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宁市北郊那栋硕大的别墅前,赵倾的车子被拦了下来,门口的保安个个身材魁梧,一脸凶相,见他眼生问他来干嘛的?
赵倾落下车窗,没什么温度地对他们说:“约了四哥。”
其中一个平头满身肌肉的保安看了眼另一个一米九的保安,大个头保安拿起对讲机走远几步不知道在说什么,似乎在确认赵倾的身份,并且十分谨慎的样子。
几分钟后,赵倾的车子被放了进去,这里似乎和他两年前来时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人工草坪两旁停的全是好车子,他也找了一处将自己的车子停下,徒步往主楼走。
门口有佣人打扮的年轻美眉给他开了门,进门处硕大的客厅角落只有三三两两的男人在喝着茶聊天,气氛如此平静和谐,不过赵倾清楚这些人可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表面上看这里就是一栋气派的私人宅邸,庄重幽静,戒备森严,可仔细看,大厅里人没多少,佣人却站了不少,且个个都是标准的模特身材,佣人制服低.胸,裙子短得稍一弯腰就能看见里面的风景,透着不可言喻的蹊跷。
赵倾在一名性感佣人的带领下先是走进二楼一间卧房,卧房里有一张大床,铺着柔软的地毯,如果这时候有不知情的人闯进来,一定会认为这里是个粉饰太平来提供特殊服务的场所。
然而这位佣人关上房门后,直接打开了房间中的衣柜,拨开那挂着一排的衣裙后,面前便出现了一扇电梯门。
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大概会为这样精密的设计感到吃惊,不过赵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电梯门打开后,这位性感靓丽的佣人小姐对赵倾说:“先生请进,我会在这里等您。”
赵倾点点头走进电梯,他知道这样安排的用意,但凡出了意外,所有人回到房间,这便成了一场特殊服务,无关地底下的事。
电梯门开了后,门口有两个拿着安检仪的保安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和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才将他带了进去。
大门一开,里面的场景和楼上仿若是两个世界,这里金碧辉煌的同时也透着乌烟瘴气,纸醉金迷的味道,能来这里的人不一定身份多高贵,但一定很有钱,因为分分钟开局的金额可能就是别人十年才能奋斗来的财富。
赵倾对赌.场还真不太了解,不过他至今依然认为这个地下赌.场的设计者是个人才,当然他现在正要去见那个人才,江湖人称四哥或者四姥爷,一个在宁市无人敢提及的名字。
赵倾被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带到最里面,穿过长廊上了二楼,空气才逐渐安静下来,那些吵杂的声音被阻隔在了楼下,他路过很多个包间,虽然门紧闭着,但赵倾清楚这里面恐怕都是些私人赌局。
之后他跟着黑衣人来到二楼靠里的一个包间内,进去后黑衣人对里面说了声:“四哥,赵先生到了。”
四哥正坐在麻将桌上,穿着白色绸缎短袖唐装,嘴上叼着根雪茄,他略微擡了下眼皮没吱声,继续打着手上的牌,没叫人接待赵倾,也没让他找地方坐。
赵倾被晾在门口也没觉得不自在,只是负手而立沉寂地等着他。
这牌结束,四哥放了炮心里不痛快,侧了下头,旁边的美女立马接过他嘴上的雪茄,四哥才缓缓站了起来骂了句:“不打了,都他妈什么臭牌。”
说完盯赵倾瞧了眼往里走去,赵倾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进了里面的房间后,四哥看了眼两个左右手,其中一个男人把厚重的木门给带上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四哥走到茶桌前,目光略沉地扫了眼赵倾,要笑不笑地说:“坐吧,小老弟。”
赵倾这才走过去坐在四哥的对面,四哥很喜欢摆弄茶道,房间里的实木茶桌上摆了一块雕刻精细的黑檀茶盘,上面是一些名贵的茶具茶宠。
四哥亲自烧了一壶水,而后靠在红木禅椅上望向赵倾:“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虽然这是一句明知故问的话,不过赵倾还是单刀直入,从身上掏出那张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支票,放在四哥面前:“这里是所有余款外加利息。”
四哥扫了眼面前的那张小纸片,笑了下,为赵倾沏了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他面前。
而后擡了下眉,语气沉缓地说道:“你也算有能耐啊小老弟,当初那件事本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动了太多大爷大妈的棺材本,我听说不少人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儿女都要跟爹娘老子断绝关系,狗急还跳墙,那帮无头苍蝇早晚得盯上你,后来那些人还不要命地找上了廖子你听说了吗?”
