告别。”
孙宁仔细打量着楚楚,雀跃的金色阳光落在她白净的皮肤上,似闪着光,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着,清丽恬淡,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她本人,也是第一次跟她说话,那个印象中的照片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从前他一直以为那种飒爽干练,或者性感妖娆的女人才能入赵倾的眼,可看着面前如此普通的姑娘,若不是昨晚的惊鸿一瞥,他甚至不觉得她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她恬静的笑容,清婉的声音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竟然觉得她越看越耐看。
孙宁不禁说道:“总感觉我认识你很久了。”
楚楚不解地望向他:“你见过我?”
孙宁收回视线笑了下:“算是见过好多次了。”
楚楚歪了下头重新看了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
孙宁解释道:“在赵总的手机里,他有一张你的照片,背景是一片郁金香,他经常会翻看,我还陪赵总去过你的舞蹈教室,那时候还在成发广场的门面房那。”
楚楚有些讶异:“你们去过我那?”
“只在马路对面陪赵总待了一会,远远地看了你一眼,所以你可能也不知道。”
一阵风吹过,楚楚慌乱地垂下眸,眼里的光不停地跳跃。
孙宁开口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你是赵总的?”
“前妻。”楚楚再次擡起头看着他时,眼里涌现出让人参不透的故事,带着些许心酸,些许无奈,和些许迷茫。
孙宁不知道赵倾结过婚,赵倾从来不会提起自己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赵倾原来有过一次婚姻,而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曾经是他的老婆。
贺岩从图巴村长那回来的时候,孙宁和唐楚楚告了别。
贺岩并没有进屋,而是望着唐楚楚对她说:“聊聊吧,唐总。”
唐楚楚没有想过能瞒得过贺岩的眼睛,她报名时所有信息都是透明的,贺岩只要留个心便能猜到她此行的目的。
两人沿着木屋往白桦林那里漫步,白天的温度稍微高了些,没那么冷,阳光照在身上多了些暖意。
贺岩先开了口对楚楚说:“刚才在图巴村长那,他们提到如果后期搞旅游项目,昨天那个舞剧想保留下来,可以给当地的年轻人提供就业机会,也能传播民族文化,问我可不可以?我说这个舞剧是你编排的,具体授权得询问你的意见,文化本来就是要传承的,希望你能同意。”
楚楚听闻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如果能保留这是好事。”
“费用问题,那边想让我跟你探探底。”
楚楚笑了反问贺岩:“要你会收钱吗贺老师?”
贺岩说:“我想我和你不同,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版权购买是上面统一拨款,你既然是生意人,也付出辛苦,要点报酬无可厚非。”
楚楚停下脚步望着贺岩:“那贺老师怎么看我此行的目的?”
贺岩也是个直爽的人,并没有拐弯抹角:“想利用我的知名度扩大你们的利益行为。”
楚楚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转头望向那片苍白的桦林,声音有些悠远:“起初创办小舞星并不是想赚钱,那时候我遇到意外骨折,医生宣告我半年不能跳舞,之后的情况也是不定数。
我度过了一段很灰暗的时光,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离了舞蹈教室我什么也不会,甚至养不活自己,婚姻也惨遭失败,人生一度失去了希望。”
贺岩终于转过身看向楚楚,听见她声音清澈似水地说:“后来一次无意中,我坐在轮椅上看见了一群小朋友在跳舞,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字,传承。
我想是这两个字让我捡起了这项事业,才会有今天的小舞星。
其实我们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你把舞蹈精神和文化传播到不同的大学、企业、甚至遥远的村落,而我把这些传承给小朋友。
我们是在赚钱,因为我们要生存,可这和我们的创办理念并不冲突,我如果真想着赚钱,我有太多机会可以把小舞星打造成综合体机构,那样也许盈利面会更广,可即使在所有合伙人都反对的情况下,我依然坚持小舞星的定位,因为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我不会为了人民币改变我的初衷,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一个生意人,但我是个有信仰的生意人,我未来的目标是能输出更多的舞蹈人才,从小舞星这个舞台走向全国,甚至登上国际舞台。
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使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国各地马不停蹄地做演讲,又能感染多少人呢,可同样一年的时间,我可以让上百或者上千的学员热爱上舞蹈,那么他们当中或许以后就有很多的你和我。
所以,与其说我想利用你的知名度扩大我们的利益行为,我倒情愿理解为,我想利用你的知名度让更多在这个年纪,有身体条件的小朋友能够得到良好的发展,专业的训练,和明朗的未来。
我们学舞的人不可能跳一辈子的,但我们总归是有自己的价值,贺老师传播舞蹈精神的行为我很欣赏,可与其传播给一些身体条件受限的成年人,在你知名度的影响下传承给一些身体条件在最佳时期的小朋友,我认为这个价值并不亚于你现在从事的事业。”
贺岩到此时此刻对楚楚的印象有了重新的认识,而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个几天来默默无闻的女人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
楚楚依然很明确地表露了自己的目的,可却并没有让贺岩感到不舒服,相反,她竟然产生了那么一丝兴趣。
她对楚楚露出笑意:“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如果你有详细合作计划的话。”
楚楚的笑容在脸上放大:“您很快就能收到。”
说着贺岩身后的土道上远远的一排小轿车向着村头开去,楚楚的视线移向那,贺岩也转过身看了眼说道:“看来市领导走了。”
楚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目送着那排车辆,良久,她对贺岩说:“我待会就不跟你们去喀纳斯湖了,我打算继续往北走,去找巴丝玛。”
这是昨天夜里他们和村民在一起聊天时,有人说她跳舞和年轻时的巴丝玛一样好,当然这是恭维的话,巴丝玛在当地是有些被神化的舞蹈家,那里有句话形容巴丝玛,说她是被神灵亲吻过的双脚,她会跳所有类型的民族舞,是津县人的骄傲,还去首都领过奖的。
所以楚楚一早便打听了巴丝玛现在的住处,她想去拜访一下。
贺岩问她:“你知道她的确切住址吗?”
“还不知道,但我想去找找,我有一个想法,想开设这些不同种类民族舞的课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找到她,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贺岩对此感到触动,对她说自己走不开,不然也想和她一起去看看,她对楚楚说如果找到巴丝玛,回头一定要把情况告诉她,楚楚答应了,与贺岩握手告别。
所以上午的时候楚楚就背着背包告别了志愿者队伍,阿依慕的爸爸帮她叫到了车子,杨哥问她还回来吗?楚楚说应该不回来了,要是找不到她下午就直接回乌市了。
于是大家将她送到了村头,让她有情况电话联系,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