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摔下去的那一刻,唐楚楚的脑袋完全是懵的,当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混乱,好多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她怎么样?
就是那么几秒钟的功夫,她就像失聪一样,周围的声音忽然都听不见了,内心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然后那股恐惧迅速占领了她的大脑。
直到杨帅拉开几人匆匆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
刚出了健身房,唐楚楚额头上的冷汗就不停往下滴落,她死死攥着杨帅的西装,脸色白得吓人,杨帅匆匆瞥了她一眼痛苦隐忍的模样,几乎跑了起来。
在将唐楚楚放上车时,杨帅听见她气息很弱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搞砸了。”
那一刻,杨帅的心脏抽了一下,望着身前痛得汗如雨下的女人,竟然无比心疼。
在杨帅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和唐楚楚说了很多话,让她不要着急,很快就到了,不用担心等等。
但唐楚楚几乎都没怎么听进去,疼痛完全将她的所有感知给包围了。
她从前跳舞也经常会伤到,偶尔扭到脚或者磕到哪边也很正常,随着她的功底越来越扎实也越来越懂得保护自己不受伤。
可这次的疼痛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是那种十分钻心的疼。
去了医院照例做了一堆检查,医生诊断为骨折,当时唐楚楚就拽着医生问:“是不是不能跳舞了?”
医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还跳舞啊?先准备手术吧。”
唐楚楚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杨帅不忍心,弯下身子跟她说:“别怕,我就在外面。”
直到医生让他止步,杨帅才停在手术室门口脸色紧紧绷着。
唐楚楚从小到大没动过手术,当医生说要给她打麻醉的时候,她就怂了,害怕地直找手机说要打个电话。
她以前就连发烧这种小毛病都是赵医生亲自带她去看病的,她总是很讨厌医院这些繁琐的流程,害怕吃药扎针,赵倾每次都是连哄带骗才让她把各项检查都做了。
而她只是乖乖地跟在赵倾后面,服从他的安排就好了。
这次忽然就被送进手术室,赵倾还不在身边,唐楚楚怕得手指都在发颤,电话接通的时候她无助地喊了声:“赵倾。”
赵倾那边很吵,匆匆跟她说了句:“楚楚,我在开会,一会回给你。”
然后便挂了电话,唐楚楚当时眼泪就挤了出来,在医生的催促下放下手机,紧紧闭着眼攥着手术床。
她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杨帅一直守在外面,他围上来看见唐楚楚虚弱不堪,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像张被水浸泡的纸,仿佛随时会化掉。
他喊了她一声,唐楚楚微微睁开眼睛侧头看着他,眼里氤氲着水汽,孱弱得看不到一点生机。
杨帅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没事了,我们很快就能出院。”
其实就是一句很普通的安慰,但唐楚楚却再次闭上了眼,有种特别想大哭的冲动。
杨帅问她需不需要通知她的家人,唐楚楚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唐教授夫妇现在在国外,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他们得着急坏了,唐誉现在在小姑那边,小姑父出海了,小姑还要照顾糖糖,告诉她也麻烦。
然后他让杨帅帮她打个电话给她朋友就好,不用再麻烦他待在这了,唐楚楚也不好意思,刘佳怡来了没多久,杨帅就离开了。
一开始因为麻药的原因,唐楚楚还并未觉得有太清晰的疼痛感,但到了晚上,麻药那股劲儿彻底过去后,噩梦才真正开始降临。
刘佳怡和唐楚楚聊着天,聊着聊着就发现唐楚楚已经半天没有声音了,她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表情看上去特别挣扎。
刘佳怡问她有没有事?她嘴唇紧紧抿着摇摇头。
后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赵倾回了电话过来,唐楚楚侧头看了眼没有动,电话声音停止后又响了一遍。
这时刘佳怡从洗手间走出来说了句:“干吗不接电话啊?”
说着她走到床头看了眼,来电备注唐楚楚一直忘了修改,还是“亲亲老公”,刘佳怡看向楚楚对她说:“赵倾吧?要不要接?”