赵倾低垂着眸,削薄的唇紧紧抿着,表情冷峻。
四哥端起茶闻了闻,喝了口又砸砸嘴:“廖子年轻时跟我混的时候就是个亡命之徒,催收的手段连我看着都残忍,我嫌他容易败事早让他滚蛋了,你要是迟一步,他那边就准备直接绑了你老婆,好像他还查到了你老丈人丈母娘的单位,准备到学校里面大闹。
不过后来打听到你老婆居然跟你离了婚,那边就暂时没下手,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赵倾压了下眼皮,嘴角勾起一道冷弧,这两年在外面摸爬滚打接触的人多了,自然什么人说什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能体会出一二。
四哥当然不会多费口舌告诉他这些事,当初都没空多这个嘴,如今告诉他,无非是在提醒赵倾,自己是他的恩人,没了他老四,赵倾早凉了。
赵倾也不是不懂道上这套,不动声色地掏出另一张准备好的支票放在四哥面前,沉声说道:“多谢老大哥当年的关照,这笔是我单独孝敬你的。”
四哥这才眉开眼笑,将两张支票一起拿了起来往旁边一扔,拿个茶宠压着,语气一转:“你当初有这个胆量来找我,在别人看来你是个疯子,我肯拉你一把,在我手下看来我也是个疯子。
我帮你这件事本来就是场赌博,你看我外面那些生意,哪件事不是赌博?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在钢丝绳上下注,我肯把注下在你身上,看中的就是你这股刀架脖子上眼皮都不带眨的狠劲儿,我见过的人多了,我干这行,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像你这样,所以我知道,除非你这条命直接交代出去了,否则这笔买卖我肯定有的赚。”
说完四哥老谋深算地拍了拍压在支票上的茶宠,继而说道:“现在上头压得紧,很多渠道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就指着你这笔回本养老呢,听说你现在还搞了个公司,弄得风生水起啊?要是四哥以后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还得投奔你去。”
赵倾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四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他这样的人物,以后真有哪天混不下去了,估计人就直接去见包青天了,也轮不到他来帮衬。
四哥招呼赵倾喝茶,别凉了,赵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入口清香,回味略苦,苦中又藏着隐约的甘甜。
他不禁赞道:“茶不错。”
四哥也很大方:“我一个福建老妹自家的茶,每年就一点,下次给你寄点过去。”
赵倾没有拒绝,四哥又给他泡了一杯,悠悠说道:“以后没事来我这坐坐,没了交易人情还在,你这个小老弟我也算交上了,你对你老婆,哦,是前妻了,挺不错的,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她跟你闹离婚,她受了伤你还能照顾她,看出来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一句话让赵倾脸色略白,他其实早想到了,要说那个叫廖子的手段毒,但那个人毕竟是从四哥这里出去的,这几年四哥怎么可能不防着赵倾,不盯着他身边的人。
就连楚楚脚伤期间住他那的事,四哥都了如指掌,也就是说,这两年四哥一直找人盯着楚楚,如果不是今天他把这件事结了,这些人会不会去找楚楚麻烦,这些都是说不准的。
这也是赵倾一直忧虑的事,只是亲耳听四哥提起,他的心还是拎了一下。
四哥见赵倾的表情不对劲,立马笑着说:“别紧张啊小老弟,你看,我们又没打扰你前妻的生活,我老四在外面混这么久,做事不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不过你放心,前段时间就没让人盯着你前妻了,她跟别的男人好上了,估计不会再理会你的事,那个男人的背景,我们也不太方便招惹。”
瞬时间,有种强大而黑暗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击着赵倾,他先是整个人微微怔了一下,而后机械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四哥见他不大对,还多问了句:“没事吧小老弟?”
赵倾摆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楚楚和杨帅在一起的事,萧铭一直没有告诉赵倾,他大概是身边唯一知道赵倾事的人,他不知道怎么跟赵倾开这个口。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萧铭虽然没说,赵倾却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他从那栋别墅出来的时候,夕阳就这样挂在天际,大片的火烧云像一把熊熊烈火点燃了整片大地,似波涛汹涌朝他滚来,焚烧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怎么开出别墅,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只是…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往哪里走?
不知不觉他沿着一条无名路开到了一片田埂上,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小山丘,大片玉米稭秆泛着金黄色的光,微微摇曳着,似在对他招手。
两旁是水渠小勾,赵倾的车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倾斜,向着那片金黄色的玉米稭秆开去,甚至忘了要回方向盘,直到孙宁的电话把他的神智突然拉了回来,他猛地一个刹车,半个车头已经越过小道,下面就是水渠。
他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急促地呼吸着,缓了半天才接起电话。
孙宁从塞班打给他,告诉赵倾4S店的人联系他了,说可以去提车了,刚才他一直没打通赵倾的电话,孙宁问赵倾需不需要等他回来帮他提,赵倾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赵倾将车子倒了出来重新停在小道中央,望着远处越来越低的落日,和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大地,突然一脚油门朝着道路尽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