唐楚楚闭上眼疲惫地摇了摇头,她已经过了最需要他的时刻了,还有什么必要告诉他这件事来打扰他。
夜渐深,刘佳怡窝在椅子上打着盹,十分不安稳的一会抽醒一下,唐楚楚叫她回家睡觉吧,反正她这边晚上也没什么事。
刘佳怡不放心她,唐楚楚知道刘佳怡认床,在这里是肯定一晚上睡不好的,她说她爸妈出国了,明天说不定还需要她,所以让她先回去好好补个觉。
刘佳怡说她明天一大早就过来,让楚楚有事随时给她电话。
刘佳怡走后,病房终于安静下来,唐楚楚看着阳台外的残月,睫毛蒙上了一层水汽,她忽然很想爸妈和唐誉,她真的很不喜欢医院,很不喜欢一个人孤孤零零地躺在夜晚的病房内。
在没嫁给赵倾之前,她是爸妈的宝贝女儿,有点不舒服总是会告诉唐妈妈,或者跟爸爸撒撒娇,病好了让唐教授带她去吃大餐。
嫁给赵倾以后,赵倾总是跟她说:“你现在是我老婆,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我,不能总让家里人牵挂你。”
所以后来,唐楚楚有个头疼脑热不会再告诉爸妈,赵倾便成了她所有的依靠,那时她真没想过这个她人生中的伴侣会这么快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可能还像没出嫁前那样依赖家里人,没了赵倾,所有事情她只能自己扛。
如果说婚姻给她带来了什么?那大概就是把她从女生变为女人的过程。
……
杨帅从医院离开后直接回到健身房特别针对这件事展开了调查。
其实唐楚楚这次受伤挺冤的,因为地板上一颗图钉在她脚尖落地时生生扎进她的脚趾,导致她身体下落的时候重心不稳摔到了腿。
至于舞蹈房里面为什么会有图钉,由于他们去之前搏击课刚结束,所以当时有很多会员都在,不好排除是谁有意放了一颗图钉在那,包括监控里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但杨帅心里却有了计较,这次合伙人竞选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其实中间大有文章可做,新的场地,新的机构,新的培训课程,新的人员管理,加上资方的实力,这其中都蕴含着不少的利润,所以公司里面那些平时不怎么问事的老人也想插一脚,纷纷推荐自己的人过来,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杨帅也正是看中了唐楚楚的真诚正直和做事的热忱,所以才会信任她,想把她放在这个位置上,堵上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没想到反而害了她。
虽然事情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杨帅的猜测,但这件事到底和他有些关系,毕竟是他邀请唐楚楚来竞选合伙人才会发生意外,他清楚腿骨折对一个舞蹈者来说打击有多大。
处理完健身房的事后,他一直心烦意乱的,一脚油门又开去了医院。
夜晚医院走廊亮着微弱的灯,他的皮鞋踩在地面发出冰冷的声音,其他病房都早早熄了灯,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快走到唐楚楚的病房前,他放轻了脚步,怕吵醒她。
可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他看见里面的床头灯还开着,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一个人靠在枕头上偷偷地落泪。
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杨帅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就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像被人狠狠砸了一下,他没有立马推开门,而是走回走廊,发了条信息给楚楚,说他在医院楼下,马上上来。
他在走廊里坐了五分钟才推门而入,唐楚楚脸上的泪痕早已消失不见,有些干涩地盯着走进来的杨帅笑了笑。
杨帅看见她若无其事的笑,忽然感觉胸口弥漫着一股苦涩,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唐楚楚开了口说:“还好。”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然而她的声音却在发抖,杨帅低眸扫了一眼,看见她的手紧紧攥着被子,指节都已经发白了。
他皱起眉擡头问她:“是不是很疼?”
唐楚楚咬了下唇,眼眶微红地点了点头。
杨帅立马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他叫来了护士为唐楚楚上了镇痛泵,之后楚楚才终于感觉稍微好受一点,还能和杨帅聊聊天。
她问杨帅:“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啊?”
杨帅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唐楚楚到底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她和杨帅还没熟到让他陪护的地步,况且还是大晚上的。
杨帅看出了她的顾虑,忽然把椅子又拉近了点,凑到她面前笑着说:“喂,你这段时间看见我躲什么?”
唐楚楚迷之尴尬地撇了下嘴:“没有啊…”
杨帅双手撑在床边的架子上,磕着下巴笑望着她:“是不是觉得我会介意你…离婚的事?”
唐楚楚又被戳中痛点了,苦哈哈地盯着杨帅弯着眼睛,杨帅轻笑了两声:“别这样看我,你这个眼神特别像米格鲁,我容易沦陷。”
“……”
唐楚楚眼皮一擡非常不满拿她跟米格鲁做比较。
杨帅低头给她拉了下被子又侧眸望着她,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自己都是不婚主义,你觉得我会在意别人离没离过婚?在我看来那也就是一张破纸的事,所以你少拿那个吓唬我,以后也不许躲着我,你不接受我是一回事,但你管我不了我追求你。
我在这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我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说得理所当然,反而将唐楚楚的顾虑一扫而空了,唐楚楚发现杨帅的口才真好,每次在她觉得过意不去时,他三言两语就能将自己的好意说得那么自然而然。
唐楚楚盯着他笑了:“我终于知道你异性缘为什么那么好了,你这张嘴太会骗人了。”
杨帅却不认同她的话:“我不喜欢骗人,你要是质疑我和女人的相处方式,那只能说这是我的生活态度,就像有人喜欢攀岩,在生死边缘冒险,有人不喜欢交际一样,每个人都有对生活的理解。”
唐楚楚陷入了短暂的思考,随后擡起头真诚地望着他:“不好意思,我不该质疑你,的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且我还挺欣赏你这种能尊崇本心地活着,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人家总说到了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所以绝大多数人的一生都会按照这个剧本走。
可与其和一个不爱或者不适合的人捆绑在一起一辈子,你这样也挺好的,真的,反过来想想你这反而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强求不将就。
就是…我可能没办法做到这样…”
杨帅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这又是在无形中拒绝我吗?”
唐楚楚抿着唇眨眨眼,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杨帅觉得唐楚楚可真有意思啊,第一次拒绝搬出她离过婚,这次又不着痕迹地表示生活理念不同,还真够照顾他感受的。
只不过说到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以前还真是不在乎,现在呢?他望着唐楚楚晶莹剔透的眼神,竟然很想知道他在她眼中是不是个坏男人?
随后蹙了下眉说道:“咱们今天能不谈这个话题吗?”